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 特工袁书化名克鲁斯,留学法兰西里昂大学。 在留学生们的眼中,袁书是渣男中的英雄。 凭借高大强壮身体,东方人特有轮廓分明的五官,流利的英法双语转换,彬彬有礼的绅士表现。 先是博得来自不列颠的年轻美丽贵族留学生安吉尔的好感。 经过一段时间交往,跟安吉尔的漂亮表姐热络起来... 别的留学生都在好好学习,学校里却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不看埃菲尔铁塔,没脸说自己到过法兰西。 铁塔下,西装革履的袁书跟一名东方面孔年轻人擦肩而过。 袁书手中多了一张最终目的地上海威尔斯亲王号商船的船票。 商船沿途停经多国港口,启程时间:18小时以后。 袁书将船票塞进兜里,四下打量一番,快速看了一眼手表,从现在开始,只剩下十个小时行动时间。 步行到卢浮宫路程约四公里,坐电车十多分钟,沿途经过杜勒里花园,协和广场,橘园,香榭里舍大街,凯旋门,蒙田大街... 跟安吉尔表姐妹约好,下午参观世界上最古老、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 卢浮宫。 广场博物馆大门外。 众多洋人们灼热目光中,两位金发碧眼大长腿美少女焦急等待。 袁书跳下电车快速走上前,左拥右抱等在入口处的两位大美女。 博物馆门前的男导游,如高卢雄鸡嘴里大叫“狗哥哥”推销自己... 女导游则像是刚下了蛋的母鸡高叫“哥哥大”自豪地向游客介绍卢浮宫⋯ 袁书三人决定AA制请法囯女导游用英语作讲解,要不然,只会说英语听不大懂法文的两位美女,只能在著名博物馆里瞎转看个der。 卢浮宫镇馆三宝:爱神维纳斯的断臂维纳斯雕像、胜利女神像和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微笑画。 袁书习惯性站在博物馆角落里,他对三大镇馆之宝不感兴趣,要不然这三件老物件早消失不见。 那个断臂天使的两个白兔子也不遮一下,要是放在老家,这种不穿衣服的女人估计得沉塘。 女导游口若悬河,不停对两位美女解说。 袁书三人夹在众多游客中,慢慢来到东方陈列馆。 看着那些古物熟悉的造型,袁书面色阴冷得如同来自地狱的傩具【一种东方苗族祭祀鬼怪面具】。 导游优雅的声音也变得刺耳:“来自东方最古老皇家博物馆圆明园的展品50000余件,这些是精美的皇家瓷器,这边挂着的是唐、宋名家绘画...” “哦...卖狗的...”来自美囯的少女表情夸张:“Wow! That''''s totally aweso!” “哦...biu踢佛...”不列颠大闺女惊讶得张大嘴...转头用蹩脚汉语问袁书:“克鲁斯...是泥的国嘎?” “嗯⋯” 说中文太难了!安吉尔有些尴尬直接用流利的英语:“克鲁斯同学,你的祖国真伟大,把展览开到欧洲最繁华的地方...” 连囯家都没有历史的美囯表姐,跟着眼冒星星:“在世界是最著名的博物馆用这么大一片地方展览,真牛皮...” 心潮澎湃的袁书没有说话,挤出比哭还难看的沮丧笑容耸了耸肩,跟着面色恢复平静。 两天真少女不知道袁书的心情,继续跟着导游看陈列的文物。 根本没有注意到袁书面色开始变得阴冷,转身往洗手间而去。 他没有心思继续参观,每看一次心里耻辱增加一分。 快天黑时,三人手挽手从博物馆出来,走进旁边万囯酒店餐厅。 袁书熟练点了三份牛排,鹅肝、鱼子酱,再要了一瓶红酒,邀请安吉尔俩表姐妹一起用餐。 凌晨两点。 屋里充满靡靡味。 左拥右抱的袁书,小心翼翼伸手探了探异国风情凸显的表姐妹俩平静悠长的鼻息⋯安眠药应该已经起了作用。 收回思绪,双脚稳稳地踩在地毯上。 悄无声息从床下拖出一个同伴提前藏在这里的箱子。 迅速换上夜行衣,披装挂备。 跟着,推开酒店窗户。 小鬼子武器商团代表住在楼上。 袁书早研究过酒店大楼门窗结构。 钻出窗口壁虎一般向上攀爬,很快贴在楼上窗外,小鬼子商团要加酒会,这时候屋里应该没人。 掏出专用工具插进窗缝,随着卡嗒声,窗户轻轻往外弹了一下。 伸手拉开窗户,迅速翻进窗口。 掏出微型手电,无声无息走向房间角落放保险柜位置。 打开这种老式三组旋钮式保险柜密码锁,袁书训练用时创造最高纪录:十二秒。 住这间房的鬼子很自信,因为门口外一直站着鬼子特工守卫。 保险柜除了密码,甚至没有用钥匙上锁。 袁书的动作很快,嘴里咬着方形手电筒,取出背包中德制最新型霍顿.皮切尔照相机。 手指不断翻动文件,快速拍摄。 ... 一年后。 上海。 公租界。 骄阳似火。 袁书坐在成立于民国十六年的私立东吴大学教务处办公室。 他的心像是坠入冰窖一般冰冷,跟外面的闷热的六月天气完全不一样。 对面办事员的面孔变得模糊,声音如同来自于九霄云外。 办事员面色悲愤:“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据巡捕房的人说,刘欣老师是下班后遭遇流氓调戏,躲避时坠入黄浦江不幸溺水身亡的…” 见对方沉默,办事员继续讲述:“你应该也知道,掉入黄浦江能后还打捞出尸体已经非常不容易…这件事校方没有任何责任,校董事会从人道主义出发…” 后面的话袁书几乎再没有心思听。 木然起身,走出门。 走到热浪滚滚阳光毒辣的马路上。 他记起刚认识刘欣的时候,朋友们聚在读书会一起讨论读资本论的心得体会。 自己以农民才是改变社会结构的力量论点,被读书会会员们批得体无完肤。 刘欣更是慷慨陈词,把自己批得不得不改变立场。 后来刘欣才知道,其实袁书对社会的了解之深远超她想象。 他只是想活跃气氛,引起她的注意而已。 “你呀,天生就是一个会演戏的混蛋。”后来刘欣躺在袁书怀中,白皙纤细的手指在袁书结实的胸膛上绕着圈,这是他们认识半个月的进展。 没有人可以否认,袁书是个极富魅力的男人,从小练武,身材结实。 江南一带少见轮廓分明的脸,博览群书,粗通四国语言,智商又高,明明可以凭保送上复旦大学。 却被中央陆军学院特招,扛上了陆军学员肩章,刚毕业就选拨进宪兵一团特高组海外分部。 常年在欧洲跑外勤,难得回一趟国。 本来只是到中学时的同学任教的上海放松一下,顺便体验一下远东第一国际都会的繁华。 却没想到直接沦陷在同学的学生刘欣的石榴裙下。 刘欣当时还在东吴大学上海分校读法律,头脑条理清晰逻辑思维极强的法律女校花根本没想到,她自己会这么快进入一场爱情。 在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时代。 能找到与自己灵魂契合的另一半,非常不容易的。 由于身份与工作的原因,袁书经常要出任务,一出就是一年半载,两人的爱情都是通过半个多月一次的书信表达内心相思之情,完全处于聚少离多的状态。 但是每次相聚,小日子却像蜜里加糖一般甜。 看到满大街的洋行,各种鸟文充斥街道的时候,两人都不由为国家前途而彷徨不定。 直到有一天,袁书在同学兼好友查卫东的介绍下加入红党。 他早就知道刘欣是红党地下预备员。 两人的恋情直接转入地下,几乎没人知道两人在上海有一个爱情小屋。 然而,随着叛徒出卖,查卫东跟着被捕,直到被折磨死都没有供出袁书。 党务调查统计局一处特工,在深挖摸排红党关系时,意外查到袁书与查卫东关系密切。 袁书毫不知情,在国外执行完任务,兴高采烈回国述职,刚下商船就被一处的特工逮捕。 跟着被带回南京,迎接他的是接二连三的审查,他清楚调查处对付红党的手段。 打死都不承认与红党有染。 就这样拖着过了一年的囚徒生涯。 后来,宪兵团特高组北平行动队长柳元清回南京述职,听说袁书被捕,亲自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到调查处特工部提人。 调查处知特工部久查却没证据,不得不放人。 袁书在狱中时一直庆幸,他与刘欣通信时双方都用的化名,所以才没有连累到心爱的人。 连夜回到在上海昔日购置的家情小屋,发现屋里住进了陌生人。 他没有贸然行动,来到刘欣工作的东吴大学上海分校询问。 晴天霹雳。 在监狱里死熬一年,等来的却是家破人亡的惨剧。 任他这样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不知不觉中,走到黄浦江边码头。 他记得很清楚。 一年前,刘欣在这里接回国的自己。 没想到自己刚上岸就被特查处特工带走,他看到刘欣站在不远处的出口。 默默地看着自己,强忍着眼里的泪花。 那一别,竟然是生死永别。 袁书在江边客轮码头外长椅上静坐。 毒辣的阳光照在身上,额头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滴,身体上的汗水甚至浸透了衣服。 但他一点不觉得热,因为他的心已经达到冰点。 他压根儿不相信校方说的什么爱人被流氓调戏失路黄浦江弱亡的说法。 此时。 一辆雪佛兰轿车到达码头,车上司机及后排都坐着人,看样子...应该是来接人。 从后排下车的雍容美妇带着司机,挤到熙熙攘攘的远洋客轮码出口翘首期盼⋯ 络绎不绝的旅客出来。 很快,看到一个打扮时髦的白长裙年轻漂亮姑娘出来。 漂亮姑娘看到雍容美妇,丢下箱子大叫:“妈...” 司机笑着提箱子跟在母女身后挤出人群。 女孩看着热浪朝天的码头广场::“我杨颖又回来了!” “小颖,矜持一点...”旁边的雍容美妇笑着提醒,跟着叨叨:“咱们小颖晒黑了不少...” 四下打量着熟悉的环境,白长裙女孩惊鸿一瞥间,看到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的袁书。 七月间晒太阳,这位要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要么就是个狠人。 腰背笔直看起来像是个军人,男人五官搭配得很精致,可惜风尘仆仆面色看起来饱经沧桑。 满脸汗珠在脏脸上犁出几道沟,浑身几乎湿透,衣服贴在身上皱巴挺颓废。 应该是在阳光下已经晒了许久。 看他偶尔抬起手背擦流到眼睛处的汗珠,也许是哭过。 这年月,世道并不太平。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个男人也许是遇到人生困难,但是他依然坚强活着。 女孩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敲打了一下,下意识捂住胸口,面色中却带着怜悯。 “阿颖,是不是太热?赶紧跟姆妈上车...”身后的雍容美妇一脸担忧。 其实大热天的轿车里更热,但是车上有高级小风扇。 “再热也没我回家的心热。”女孩微笑着说,坐在汽车上,看着街道两边到处是挂着洋文招牌的商社,没来由的一阵怅然。 与国外似乎没什么区别。 下意识回头,再去看长椅上的怪男人,那人忽然间没见了踪影。 身旁的雍容美妇继续絮叨:“颖颖啊,还是留在国内好,真不知道你爸爸脑子发哪门子热,非得要送你到美囯去留什么学...” 袁书浑身是汗,走进码头旁边的旅馆,他觉得必须先洗一个澡。 忽然想去刘欣老家,在她的坟前诉说自己的相思之情,哪怕是在漆黑的墓碑前。 长期囚禁,同学牺牲,单线联系的他就像是一条断了线风筝,根本无法回归组织。 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虽然队长将他提出来,但是调查统计局一处那边并没有销案,迎接他的仍然是遥遥无期的审查。 要不是这两年囯民党上层内部不断有人反对同室操戈,在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人的最高指示下,他甚至早已被当成红党分子秘密处决。 慢慢再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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