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书小心谨慎猫着腰在河边树木掩蔽下,远远跟着小船后。 小船放慢了速度,最终停在河对岸东吴丝丝绸厂后门附近的卸货码头。 袁书加快脚步,横穿在河上的拱桥到达河对岸,藏在冒雨下的黑暗并没有着急靠近。 显然,这里很可能是保险柜最后藏匿之地。 船上的四黑衣人用绳索、扛子抬着保险柜下船,其中两抬着保险柜从后门进院子。 另外两人回到船上,迅速摇橹离开。 袁书推测丝绸厂后院肯定有人接应,作为优秀特工,贸然进入不是明智的选择。 慢慢靠近后门,透过已经关闭的大门缝隙往里观察。 门内是一个大院,门房内的马灯亮着,光线透过玻璃窗照亮了后门内一小片地方。 后丝绸厂缫丝车间仍然灯火通明,缫丝工昼夜不停工作。 门房对面一侧有一栋二层小楼和一趟平房。 袁书离开,绕开一段距离后翻围墙从缫丝车间进入丝绸厂。 暴雨在车间屋顶汇聚后,落在地上哗哗着响,根本没人注意有人翻墙进入丝绸厂。 贴着墙根小翼翼往二层小楼靠近,不时抬手抹掉滑入眼中的雨水。 这时候才看清门房,隐约有两个人站在窗口往对面的二层小楼张望。 这一切在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袁书眼里,避开他们的视线,对他来说根本没任何难度。 袁书的特工,随身带的都是些翻墙入室的零碎,这些东西每一样在他手中都是致敌于死敌的武器。 判断着门卫室光线穿不透雨幕与黑夜,贴着墙腰狸猫般快速冲向二层小楼。 耳机贴在第二间窗子上,仔细听了听,雨声的干扰太大,根本听不出屋里有没有人。 两手握成圈,贴在玻璃上借着闪电大致看清屋里的情况。 没有人! 跟掏出一条铁片,插进两扇窗户之间的缝隙,拉来窗,迅速翻进屋。 翻进窗后,迅速适应屋里的黑暗,开始轻手轻脚贴着墙壁向房门方向慢走。 试了试房门,从外上了锁。 房门上有一道透气窗。 借着闪电,看清楚门外是一个长长的过道,跟着麻利从透气窗翻到过道里。 夜深,他根本不担心过道两边的房间会不会突然有人出来。 就算有人出来,也不一定会怀疑他是翻窗而入。 而且,就算对方怀疑,大概率也只会询问,而不会大声叫唤。 雨声掩盖了一切,他有完全足够的的时间制服对方。 借着闪电反光,看清地下两行脚印跟滴落的水滴。 刚才从正门进来的两个黑衣人抬着保险柜上了二楼。 袁书开始慢步走上楼梯,一把饭店削皮小刀握在手里。 接近二层走廊,一阵接一阵的闪电照亮了走㾿。 脚印在其中一间屋门前停下。 吱呀... 那间门忽然打开,跟着传来脚步声。 一个声音嘀咕:“走吧,龙先生应该快到了。” 声音有些怪,不像是本地人!带着明显的岛国口音... 袁书没有后退,因为他同样也留下了脚印。 稳稳地贴在楼梯墙壁处,仔细听着脚步声判断距离。 一步...两步,听到第七次脚步声时,手中的刀猛地探出,跟着探头,借着缫丝车间电灯从尽头处窗口散进来的微弱光线,准确地插入走在前边那位的喉咙。 然后脚步稳定地走向后边的人,黑暗中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第二个目标还没搞明白同伴为什么停下脚步,又一把短刀插进他的胸骨上窝。 两人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双手各自抱着被刀空格透的脖子,浑身湿漉漉的衣服贴着墙壁慢慢滑下。 似乎都还在皱眉迷茫惊恐,微张开嘴想要嘶喊,可惜,根本发不出声音。 想要探手到胸口的冲锋枪扣动扳机示警... 可惜,因为喉咙的巨痛,胳膊根本不听使。 一道闪电划过,两人不自觉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发生什么。 眼睁睁看到一个黑影正在扯他们挂在胸口的冲锋枪。 跟着,黑暗拨掉了插在他们喉咙上的小刀,两人仍然捂着脖子在地上抽搐... 收好短刀,跟着从尸体身上武装带里抽备用弹匣,两个空的,一个沉甸甸。 再在还在抽搐的尸体上搜出一支驳壳枪,抽出弹匣看了看,应该是满弹。 然后上膛,将枪插在后腰。 有节奏的闪电从尽头处窗户把光线送进走廊。 继续停在走廊中,双眼闪在着寒光,在哗哗啦啦的雨声中,仔细倾听二楼其他屋里有没有异样的声音。 隔了好一会,深深出了一口气,从旁边尸体上摘下一串钥匙。 走向放保险柜的房间。 打开门,借闪电看清楚保险柜位置,三组缺口式密码保险柜。 没什么难度。 将耳朵贴在保险柜上加进去密码盘,慢慢转动密码盘。 跟着掏出开锁工具,五秒不到,锁芯转动,压动手柄。 保险柜门被打开。 管不了里边都装了些什么,扯下窗帘,将里的边东西一扫而空... 凭感觉,至少有二十条大黄鱼! 小黄鱼更多,银洋一个没有,其他的东西也懒得看。 傻子才现场看赃物。 贩烟土的人都该死,没有例外! 特工守则中对烟土贩子只有一个:杀! 不论贩烟土数量多寡! ... 江东来在雨中撒开腿猛跑。 远远盯着汽车尾灯。 由于下雨,汽车的比速度不是很快,但是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汽车。 眼看汽车尾灯越来越弱,最终消失。 心里不由得着急,沿着汽车消失的方向继续追。 最终无果。 没办法,只得调头,到黄师傅说的接头地等。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看到一个黑衣人在雨中背着包袱从远处过来。 “黄大哥...”江东来迎上前去:“我跟丢了...” “没事,先找个地方避雨...”黄师傅并不在意:“嘿嘿,这回发达了...” 两人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江东来换上自己的警服,带着黄师傅直接出东城门。 船舱里的许长河不时起来,将暴雨落在船上形成的积水舀出去。 两个黑影悄悄上船。 许长河披着新式雨衣,没有打听黄师傅跟江东来在船舱里嘀咕些什么。 他清楚黄师傅身份绝对不简单。 跑黑船这么多年,以前又不是没有跟党务调查科的人打过交道。 前几天黄师傅弄死的那些码头瘪三中,有小日子的奸细。 小日子坏得很! 死了解气。 今天晚上跑这一趟,这两位肯定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十块钱大洋到手,还有能比这更美的事儿么? 以后,要好好表现,争取给黄师傅江警员当个马前卒。 大佬也是需要小弟来跑腿的不是... 凌晨两点。 倾盆暴雨中。 一条机帆船驶进昆山县。 与江东来分别后,黄师傅在雨中溜向张敏那院子。 隔老远就看自己住的屋里竟然点着灯? 放慢了脚步,看着那盏灯,总感觉似乎有些怪... 悄悄进门上楼,发现自己住的杂物房里小桌子边,趴着一个身姿曼妙的身影... 是老板? 老特务眼骨碌转了转:“咳咳...” 张敏立即惊醒,转过头,再抬手揉了揉眼,看着浑身湿透的黄师傅:“呃...半夜忽然下雨,我来看你窗子有没有关...结果你没在,不小心睡着了...” 不小心睡着?袁书顺手关门。 跟着将包袱丢在门背后,走到桌边伸手捏熄蜡烛灯芯,老特务喃喃:“蜡烛很贵的,以后别点灯...” “唔。” 屋里一片漆黑。 两个黑影交错在一起... 一声尖声叫忽然在雨夜里响起。 隔壁,床上,被惊醒的安吉尔忽然问:“迷死轻雪,你睡着了吗?” 睡在地板上的霍轻雪早在老特务上楼时就已经醒过来。 “呃,没有...刚醒...” “我好像听到波司张在叫唤...” 霍轻雪胀红脸:“你可能听错了。” “不对...隔壁的声响为什么一直响过不停?” “不太清楚。” “是不是有老鼠?” “应该没有...” “是黄先生在呻吟...不好...黄先生有危险...”安吉尔侧耳停了一阵,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 霍轻雪赶紧起来,划火柴点亮灯跟着阻止:“你别过去...你听,现在只有雨声,没声...没有老鼠。” 有了灯光,屋里大亮,安吉尔好像这时候才恢复神智,若有所思:“我明白了,黄先生跟张老板是夫妻!” “不大像...”霍轻雪摇头。 “不行,我也要加入!”安吉尔忽然走到门口拉开门... 一阵风雨吹打进屋里。 霍轻雪脑子有些懵,小洋妞的想法...的确与众不同! 跟到门口想要制止... 隔壁传来惊呼... ... 一大早。 风停雨歇。 黄师傅心情不错。 眼里似乎一点没有杀鬼子过后的那种暴戾之气。 应该不需要心理医生。 看着刘小悦从门口走过,黄师傅挤了挤眼,对坐在柜台后的老板嘀咕一句:“我出去晨练会儿...” 张老板被黄师傅盯着看,立即脸红到脖子,一向豪放的老板声音细腻若蚊鸣:“嗯...” ... 上海。 一辆黄包车将车停在城隍庙对面。 车夫低头坐在街边路沿石上,黄包车上坐着一个女人,似乎在等人。 坐在黄包车上的于菲面色发白,收回看向城隍庙那边的视线。 看着旁边与以往完全判若两人的阿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阿金眉差头紧皱:“不要担心,既然对方没有揭穿你,说明他早已发现你的身份。” “可是,我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对方不是普通人,他这么做,一是在向上级示威,也有可能是为了表达内心的不满。” 阿金同样紧张,上级安排他与柳叶取得联系,可惜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两天。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柳叶在哪里。 不远处。 一间普通民房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帘间拉开一道缝隙。 一位中年人走屋,站在窗帘后的举着望远镜的年轻人听到脚步声,赶紧回头:“特派员好!” “辛苦了!”特派员点头:“一大早叫我过来,有什么发现?” 年轻人赶紧将望远镜交给特派员:“你看,那两黄包车上两个都是红党!” “你怎么知道?”特派员接过望远镜。 “那个女人叫于菲,在百货公司卖手表,是我的中学同学!”年轻人顺手将旁边桌子上的相机挂在胸前摆弄。 特派员顺口问:“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我们情报小组之外,暂时没有人知道。” “此事绝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是!”能得到特派员的认可,殊不容易。 情报员听特派员的意思,要放长线钓大鱼! 这几年军事上一直对红党围剿,残余分子逃进了陕北的山旮旯里苟延残喘。 上一次破获红党组织,而后在上海活动的红党分子几乎销声匿迹。 这次就算只能抓到这两人,绝对都是大功一件。 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杨特派员忽然放下望远镜,递给情报员:“你继续观察,我出去打电话,得加派人手...” “是!”情报员点头。 杨登赢下楼,到不远处的法式西餐厅。 “对不起先生,本餐厅早晨不营业...”见对方西装革履气派非凡,侍者一脸歉意说洋中文。 “借你们电话用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侍者赶紧做请的手势。 电话摇通。 “麻烦找一下杨经理...” “对不起,杨经理去了外地考察,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他的朋友。” “有什么事需要转告的吗?” “不用,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说不准,我不便猜测。” “那谢谢。”杨登赢放下电话,转身回小楼。 情报员仍然在观察,还不时远距离拍照。 看到特派员回来,赶紧汇报:“目标没有异常举动...” “继续观察!”杨登赢坐在沙发上,跷着腿开始看报纸。 很快,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端着面包牛奶豆浆油条粥进来:“特派员,你要的早餐...” “谢谢...”杨登赢笑了笑。 女人继续跟着汇报:“苏州站传来消息,昨天晚上抓捕行动,首犯林保松脱逃,据分析,他很可能潜回租界。” “呵呵,程一鸣办事越来越不靠谱。”杨登赢摇了摇头。 年轻女人没敢接话,上司说的话,最好不要随便猜测,继续汇报:“行动队那边要求补充人手⋯” 杨登赢忽然开口打断女人汇报:“去给海宁洋行查尔斯.布朗打个电话,约他晚上到东方大饭店吃饭...” “是。”年轻人女人转向离开。 杨登赢手指头轻叩,看着站在窗帘后边的情报员,眼里闪过一道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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