“二位若要苦诉衷肠,请到一边去,我还要办正事,没心思听你俩搁这儿你侬我侬,你俩不觉得肉麻,我都替你俩肉麻!” “要你管!”熙悦冷哼一声。 明哲嗅到一股醋味,鸢儿在的时候,他倒不这么觉得,因为小穹也在场,但今时不同往日,鸢儿和小穹都不在,只剩下他俩。而今凌云孤家寡人一个,他至少还有熙悦,一下子神气十足。 “你俩少得意,别忘了,是谁千辛万苦把他从尸解之地带出来的,是谁三跪九叩把他送进师门的,是谁好心收留他,还把他带进秣房的?”凌云特意指了指自己。 熙悦满不在意道:“那又如何?他是兵主剑主,仅此一点,胜却你不知多少,你不过施舍一点小恩小惠,就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你这种人,不足为伍!” “我这暴脾气,还治不了你啦!”凌云撸起袖子,就要跟熙悦拼命。 “好了,你俩别闹了!一件小事而已,何必越闹越大呢?熙悦,你方才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凌云施舍的虽是小恩小惠,却如雪中送炭,在最艰难的日子,给予我和鸢儿最大的帮助,仅此一点,我打心底感激,若不是他施以援手,我和鸢儿不知会流浪何处,或许暴尸荒野,也说不一定。世人常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加入秣房,是我自愿的,也算是报答凌云的恩情。” 熙悦没想到,明哲竟然为凌云说话,平日里凌云颐指气使,指挥明哲做这做那,如同使唤下人一般。有鸢儿和小穹在身边,她不便多说什么,好不容易逮住凌云落单的时候,此时若不冷嘲热讽,打压凌云,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明哲反倒站在凌云那边,她明明帮他说话,为他讨个公道,他却投敌叛变,熙悦气得直跺脚,不想搭理他这个榆木脑袋。 凌云可不敢接受明哲突如其来的善意,生怕他话中有话,“我声明一点,我帮你和鸢儿,有我自己的打算,你可以当作我在利用你们,我是个商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随便你怎么想,利用也好,伪善也罢,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在我和鸢儿最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仅此一点,我便欠你一个人情,一个还不完的人情,所以你叫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不会说一个不字。” 凌云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明哲,你该不会吃错药了?” 熙悦忿忿道:“我看他不是吃错药了,而是脑袋被门挤了!” “我没吃错药,脑袋也没被门挤,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可以说我这人不懂得含蓄,或许是我和鸢儿直言不讳惯了,不懂得那些客套话,但我说的绝无半句虚言,鸢儿和小穹在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开这口,如今出来了,也该阐明一下自己的立场。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但只要事关鸢儿,不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帮你,这是我的底线,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明哲的目光闪过一缕寒芒,饶是凌云再怎么冷静,也是心中一怔,后背惊出一声冷汗。他深知明哲在乎鸢儿,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的在乎,谁敢动鸢儿,明哲必定与他拼命,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所以他从未在鸢儿身上动过心思,或许是因如此,抑或是他也是哥哥,懂得明哲心里在想什么。 凌云抬头挺胸,理直气壮道:“别用那眼神望着我,我凌云虽不敢说是正人君子,但也不是卑鄙小人,我是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做人的分寸还是有的!” 明哲欣慰一笑,不做多言。 凌云赶紧岔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没注意到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熙悦和明哲异口同声。 “张氏满门皆死于非命,除了张老爷身上留有剑伤,其余之人皆无一处伤口,亦非毒杀,就连仵作看来,也是一头雾水。杀人于无形,这种作案手法,我也是头一次听说。小莲不过一介佣人,即便她有作案动机,也做不出这种手段。” 凌云如此解释,确实有几分道理。 “那我们还要去张府吗?” “不用,秣房已经调查过张府了,直接去一趟县衙即可!” 据秣房传回的消息,张老爷的尸体是在书房发现的,当时屋内留有一大摊血迹,报案人见了,吓得魂不守舍,赶忙跑到官府报案。官府接到报案后,立刻赶到张府,将案发现场封锁,阻止任何人进入。秣房得知此事后,暗中派人前往张府。 经调查,地上那摊血是从张老爷的伤口流出的,张老爷的衣服上也沾有血迹。凶手应该是趁张老爷不注意,从背后袭击,一剑刺死张老爷,然后拔出凶器,匆忙逃离现场。书房的门窗,没有撬动的痕迹,凶手应该是从正门直接进入,事先埋伏在书房,趁张老爷一个人的时候,痛下杀手。可奇怪的是,书房布局简单,除了一套桌椅和书架,就没有别的了,凶手是躲在何处偷袭的? 官府的人将书房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就连屋上的横梁和瓦片都不放过,都没发现凶手的痕迹。难不成凶手会隐身?或者说凶手是张老爷认识的人,张老爷带他来到书房,他却趁张老爷转身之际,瞅准时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剑,一剑刺死了张老爷。 “若是如此,倒也好办。只需将与此案相关的人逐一审查,真相便可水落石出。” “你的如意算盘可打得真好!” “难道不是吗?” “官府逮捕了与此案相关的所有人,逐一审查,但都一无所获,线索到这儿就断了。” “怎么会这样?”明哲愕然。 “顺带一提,官府的人清查过,张家的金银珠宝一件都没丢,凶手不是图财。” “那小莲……” “所以我才说她不是凶手,而是代罪羔羊。凶手若是图谋张氏的钱财,大可偷摸进张府,私下取走钱财,何必杀害张氏满门?即便凶手是因为被人发现了,迫不得已杀人灭口,那也不至于杀害这么多人。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图财显然不是作案动机,所以小莲是凶手的说法,不攻自破。” 明哲陷入了沉思。 张氏为人嚣张拨扈,百姓积怨久矣,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张氏也不是吃素的,私下买通官府,暗结地方势力,雇佣镖师时刻保护自己,请来工匠,将张府上下布满机关,若非张府之人,偷进张府,无疑死路一条。 张氏机关算尽,却难逃族灭之横祸,对百姓来说是件幸事,从此无人欺压他们,可偏偏此案留有诸多疑点,百姓心里的雀跃欢呼,变成了恐慌,镇子也越来越不成气候。一层阴霾笼罩着整个镇子。 或许凶手的目标,从来不是张府,他想要看到的,是整个行云镇陷入恐慌,张氏只是一枚弃子,所以他才会让小莲替罪,一边安抚镇上的百姓,一边散播谣言,制造恐慌。可他为何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当然这些只是明哲的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拿不定主意。回到案件本身,无论从何处看,凶手皆不得利。想来想去,也只剩下一个动机——情。 “张老爷和张夫人感情如何?” “你不是看过那份卷宗吗?” “那是天枢的卷宗,他的家世背景,只是一笔带过,我需要详情,你是平章事,有权查阅卷宗,你一定看过张氏的卷宗。” 明哲揶揄道:“还挺聪明嘛!张氏的卷宗我确实看过。张老爷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以前张夫人也是遐迩闻名的富家千金,多少富家公子为求她回眸一笑,甘愿挥霍千金。也不知张老爷用了何种办法,竟把张夫人娶回了家,可谓羡煞旁人。之前那些爱慕张夫人的富家公子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计可施。” “听上去,张老爷与张夫人的感情还不错!”熙悦又冒了出来。 “我一直都在啊!只是你没注意。” “那你怎么不说话!”凌云心有余悸。 “我只是剑灵,不懂得世人的心计,也帮不上什么忙。”熙悦失落道。 “有你在,我便心安!”明哲煽情道。 “那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明哲潸然,“后悔我把你带出来,你却要遭受世人的冷眼,看到人心的丑陋。或许世间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美好,抑或我让你失望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熙悦连忙解释,眼神中闪过一缕失望,“我只是觉得,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你身边的累赘。” “你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我只是觉得,你的身边有鸢儿陪着,就算没有我,也没有那么重要了。身边有佳人,何愁无归处?我只是剑灵,顶多在你危难关头,助你一臂之力。其余时候,我都是待在神识中,跟不存在似的。哪像鸢儿那样,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明哲大致明白了熙悦为何说这种话,“我怎么感觉你说这话有股酸酸的味道。” “明哲,你这话什么意思?”熙悦一头雾水,不过这也不怪她,千百年来,她一直待在剑中,有些话听不懂也正常。 “没什么意思!”明哲忍俊不禁,“我只是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 熙悦还很天真地问了下去。 “没什么,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凌云在一旁看着,冷冷道:“呵呵!” “真的吗?可我觉得你是在笑我。” 熙悦似乎发现了不对劲。 “哪里的话,我真的是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绝没骗你!” 凌云默默转过身去。也不知道明哲昧着良心说话,会不会心痛。熙悦那么天真,他怎忍心骗她? “不说了,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你有事,记得叫我就行!”话音刚落,熙悦就消失不见了。 熙悦一消失,明哲差点没忍住,可身边还有凌云,他也不敢放声大笑,只好偷笑。 “对了,明哲!”听到熙悦的声音,明哲立马收起笑脸:“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吓一吓你!”熙悦调皮道。 明哲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明哲,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吗?”熙悦刚说完这话,偷笑一声,又消失了。 明哲此刻才意识到,原来熙悦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我自己!”明哲捂住胸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你在说什么?”凌云脸上一个问号。 “没什么,脑子有点昏,随口胡说,就当没听见!”明哲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一热,就说出来了。 凌云得意洋洋,“幸好鸢儿不在,不然我看你怎么收场!” 明哲握紧拳头,面带微笑,“凌云,你不说风凉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行,我不说风凉话了,我说正事总行了吧!”凌云收住笑声,话锋一转,“不知内情的人,自然觉得张老爷的婚后生活应当和睦融洽,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一开始,张老爷对张夫人还是挺好的,每日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羡煞旁人,张夫人还为张老爷生下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家人欢欢喜喜,乐此不疲。只是时过情迁,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张老爷与张夫人的感情逐渐淡化,张老爷不再一天到晚都陪着张夫人,到了晚上,他都要去春芳楼,找一个名叫柳辰月的歌姬。” “柳辰月?”明哲忽然有了兴趣。 “柳辰月在齐桓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她歌声婉转,绕梁不绝,轻抚弦琴,摄人心魂,容貌更不用说,见了她的人,无一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谓才貌双全。张老爷也不例外,他被柳辰月迷得神魂颠倒,每天都要去春芳楼听柳辰月弹奏曲子,甚至包下房间,让柳辰月亲自伺候他。这一来二去,就有流言蜚语传出,说是张老爷与柳辰月有一腿,有人甚至称,亲眼看到张老爷对柳辰月动手动脚,两人卿卿我我我,好不快活!这件事终是传到了张夫人的耳中,为此张夫人与张老爷大吵了一架,两人不欢而散。张夫人继续留守空房,张老爷则去春芳楼彻夜不归,两人的感情也算是走到了终点。” “这都是卷宗上记载的?”明哲有些不信。 “不完全是!张氏的卷宗并不完整,天枢捣毁此地秣房的时候,带走了部分卷宗,其中便有张氏的卷宗。我们从大火中抢救出剩下的卷宗,但大多数都被大火烧的差不多了,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张氏的卷宗本来就没有多少,被大伙这么一烧,更是所剩无几,只能凑合着看吧!当然我说的这些,也不是捕风捉影,大部分是打听得来的。秣房派到此地的人不少,得到的线索零七八碎,拼凑在一起,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你将就着看吧!” 听完凌云的话,明哲忽然有了些眉目。 张老爷与张夫人之间有矛盾,而且矛盾越演越烈,张夫人终是看不惯丈夫的作风,起了杀心,趁张老爷不注意,刺死了张老爷。这看上去很合理,却有许多纰漏。 其一,张夫人以前是一位富家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爱舞刀弄枪,试问一个连剑都拿不起来的人,怎么用剑杀人? 其二,张夫人雇人杀害自己的丈夫,但也不至于连同自己的儿女也一并杀害,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张夫人再怎么恨自己的丈夫,也不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母性本弱,为母则刚。听冉老伯说,张夫人是一位大善人,试问这样的人,怎会痛下杀手? 其三,张夫人也死在了张府,不用想这肯定是凶手所为。最合理的解释,便是杀手见财起意,不想被张夫人发现,迫于无奈,解决了张夫人,然后带着金银珠宝溜之大吉。可据秣房传回的消息,张府的钱财没有一件丢失,所有器皿皆在原处,未曾移动。先前也说了,凶手若是图财,也不必杀害张氏满门。 这可奇怪了,既不为财也不为情,凶手为何痛下杀手?杀人动机怎么也解释不通。秣房也只能打探到这么多消息了,想要知晓更多消息,最妥当的方法,便是去一趟张府,那里肯定还有线索未被发现。可凌云想都不想,直接回绝了这个提议。 “如今的张府,冤魂不散,百姓都说那里是鬼门,阴魂遍布,哀声四起,去者无回,来者后悔!我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 “你不是不怕鬼吗?” “我是不怕鬼,但我怕你撞鬼!如今的行云镇大不如从前,有时候,你看到的未免就是真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让你去!” “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快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难以启齿!是不是跟鸢儿有关?” 凌云自知拗不过明哲,只好承认:“是也不是!我答应了鸢儿,只要有我在,你一定不会出事,可张府的变数太多,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凌云极不情愿地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明哲,明哲一把夺过纸条,二话不说,打开纸条一看,瞬间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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