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务调查一处会议室。 坐是首的中年人正大发雷霆:“柳元清,这都是你们宪兵团干的好事...” 坐在他左手边的柳元清撇嘴:“呵呵,要不是老子得到消息,听说他们要将袁书枪毙,昨天将人提出来,说不定尸体在乱葬岗正被野狗啃...” “你...老子什么时候说要枪毙他?”柳元清对面的反省院副院长立即反驳。 坐在柳元清旁边一个四十余岁戴金丝眼镜,打扮时髦中山装的中年人阴恻恻开口:“唐院长,将人秘密扣押半年,你知道给军工署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唐副院长立即瞪眼:“杨登赢,你别倚老卖老对老子指手画脚,袁书与赤党可能有关系,我们按规定例行审查,有本事你找上头说去!” 叫杨登赢的金丝眼镜看着唐副院长:“敢直呼老子名字!我丢你老猫,你小子真有种...” 他旁边的柳元清根本没看这两位耍宝,鄙视之意不言而喻。 坐唐副院长旁边的一瘦高黑衣人见形势不对,赶紧说和:“杨特派员,袁书确实与赤党分子有关联,我们做审查也是迫不得已。” 坐在上首的中年人,目光阴沉地盯着瘦高黑衣人,语气严厉:“刘队长,立即安排人,摸排袁书的家人同学同事关系,查清楚那家伙现在在哪!” 刘队长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娘的宪兵队的身份全是绝密,你让老子到哪去摸排?” 中年人转头看着柳元清:“柳兄弟,看来...这事最终还是麻烦你们一下...” 柳元清摇头:“袁书的档案资料,呵呵,你就别想了,还是从他那个同学那边想办法吧?” 他旁边折杨特派员跟着发怒:“柳元清我丢你老猫,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扯淡?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你们团长去!” 柳元清轻蔑一笑:“呵呵,你一个特派员,不是兄弟我小看你啊,你好像还不够资格...” “你...”杨特派员愣了:“行,你非得要把这事闹到军政部?” “规矩就是规矩...动作快点的话...”柳元清看了看手表:“上午应该还能来得及!” ... 刘队长两脚放在桌子上晃。 对面一位黑礼帽年轻人语气平静:“要死的还是活的?” 刘队长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砸过去:“我要你祖宗!上头要他出任务,现在人不见了...” 年轻人身体不动,伸手随意一抄,将装着水的杯子接住。 顺手放在桌上:“怎么可能?能红嫌疑分子都能用?” 刘队长心情烦燥:“幸好咱们动手得慢没有人弄死那家伙,要不然,老子的皮都会被特高组那姓柳的家伙给扒了...” “柳阎王回来了?”年轻人掏出手绢,擦掉刚才耍帅接茶杯时洒出来的些许茶水。 “嗯...” “也就是说,袁书搞回来的情报属实?” “军工署说兵工厂那边正在紧急修改迫击炮参数,要找他核实情报的准确性。” “啥?” “小鬼子引进法兰西新式八十一毫米口径迫击炮,军工署要找对策...” “这事是军政部那边的事,关我们鸟事儿?” “你懂个屁,上头分析,咱们跟小鬼子早晚有一战,要各部从每一个细节入手,就算开战也不能让小鬼子占到一丁点儿便宜。” “这牛吹得离谱了吧?” “你懂个屁,现在北方战事吃紧,如果小鬼子生产的迫击炮真是八十一毫米,我们就把迫击炮弹生产为八十二毫米,这样就算小鬼子他在战场上缴获我们送给东北军的炮弹,也只能干瞪眼,懂了么?” “呃,照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对了,小鬼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上海那边出了些事,我们盯着的同文学院鬼子的一个小组兄弟,集体失踪...” ... 东方大饭店。 袁书看着大街上出现的黑衣人,作为特工,一眼就看清楚这些家伙的来头。 斧头帮! 袁书不认为这些人来找自己麻烦。 然而,事情发展出人意料。 这些人还真直接进入东方大饭店。 领头的汉子目光冷峻,挥手吆喝:“赶紧炒几个菜,弄几条鱼...” 见来了客人,张敏立即来了兴趣,准备到后厨亲自下手。 现在才十多点钟,这些人到底吃早饭还是中午饭? 不知道乡下人吃两顿的袁书立即跟上:“我来炒...你切菜...” 厨房一阵钉板锅勺菜入热油响... 张敏端着一托盘六个凉菜,分到六张桌子上。 客人们似乎有些饿,立即动手。 “松哥,他娘的这厨师绝了,同样一道爆炒肚条,比南京锦华轩味道还要好吃。” 领头叫松哥的人,原本不对这狗屁大招牌的东方大饭店报什么希望。 只是对付一下肚皮而已,听旁边小弟这么说,拿起筷子挟了一块尝了尝。 跟着眼前一亮,将旁边黑衣人伸手挟菜的筷子打回去:“你还动手?” 一屋子里的听到动手两个字,立即全部站起来,看着松哥:“动哪?” “都坐...”松哥说完,将面前的爆炒肚条拖到自己面前,跟着对与他同桌的兄弟挥手:“旁边吃去...” 一众黑衣汉子愣了,好歹都不傻,这菜确实好吃,松哥要吃独食。 老大就是老大,吃个饭都这么霸气! 跟着,连续几道菜往桌子上端... 糖拌黄瓜... 袁书也没办法,就两口灶,火力也不强,只能先料理几个凉菜... 见锅里油热,八成火力再爆了个面粉裹花生米滚糖浆... 这是下酒菜的节奏... 立即有人吆喝:“老板娘上酒...” 厨房里调料种类多,但是量却不多,袁书也有些为难,得省着点用。 六坛子昆山有名的高沟酒往桌子上砸。 张敏很有眼色,这些江湖豪客虽然不干好事,但是吃饭喝酒却很少不给钱... “老板娘,赶紧过来陪我大哥喝一盅...”旁边立即有人不怀好意,一个矮胖汉子盯着老板娘前凸后翘的身段流口水。 啪,他对面的汉子拍桌子:“狗老二,这女的是小金山寺方丈亲口说的克夫命,全县城闻名,你敢让她陪老大,信不信老子撕拦你的嘴?” 松哥原本对漂亮老板娘也有这意思,听手下这么一说,吓了一大跳,转头怒骂:“狗老二,你不想活了?” 江湖上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除了关二爷外,有些事还真不能沾。 旁边的几桌客人开始嚷嚷开:“难怪这么俊俏还得出来抛头露脸...” “老子烂命一条,让她克死算了...”自然也有不信邪的。 “老三,你牛逼,我看好你!”旁边黑衣汉子翘起大指。 这时候,袁书正好送菜出来,听坐在角落的那家伙嘴里不干净,放完同时装六个菜盘子往回走。 竖立的托盘角,正好对准坐在不信邪外汉子外边那黑衣人手肘麻筋,不经意轻轻撞了一下。 那位胳膊立即一抖,右手正挟着一块刚端上来的过油豆腐。 不冒气、能烫死老狗的热豆腐,直接飞起,很巧,正好飞到不信邪脸上,贴了个结结实实... “啊...”一声惨叫在大堂里响彻... 旁边被撞的那汉子正要骂袁书,松哥去忽然阴森森开口:“吃个饭,你鬼叫什么?” 松哥开口,所有人立即噤若寒蝉... 一个声音嘀咕:“哎呀,这克夫命可老牛逼,连说都不能说...” 跟着,一众黑衣人对着老烫的豆腐下筷子,各自推杯换盏喝酒吃饭... 被烫的那位将豆腐揭下来,立即傻眼了,就这么会功夫,桌子上装豆腐的盘子已经空了。 想了想,将揭下那片豆腐塞进嘴里... 老天...这天下怎么可能有如此好吃的豆腐? 忽然感觉脸上原来只是有点火辣辣,现在却变成了钻心的刺痛... “哎哟喂...”捂着脸低声呻吟。 对面的黑衣人掏出块手绢,擦了一下嘴,这才递给捂脸汉子:“满脸的油,擦擦...” 捂脸不信邪汉子一愣:“呕...老子刚才看到你轰过鼻涕...” “这是本店招牌...松鼠鳜鱼。”虽然克夫,但是被人当面说出来,再次出来上菜张敏脸色并不好看。 没多会儿。 袁书跟着将六大盆剁碎蘑菇加面粉熬的加盐汤送上... 一众土包子没见过这道西式蘑菇汤,想来还吃菜比较好,继续喝酒。 热汤里有碎蘑菇但捞不出来,暂时没人动手... 很快,桌子上连花生米一粒不剩后,一众人看着松哥正慢吞吞挟花生米,吃得额头直冒汗... 不由得流口水,某个人聪明,想到这些菜如此好吃,这汤估计也不错... 立即盛了一碗,喝了一口,香味满口钻。 趁旁边兄弟没注意:“啊...嚏...” 一桌人听到声音赶紧回头,看着起了油膜的汤面上星星点点:“你娘的,搞什么?” 旁边桌上已经开始抢汤... 见汤喝不成的这一桌黑衣人,立即发怒,抓起那打喷嚏那恶心货往门外扔... 后边厨房铁锅敲煤灶当当响,很快,六大盆鸡蛋炒米饭送上桌:“祝各位大哥,吃好喝好...” 不是袁书没眼色,再上菜的话,没必要。 直接上米饭准备结帐... 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蘑菇汤... 没想到蛋炒饭都这么好吃,以前自己吃的都是猪食! 一个家伙不顾形象,开始伸出舌头舔装汤的盆... 袁书给张敏使了个眼色,张敏是开饭店老油条,赶紧到柜台后打算盘... 屋里坐满了人。 麻杆一直蹲在厨房后门外两眼放绿光,他在等张敏收钱后好要点钱... 虽然跟妹妹不对付,但是妹妹心挺软... 要上过三五次多少还是会给一点... “好!”松哥打了个嗝,忽然站起来。 一众手下立即跟着站起,以为要吃霸王餐,准备找茬! 松哥一脸笑:“真他娘的好吃...” 跟着掏出五个大洋扔桌子上。 旁边一直盯紧松哥桌子上剩菜的黑衣帮众,一哄而上抢盘子端碗。 连松哥吃剩下半碗蛋炒饭也没放过。 张敏眼睛余光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由得嘀咕,老黄炒的菜难道真那么好吃? 眼珠子开始发亮,算盘打得更起劲,这六桌菜每一道正常情况下能卖个五分八分,只有那道鱼要两毛,总共三块三毛三... 没想到对方这么豪气气...也没吱声说今天这顿饭总共要多少钱,心里却在等他们离开直接收钱... 当然,他们要是叫自己算帐的话,人家拿走一块,自己还得再找六毛七... 一时有些患得患失,因为她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没法有六毛七! 这些江湖豪气各,很可能会让她抹掉零头! 三毛三,可不是个小数目! 问题是,六桌菜,三块三毛三是怎么算出来的,这是个问题... 松哥看着站在柜台外的袁书,鼻子里哼了一声:“哎,师傅,你的菜做得很好,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苏州,我介绍你去得月楼...” 袁书摇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松哥翘起大拇指:“有志气!” 对方给面子,袁书也不含糊:“谢松哥抬爱!” 松哥想了想,手伸进兜里,在指排了一会儿,又掏出两个大洋砸柜台上:“赏你的...” 说完,哼曲儿挥手,带着一众手下出门。 “谢谢松哥关照!”袁书笑着将两个大洋抹进手里。 站在门口,看着出门的黑衣人往东去。 忽然发现,这些家伙去的地方是刘记绸庄。 袁书没有理会又蹿到厨房后门鬼鬼祟祟的麻杆。 走出饭店。 “刘老板,欠我们的那笔款今天到期,准备好没有?”一个黑衣人在刘氏稠庄大门外开始吆喝,手中斧头耍着花活。 ... 这些人到刘记绸庄要帐? 袁书不由得皱眉。 看都没看,顺手将一块大洋丢给从后门悄悄溜进来的麻杆:“赶紧滚...” 柜台后的张敏心里五味杂陈,倒没想到老黄竟然这么大方。 昨天晚上连四分钱都没有,这一转眼就秒变豪气得不像话的主儿。 显然,这位也不是真的没钱的主。 作为女人,哪个不希望能有个好归宿。 可惜自己一个克夫命,罢了。 因为袁书说他的名字叫黄海波,她也并没有怀疑。 眼看着“黄海波”出门往刘记绸庄走,自己哥哥张铭已经拿着钱跑得不见了踪影,犹豫了一下,只能悻悻然收拾桌子上狼藉杯盘。 一边收桌子一边想,等会儿还得去买调料。 一个人开个饭店,难呐。 还好,松哥一行人吃这顿,利润能顶五天,还不算那两块赏钱。 自己开饭店一年多,都没得到过这么多的赏钱... ... 嘎吱... 两辆黑色雪佛兰轿车从火车站那边开过来。 被一众黑衣人挡住去路,赶紧刹车... 跟着司机开始按喇叭... “鬼叫个什么,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车?”一个黑衣人嚷嚷,扬了手中的斧头。 “吆喝,你小小瘪三,口气还不小...”司机探出头鄙视。 这年月,能开上车的都是大人物。 听对方讥讽,扬斧头的汉子们立即秒怂。 嘴里却不甘示弱,冲司机挥手:“赶紧滚...” “呵呵,老子今天就还不走了!”说完下车拉开车门。 跟着四个黑衣人先后下车。 其中一位小跑到后边那辆车旁边,给后排乘客开车门。 后面车上下来三个人,一男两女。 男的四十岁左右,大背头上了蜡。 一个富态女人拉着旁边的年轻女子,看都不看那些小瘪三,指着刘记绸庄:“颖颖,这就是你堂舅家...” 叫颖颖的年轻漂亮的姑娘,看着围在堂舅家门口的黑衣人:“你们都是来买丝绸的吗?” 松哥看着从车下来的年轻姑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也太漂亮了,比起刘家那两闺女,丝毫不让! 男的西装笔挺气势轩昂,中年美妇高贵旗袍。 那年轻姑娘身上穿的那衣服从没见过,下边百䙱裙,中筒白皮鞋... 比自己一行人短衫高了不是一个档次,起码高十个八个档次,一年就是正宗洋货。 旁边的黑衣人们自惭形秽,赶紧悄悄收斧头。 这些人来头绝不简单。 别的不说,光那车牌,一个工部局0088,一个0888,惹不起啊。 刘志强这老家伙现在连工厂都抵压,就差变卖祖产,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富亲戚? 在没打听清对方底细前,松哥认为不能轻举妄动... 原本被逼债,面色憔悴的刘掌柜赶紧迎出来:“九妹...你们要过来,也不先发个电报捎个信...” 袁书远远看着这一幕,停下脚步。 在他记忆中根本没有那两辆车的印象。 看来,刘家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落魄。 想到这里,顺着墙根阳光下的阴影转身回东方大饭店。 店里还缺少调料,得赶紧去买呢... 等会儿就要上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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