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方走下楼,鸢儿随即而至。 “为何拒绝?” “你心知肚明!” “韵儿姐姐有哪点不好,配不上你?” “不是她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她。” “归根到底,你还是在乎她的身份!” “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很清楚,不必揣着聪明装糊涂!她们都在上面待着,这里只有你我,有什么话敞开了说,何必藏着掖着?小鸢儿,你那点心思,我岂会看不出?” “什么心思?哥哥,你在说什么?鸢儿怎么听不懂?”鸢儿手里捏了把汗。 “若是以前,我还会信你的话,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恢复了记忆,不再是那个单纯的鸢儿,你有你的打算。你故意把韵儿往我身边赶,不就是为了试探她的身份,看看她到底是谁。” 既然明哲把话说到这份上,鸢儿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哥哥说的不错!我故意把韵儿姐姐往哥哥身边赶,便是为了试探她的身份,看看她到底是谁!若她是韵儿,我便心安;若她是小穹,我宁愿背负骂名,也会不择手段,让她永远消失!鸢儿的心思就这么可怕,哥哥可曾后悔?” 鸢儿邪魅一笑,与之前清纯可怜的样子,大相径庭,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对你,我从来不后悔!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有着怎样的心思,善也好,恶也罢,都改变不了你都是我妹这一事实,任何人也无法代替你的位子,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明哲脸上也露出了和鸢儿一样的笑容。 “即便我对小穹下手,哥哥也不后悔?她可是你亲妹妹!” “她是我妹妹,你不也一样?再者你如何断定韵儿就是小穹?我可没承认!” “鸢儿可没说过韵儿姐姐就是小穹,只是哥哥自认为是罢了!” 鸢儿之所以那么做,便是为了试探韵儿的身份。只要明哲答应了,她便有八成把握,断定韵儿和小穹是同一人,但明哲拒绝了,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忧?高兴韵儿不是小穹,这样就没人可以抢走哥哥;担忧韵儿就是小穹,明哲只是故意装作一副决绝的样子,打消她的顾虑。 她不敢排除这个可能,也不敢断言这个可能。她不知明哲是如何看出她的心思的,莫非明哲真的有读心术不成?她越来越看不透明哲。 “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这样也好,打消了你的顾虑,也避免了一桩误会,只是可惜你的韵儿姐姐那么相信你,你却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若她知道了真相,该有多伤心?”明哲假惺惺道。 “哥哥大可不必担心,鸢儿自有妙计,只要哥哥配合鸢儿即可!” “若我猜的不错,你是下来劝说我的吧?只要我跟你回去,一切都会和好如初,你和韵儿的隔阂也会化解。你什么也没丢,却多了个姐姐;我什么也没做,却多了个妹妹。你算计好了一切,却唯独漏了一点,这也是为何我能看穿你的心思。” “哥哥此话何意?”鸢儿警惕道。 “没什么意思,只想告诉你,凡事不要以自己为诱饵,你的任何情绪,都会暴露你的心思,最后功亏一篑!”明哲意味深长一笑。 鸢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哥哥可愿跟鸢儿一起回去?” 明哲摇了摇头,嗤笑道:“我都拆穿了你的把戏,跟你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再者这是你自己闯下的祸事,应由你自己解决,我便不奉陪啦!”他拍了拍鸢儿的肩膀,竹笛在手中打了个转儿,自顾自朝门外走去。 哪知下一秒,他胸口一阵剧痛,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嘴角带有一抹血迹。他回头一看,鸢儿和他一样,不过她脸上却是得意的笑容。 鸢儿也够狠的,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果然如此!”她这下终于明白,明哲为何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明哲擦去嘴角的血迹,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鸢儿,你这是何必呢?” 鸢儿不屑一顾,冷笑道:“反正打在鸢儿的身上,也会反噬在哥哥的身上。若哥哥能承受住反噬的痛苦,尽管离去,鸢儿绝不拦着!” 鸢儿竟敢拿反噬威胁他,明哲哪里受得了这气,可一想到,不论他怎么做,反噬都会作用在自己身上,他又不敢说什么,万一鸢儿不高兴,拿他出气,他哪里受得住? 明哲咬咬牙,满不情愿道:“鸢儿,你赢了,哥哥甘拜下风!” “这就认输了?可一点都不像哥哥的风格!”鸢儿得意洋洋道。 不达目的之前,她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明哲。 “鸢儿,你!”明哲无言以对。 “哥哥急了?”鸢儿得意一笑,“这反噬可是哥哥许给鸢儿的承诺,这世间除了哥哥,无人可以解除,注定你我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明哲自然明白鸢儿此话何意,“是啊,这是我许给你的承诺!” 竹亭四周开满了鸢尾花,清淡的花香,蓝紫的花朵,置身此景,如临仙境。 予薇和明哲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杯茶,茶叶的香气伴随鸢尾花的香气,飘香四溢,给人一种清净神明的感觉。 “予薇,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但我可以许你一个承诺!”明哲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这杯茶中便是你梦寐以求的双生花,我知道你要这花的目的,也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我许你一个承诺:双生花,并蒂莲,合欢树上并鹣眠。一生一世一相守,双宿双飞三世缘。” 话音刚落,明哲旋即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他很清楚喝下这杯茶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但为了补偿她,一切的代价也都无所谓了。 这是明哲的许下的承诺,这天下除了他,没人能解开。他当初毅然决然喝下那盏茶,就注定这份羁绊要伴随他一辈子,无论今生,无论来世。 双生花,并蒂连,合欢树上并鹣眠。一生一世一相守,双宿双飞三世缘。 三世缘,起誓言,生离死别数千年。花开彼岸不同日,远影孤帆错忘川。 “哥哥也无需担心,只要哥哥按鸢儿说的做,哥哥便不会遭受反噬!” 除了鸢儿说的,好像也别无他法。明哲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你想要我做什么?” “哥哥觉得呢?”鸢儿似笑非笑。 “不可能,我做不到!”明哲摇头拒绝。 “为何?这世上还有哥哥做不到的事?莫非哥哥还想体验一下反噬的感觉?” 鸢儿抬起手,目光注视着明哲,倘若他不答应,她不介意再来一掌。 “我不怕反噬,再怎么痛苦,也比不过心里的痛。我只怕你!你嘴上说着无所谓,可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可以忽略一切,但我不能不顾及你的感受。鸢儿,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多个姐姐吗?你真的愿意接受我身边多个妹妹?你连小穹都接受不了,何况是韵儿!哪怕你隐藏得再好,我还是能感受到你内心那微弱的抗拒。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明哲的话说进了她的心坎,内心某个地方忽然动了一下。 “哥哥真的是这么想的?”鸢儿的手微微颤抖。 “双生花,并蒂连。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再清楚不过了!你是我妹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何尝不知?你抗拒所有人,清寒也好,韵儿也罢,你不希望我跟她们待在一起,你害怕失去,你害怕一不留神,心里那个人便会离你而去。你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离别,每一段记忆都那么刻骨铭心,你不敢放手,也不愿放手!即便明知是错,也宁愿一错再错。嫉妒也好,不舍也罢,这便是你内心深处的想法。” 明哲所言,分毫不差!既然明哲把话挑明了,那她也不必闪烁其辞。 “哥哥说的不错!鸢儿就是不希望哥哥身边有别的女子!鸢儿嫉妒小穹,也不喜欢她。鸢儿希望她永远也不会出现,希望她永远消失!” “你连泠然都不怕,为何那么在意小穹?”明哲不解道。 “泠然姐姐要的是凌云,可鸢儿只在乎哥哥!凌云属于谁,鸢儿一点也不在乎!鸢儿只在乎哥哥还是鸢儿的哥哥!”鸢儿道出了心声:“泠然姐姐不会跟鸢儿抢哥哥,但小穹不一样,她的心里同样只在乎哥哥还是小穹的哥哥。自古两女不事一兄,倘若韵儿姐姐是小穹,她一定会不择手段,抢走哥哥。鸢儿决不允许这件事发生,先下手为强,即便背负骂名,鸢儿也不在乎!谁也不能抢走哥哥,小穹也好,诗瑶也罢,哥哥只能是鸢儿的哥哥!” 鸢儿目光坚定,似在宣昭主权。 “你害怕小穹抢走哥哥,为何不曾想过,我或许不是陆明哲,而是上官逸。” “鸢儿不会认错哥哥,不论你是陆明哲,还是上官逸,你只能是鸢儿的哥哥!” 明哲不知她哪来的自信,即便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曾怀疑。 “既然我是陆明哲,那鸢儿该不该听哥哥的话?” 看见明哲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鸢儿有了不详的预感,“哥哥想要鸢儿做什么?” 明哲走到她身前,拍去她肩上的灰尘,细语柔声:“别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你带句话即可!” 明哲越是如此,鸢儿越是紧张。明明是她威胁明哲,为何转眼之间,便变成明哲叫她办事? 她兀的推开明哲,神情慌张,“哥哥想说什么,大可直言,何必鸢儿代劳?” “此事还就非你不可!若你不帮我,便无人能帮我!”明哲摆明了拉鸢儿下水。 鸢儿难为情道:“哥哥,你就放过鸢儿吧!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说嘛!” 明哲已然料到鸢儿会这么说,“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哥,现在哥哥请鸢儿帮个忙,你都忍心拒绝,看来在鸢儿心里,我这个哥哥,人微言轻,不足为道。” “哥哥误会啦!鸢儿不是这个意思!”鸢儿连忙解释:“鸢儿当然乐意帮哥哥的忙,但眼下的情景,哥哥又不是不知道!哥哥若不跟鸢儿回去,鸢儿如何跟韵儿姐姐交代?哥哥总不能把鸢儿往火坑里推吧!” “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不会害你。你附耳过来!”明哲凑近鸢儿的耳畔,说了些悄悄话。 “这能行吗?”鸢儿将信将疑。 “行不行,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天塌下来,有哥哥为你撑着,用不着你操心!”明哲拍了拍胸脯,底气十足道。 “那鸢儿去了!”鸢儿正要往楼上走,却被明哲喊住:“等一下,把这个带上!” 明哲把寸光递给了鸢儿,嘱咐道:“把寸光交给泠然,她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鸢儿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笛,抬头看向明哲,“哥哥确定泠然姐姐会相信鸢儿的话?” “你试一下便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行一步啦!”话音刚落,明哲扭头就走。 鸢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对他刚才的话半信半疑,总觉得明哲在坑自己。 此时此刻,洛府之外,对面的酒楼中,武烈等人已在此恭候多时。 他们接到明哲的信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却未发现明哲的踪影。不过明哲已然安排好,他们刚到酒楼,掌柜立刻将他们安排到楼上的厢房,备好茶水与甜点。 武烈觉得奇怪,询问掌柜,哪知掌柜一问三不知,只说这些是一位客官安排的,他们只是按那位客官说的做,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那位客官临走前留下了一封信。 武烈从掌柜手中接过那封信一看,果然是明哲留给他们的,他们拆开信,可信上什么也没写,只有一个“等”字。大伙纳闷了,明哲把大伙叫到这里,便是为了等他?大伙虽不理解明哲的做法,却也只能照着信上写的做,在此等候。 武烈不理解的不仅如此,明哲把大伙叫到这里等着也就算了,为何要把槐序也带上?此外槐序由清寒亲自看押,他们去找槐序的时候,房间里并无清寒的身影,鸢儿和韵儿也不见了踪影,从始至终一直未露面的诗瑶,也不在房间里。只有天璇等人待在客栈,不过明哲并未叫上他们,合着明哲只是叫了自己人。 没了清寒的监视,槐序居然没跑,要知道那个时候可没人顾得上她,她就算跑了,也没人会注意。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顾,宁愿待在客栈里,很难不怀疑,她有什么鬼点子,或许她早就知道明哲要带上她。 “玉雪,你说陆兄用意何在?他只叫了咱们自己人,会不会是什么大事?” “陆公子行事诡谲,是何用意,玉雪不敢妄加揣测,不过陆公子此次并未带上天璇等人,确有可疑之处。想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与他们说!” 自她第一次见到明哲,她便觉得明哲这人神神秘秘,身上背负了太多秘密,却能做到滴水不漏,若非她的父母也是秣房之人,她绝不会想到,看似平凡的他,身上竟然背负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可见明哲心思之缜密。 “你和我想的差不多!只是我不明白,陆兄不叫上天权他们也就算了,为何要把洛槐序也带上?她可是差点害死陆兄的凶手!陆兄没对她出手,已经是仁慈了。” “或许是陆公子不放心留洛姑娘一个人在客栈,所以把她也带上了!” “但愿如此!” 武烈和玉雪的对话,槐序听得一清二楚。她不跑自有她的道理,洛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就算要跑,除了洛府,她还能跑去哪里?明哲带她来的地方,正是洛府对面的客栈,这不就是告诉她,别痴心妄想回洛府,她的心思已经被看穿了。 事实上,槐序也没打算跑,留在明哲身边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还能跟清寒在一起。明哲也不曾亏待,吃的喝的,一应俱全,也没说刻意囚禁她,只要她想,随时都能离开客栈,但她不能就这么走了,她还要查出明哲背后的秘密,一个连清寒都不知道的秘密。 明哲在她面前舞的那套剑术,她绝不会认错,每一个细节不出分毫差错,这套剑术只有她和她身后的人知晓,明哲是如何得知的? 自她被明哲带走后,她身后的人再未露面,或许他已经料到了这一出,只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救她出来。抑或他压根不担心她的安危,他相信明哲不会对她出手,索性不管不顾。 三人各想各的,也没注意到,一个特殊的身影出现在楼下。他进入酒楼,特地选在了楼下靠近里面的位子,尽量不打草惊蛇。 他戴着一个斗笠,帽檐略微向下,遮住了他的脸,伙计也看不见他到底长啥样,只是按他说的,备一坛好酒,再来些下酒菜,其余的什么也没要。 他环顾四周,熟悉酒楼的布局,从始至终他的斗笠从未摘下,当然也没多少人注意他,他选的位子实在不起眼,大伙喝的尽兴,谁在乎他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只要不碍眼就行! 槐序等人待在楼上的厢房里,不知楼下来了这么一个怪人。就在这时,另一个人来到了酒楼,她把一张字条交给掌柜,掌柜向她指了指楼上的厢房。她径直往楼上走去,也没在意那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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