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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绿杨带雨垂垂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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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寒缓缓睁开眼睛,明哲已不在身侧。她撅着小嘴,脸上略有不舍,但她已经习惯了明哲的不辞而别。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感受明哲留下的余温。  “长这么大了,还赖床!”  听见明哲的声音,清寒倏然起身,只见明哲坐在窗旁,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这是泠然留下的,她已经离开了,走的是那么突然,大伙甚至没来得及送她一程。当然她也不喜欢那些俗套,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她来洛阳城,本就是为了帮明哲,如今明哲已无大碍,她也该离去了。本来她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但她还是忍不住见他一面,留下这把折扇,当作临别赠礼。按理说,送礼的应该是明哲,不过瞧他那穷酸样,应该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对此明哲一笑而过,他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钱,这些日子都是靠诗瑶、韵儿还有清寒她们的救济,不然他真的要沦落街头,喝西北风。  泠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点心疼,他既是抹脖子,又是挨一刀,堂堂一代剑主、宗师弟子,混到他这般地步,也没谁了!泠然还留下一瓶特效伤药,说是抹在伤口上,不会留疤。当然明哲从来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但这终归是泠然的一番心意,他也不好意思拒绝,索性收下。  “就这么走了,不再待些日子?”  “你需要我吗?鸢儿、韵儿、诗瑶、清寒还有槐序,她们不比我差,即便我不出手,她们也不会袖手旁观,有她们在你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明哲苦笑道:“这不是更应该不放心吗?”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鸢儿和韵儿,我都不曾放在眼里,清寒和槐序,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她们喜欢赖着你,就让她们赖着吧!我可不是凡俗女子,还不至于吃醋,但我心里还是略有不平!”泠然直言道。  明哲付之一笑,“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有何不敢?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欠我一个承诺,在承诺未完成前,你不许有事!”  明哲摇摇头,自哀道:“我这个样子,没准哪一天,被人从后面捅一刀,一命呜呼,到那时,你又该找谁说理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你上了玉京,我便把你拽下来;你入了地府,我便把你拉回来!仙也好,鬼也罢,我在人间等你!”  泠然这话,让明哲浑身一颤,后背发凉。  “不至于吧?”  “这叫做生死不弃!”  “那我多谢你的好意,大可不必!”  泠然望着他,摇了摇头,“你办好所有事,便来京城找我吧!”  “我不去!”明哲傲娇道。  “你会回来的,那才是你的家!”  泠然没有再说什么,留下这把折扇,起身离去。  “你真的不留下来?”  “我在京城等你,别忘记你的承诺,让一个女孩子等着,是不礼貌的!”  泠然莞尔一笑,转身离开了房间。楼下停有一辆马车,那是泠然一早准备好的,虽然城门已经关闭了,但以她的身份,谁敢拦着?南宫明也得让她三分!她没有去见韵儿,这个傻丫头,从未跟别人出过远门,这一次说走就走,谁也拦不住,果然血脉的亲情,胜过一切。  她走上马车,掀开车帘,抬头望去,明哲守着窗台,两人四目相对,相觑一笑。  “走吧!”她放下车帘,脸上多了两道泪痕。  “保重!”明哲望着马车离去,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窗外飘着细雨,洗涤这座城市的浑浊,河畔的柳树,在风中摇曳,路上的行人,撑着油纸伞,慢步于雨中,往日街上的小贩不见了踪影,只有店铺照常营业。  这是洛阳城的风景,与汴京城相比,相差无几,少了江南水乡的柔美,少了北方边塞的粗犷,平平无奇,却有许多人围观,只因此地是西京。  “师兄,你没走呀!”清寒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欣喜。  明哲耿直道:“这里是我的房间,要走的人应该是你!”  清寒光着脚,轻巧跑到明哲身边,席地而坐,靠着他的肩膀,“师兄舍得赶清寒走吗?”  明哲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他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滴,望着细雨绵绵的洛阳城,脑中的回忆一番一番涌出,曾几何时,他也和现在一样,坐在窗旁,望着柳条烟叶的雨景,思索漫漫无涯的人生。  “师兄一直待在房间里,不觉得闷吗?”  “这不是还有你在我身旁吗?”  “那师兄喜欢清寒吗?”  “何为喜欢?无微不至的爱,还是刻骨铭心的情?似乎两者都有,缱绻流年,芳华葳蕤,姑且算作喜欢吧!”  “清寒不奢望师兄喜欢清寒,只希望师兄心里能有清寒的一席之地,哪怕很小,也足够了!”  明哲有些惊讶,“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小清寒,你是受什么打击了吗?”  他认识的小清寒,不说事事必争,但在这件事上,从未做出让步,即便是面对鸢儿,她也不甘示弱,更不必说放手。不过几日,清寒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哲差点认不出,这还是他认识的小清寒吗?态度的转变简直是天壤之别!说放手就放手,明哲大吃一惊,她不后悔吗?  “清寒没受打击,只是经过这段日子,清寒想明白了一些事。”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哲叫停:“打住!你的心思我算看明白了,你是鸢儿找来的托儿吧?”  清寒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师兄,清寒没有胡说,清寒说的都是心里话!以前清寒从未考虑过鸢儿的感受,这样真的很自私!如今清寒想明白了,只要有师兄陪着,清寒不奢望太多!”  清寒一反常态,明哲觉得她发烧了,而且还把脑子烧坏了,“清寒,你没事吧?要不吃点药?”  清寒挺直腰板,态度认真,“师兄,清寒没有说笑,清寒说的都是心里话!我是鸢儿的姐姐,我必须考虑她的感受!”  明哲微微一笑,“我看你不仅想做鸢儿的姐姐,更想做鸢儿的嫂子!”  一听这话,清寒瞬间脸红,娇嗔道:“师兄,你在说什么胡话,清寒不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明哲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拽,她顺势倒在明哲的怀里。  “小清寒,你不必试探师兄,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是踏雪而来的孤鸿,是傲雪欺霜的寒梅,是冰清玉洁的雪莲。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你的美,倾国倾城;你的眸,清澈如水;你的心,素尘不染。在别人眼里,你是不染纤尘的仙子,可在我眼里,你始终是我的小师妹。摒弃情欲,六根清净,那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你不必如此,只要活的开心,天上人间,又有何区别?”  清寒呵呵一笑,不以为然道:“师兄的师妹,可不止清寒一个!谁知道师兄心里是怎么想的,没准师兄这话,也同别人说过!”  明哲闻到了一股醋味,那幽怨的眼神,好似一位闺中怨妇,“你还在生师兄的气?她不是你的槐序姐姐吗?你俩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宛若一对亲姐妹,怎的提一下都不行?”  “清寒怎知她是来抢师兄的!若清寒早知如此,师兄也不会受伤。”  清寒越说越没底气,估计她心里始终无法接受,槐序是那样的人。这也难怪,她俩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的关系非一般人可比。清寒真心以待,却换来这般欺骗,换作别人,也难以接受。  “好了,别说那些伤心事了!陪师兄看看雨吧!”明哲抱着清寒,就像以前那样。  窗外的雨景很柔和。轻细的雨花,像飘忽的雾,白茫茫的,扑面而来,微微觉着痒,又轻轻濡湿着衣裳。路上的行人撑着伞,仿佛是一片片风帆,在雨色朦胧中载浮载沉,东南西北,无边无垠,随风而四处飘航。  远远望去,那雨像一团雾,像一团烟,又像一幅珠帘。雨声淅淅沥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地上腾起阵阵烟雾,那雨像飘曳的薄纱,如一支碧绿的笛子,悠悠流出动情的曲调。独特的茶香,沁人心扉,望着细雨绵绵,听着淅淅沥沥。如此闲暇的时光,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清寒靠着明哲的肩膀,懒洋洋的,“师兄,你不打算告诉鸢儿吗?”  明哲端着茶杯,“师兄累了,想休息几天,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吧!”  难得有机会偷懒,明哲自然不会放过。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他也帮不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问题还需他们自行解决。自从来到洛阳,没一刻是休息的,折腾了几天,他身心疲倦,身上伤痕累累,不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他身上的伤怕是愈合不了。如今他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没闲趣操心那些事。  “那清寒能陪着师兄吗?”  “你说呢?你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他们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我!好生待着吧,别一天到晚都往师兄这儿跑!小清寒,你长大了,别总赖着师兄嘛!”  “那清寒晚上能来吗?”  她殷切的目光,看得明哲瘆得慌,“行了,我怕你了!只要不被发现,随你的便!不过师兄有个疑问,小清寒,你一人睡不着吗?非要跟师兄挤一张床。”  在仙山上,清寒总爱跟他挤一张床,他的床本来就不大,后来多了个清寒,每次睡觉,他都会掉下床,日复一日,黑眼圈熬都出来了,清寒还问他睡不着吗?明哲也不能怪她,只能默默忍受。  “因为抱着师兄睡,清寒安心!”  “你的师兄又不止我一个,你去找柳庭风不好吗?非要黏着我。”  “师兄,你又来啦!”清寒闷闷不乐道。  “行!我不提柳庭风了,那你也不许跟我提洛槐序。儒圣叫我照顾一下她,我只是照做而已,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归根到底,你才是我的师妹,以后不准再拿这件事说事!”明哲语气强硬,态度坚定,不容置喙。  “清寒知道了!”清寒俏皮一笑。  两人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雨景。清寒靠在明哲的肩上,熟悉的温暖涌上心头。  桥下的流水潺潺,街上的行人往往,落雨纷纷,听雨楼中,情丝万缕,相思缱绻,尽在不言。  过了许久,清寒从明哲的房间里出来。  庭风就守在楼梯口,恰巧被逮了个正着,“他醒了?”  “师兄在说谁?”清寒试图用笑容掩饰尴尬。  庭风表情冷漠,一本正经道:“这是他的房间,我设下的结界,唯有你我可自由出入,你还要跟我装糊涂吗?”  见瞒不住,清寒索性也不瞒了,“那师兄需要我解释什么?”  庭风只说了句:“换个地方聊吧!”他走下楼,脸色阴沉。旁人见他这副模样,躲得远远的,生怕他一言不发,便动起手来。  他本不想直接问清寒,留一点余地,对彼此都好,但他实在忍无可忍。一个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家伙,自清寒第一眼见他,整日魂不守舍,心事重重。他对清寒的感情,旁人都是看在眼里,可清寒对他,总是爱答不理。他从未计较,只是付之一笑。清寒看不上他,这很正常。玄门百家中,又有几个配得上清寒?世人称赞他是天之骄子,清寒也是,人又长得那么漂亮,宛若天上的仙子,何人见了不动心?  他追了清寒那么久,清寒从未答应,但他就是不放弃,他相信自己的坚持,一定能打动清寒,反正仙山上只有他俩,日久生情,他就不相信清寒不接受他!  仙山上有十偏峰和十二主峰,主峰之间设有禁制,偏峰之间由吊桥连接,主峰与偏峰之间不设通道,若你想从偏峰到主峰,只能乘仙鹤而行,主峰与主峰之间亦是如此。他的体内种有仙印,可自由进出任何一座主峰,唯独竹篁峰不行!竹篁峰位居第二主峰,山上四季如春,风景迷人,漫山遍野都是绿竹,竹篁之名便是由此得来。他也问过师父,但师父只是摇了摇头,劝他不要打竹篁峰的主意。  凌雪峰位居第七主峰,与竹篁峰相邻,不知是偏爱竹篁峰上的绿竹,还是凌雪峰上太过寒冷,清寒总是有事没事往竹篁峰跑,有时候就住在竹篁峰上,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即便庭风想见她,都见不到!竹篁峰的禁制,他打不开,但清寒可以。他也问过清寒,但清寒总是含糊其辞,他听的一头雾水。  他住在位居第五主峰的落霞峰,那是看落日最佳的山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峰的风景,不逊于其他主峰,但清寒几乎不涉足落霞峰,山上只有他一人,再美的风景,也显得孤单。  后来道宗开山立派,广纳弟子,除了他们居住的两座主峰和道宗的紫檀山,其余主峰和偏峰,对所有弟子开放,诸弟子可在山上修炼功法,研习武术。但竹篁峰是个例外,准确的说,清寒修改了竹篁峰的禁制,除了她,连道宗也进不去。她不允许任何人擅动竹篁上的一草一木,连道宗也不行,更别说庭风了。  道宗明了她的心思,也不强求。九大主峰和偏峰,已经够弟子修炼了,竹篁峰便留给她当个念想吧!谁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回来?他第一次从道宗口中听到了那个人,他不知那人是谁,但清寒没日没夜守着竹篁峰,尽心照顾山上的绿竹,她在意的应该不是那些绿竹,而是心里那个人。自那后,师父再也没提过那人,清寒也不说什么,但他心里始终记得!竹篁峰上或许有答案,但清寒不许任何人进去,他只能妄自揣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清寒守着那座开满绿竹的山峰,还是在等那人,只是那人从未出现。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于是他对清寒展开了一系列追求,却以失败告终,但他没有放弃,跌倒了,那就再爬起来,他不怕失败,他相信自己的坚持,终有一天会融化清寒冰冷的心。  “请坐!”回到房间,庭风为清寒倒了杯水。  “师兄想问什么,直说吧!”清寒干脆道。  既然清寒把话挑明了,他也不必拐弯抹角,坐在清寒对面,“他是谁?”  “想必师兄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清寒?”  “果然是他!”庭风苦涩一笑。  “师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这么在乎他,想必你们的关系不简单,可否告诉我,他的身份?”  “抱歉,不行!如果没有别的事,清寒就先告退了!”  清寒起身就要离去,这是她自己的事,没必要跟庭风说这些。庭风已经知道明哲就是那人,以后也不会打搅她了吧!走到门口,清寒发现了异况,她的意识忽然变得模糊,身体软弱无力。她撑着虚弱的身体,扶着门,回头望着庭风。她明明没喝庭风递给她的那杯水,为何还会中招?  “你做的手脚?”清寒望着他。  “不错,是我做的!”庭风承认了。  清寒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庭风痴痴一笑,握紧拳头,眼神坚毅,“我的人,他不配!”  “你!”清寒指着他,还没开口,便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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