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兮低着头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分外欢喜,听见别人夸赞龙寂樾,实在比夸赞自己更高兴。掀帘一望,眼见快到竹林,便拉住齐姝的手:“一会儿你紧跟着我,别害怕。” 又行出一段,突然马车一顿,只听外面严春寒喝问:“怎么回事!” 辰兮探头看去,只见前方推起一道土石墙,缝隙里上上下下插着许多小火把。 徐春茂左右一看,土墙蜿蜒甚远,又觉其不甚牢固,勒起缰绳:“冲过去!” 但马畏火不前,扬身嘶鸣。众人纷纷紧拽马头,无奈马匹受惊,只在原地转踱,不肯向前冲。 辰兮心头一凛:“这显然是为挡住马队而设,此处不可久留!” 严春寒如何不懂,急道:“去几个人,将火把拿下来!”心想只要撤下几根,留出一人一马的空当来,便可冲过去。 五名水仙门弟子应声下马,走到土墙前,十分警觉,凝神片刻,突然快速将墙上火把拔出来。果不其然,自孔洞中疾射出几支短箭,众弟子飞身躲避,躲过了暗箭。 谁料这个动作反而更触动了地面上的机关,刹那间,所有孔洞缝隙中,都射出密雨一般的短箭,上天入地,再无空隙,这五名弟子顷刻惨呼倒地,被扎成了刺猬。 严春寒大惊失色,叫道:“都别下马!” 话音未落,自两侧灌木丛中突然弹射出数杆长枪,“嗖嗖”直刺向马上众人。 严春寒和徐春茂纵身而起,足踏马鞍、飞身跃上马车顶,眼见几个反应稍慢的师弟已躲不及长枪迫身,纷纷掉下马来。他们身子甫一沾地,骤然便是几声尖细的锐响,数不清的短箭自灌木中射出,又将他们射成了刺猬。 原来长枪力弱,只是为了将人逼下马来,而矮灌木中藏着的短箭才是致命利器。这些短箭距地面不足十寸,力道劲猛,众弟子腿脚中箭。站立不稳,一旦倒地,便顷刻丧命。 一场箭雨不过片刻功夫,水仙门十余名弟子悉数伏地挣扎,再也爬不起来。严徐二人躲在马车顶上,瞠目结舌,一行人瞬间只剩他们两个,却连敌人的一根汗毛也没看见。 一阵彻骨的寒意自脚底蔓延上来,徐春茂颤声道:“回...回去吧!” 严春寒咬咬牙,纵身跨坐到拉车的马上,一扯缰绳:“驾!”欲调转车头。 便在此时,一个人影闪到车前,冷笑道:“回去,回哪儿去?” 车内齐姝一直紧紧抓着辰兮的手,辰兮悄声安抚:“不怕,不怕,让我看看……”将车帘掀开一道缝瞧去,突然瞪大了眼睛—— 挡住马车的人,竟然是康铎! 辰兮心中大疑:“康铎不是被神秘剑客杀死了吗?小麻子为了救他,还几乎丧命...既然康铎平安无事,这其中定然是有误会,但他为何要袭击我们?” 正想着,突然间,她发现自己的手已被齐姝死死地攥住,那几根手指牢牢扣着她的脉门,身子也紧紧抵住她,竟是一个擒拿的姿势,将她锁在了座位上! 辰兮愕然看着齐姝,齐姝的脸上也再没有了那种稚嫩羞怯的神情,她甚至没有看辰兮一眼,而是像猎犬一样凝神盯着车门外。 严春寒恢复了镇定,看着康铎:“你还没死,真是命大!” 康铎道:“我自是命中有贵人,能救我于水火。” 严春寒道:“可惜我麻师兄,就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康铎冷笑道:“他原是指望跟踪我回竹林,刺探风筝的情况,被我发现后,就要杀我灭口。幸亏大恩人赶到,救我一命!你们水仙门根本就是方沈岳的爪牙,那姓麻的就该千刀万剐!但我大恩人心善,念在他小小年纪,没下杀手,否则岂能让他活着跑回水仙门?” 辰兮额角“突突”地跳着,心也跟着一阵阵绞痛,原来数月来的相处,竟是一个局! 她艰难地看向齐姝判若两人的侧脸,她差点忘了,人心难测,本该如此。这段时间,自己诚然是被他们师兄妹间的温情骗了。 也许人最渴望什么,就最容易被什么迷惑。 “师姐,你果然好手段...”辰兮心中冷下来,姬苏瑶太了解她了,这正是她的弱点。 如果不是康铎及时出现,风筝此刻已然全盘落入水仙门之手,那可真是万事皆休了! 辰兮挣了挣,发现完全动不了,齐姝的擒拿手法十分高明,而且显然是为了今日这一刻,专门苦练了招式。 她索性放弃了挣扎,齐姝却丝毫不敢大意,反将辰兮控制得越来越牢,一手掐住了她喉头,令其不能出声。因为她明白,此刻辰兮就是他们唯一的筹码,只要康铎投鼠忌器,他们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只听徐春茂冷笑道:“就算你命大,不过,你以为凭你一个人,现下能将我二人都杀了?你那些机关也不过如此,连我们一根头发丝儿也没沾到!” 康铎哈哈大笑:“蠢货,你看我既能在此设伏,会是一个人吗?”话音刚落,自灌木丛中又跃出几条人影。 后头一人慢条斯理地走上来:“呵呵,你以为风筝的本事,便只这样么?” 辰兮一听这声音,心头瞬间一热——张铮,张铮来了! 严春寒在马背上拱拱手:“峥大哥,须臾不见,小弟便想念得紧!” 张铮冷冷地道:“我只愿那三个字,再也莫从你嘴里说出来。” 严春寒瞥了康铎一眼,道:“这位康兄弟与敝派麻师兄之间发生的事,咱们并不在场,你何以如此相信他一面之词?难道他就不可能是方沈岳的人?别忘了,邵博和十二龙坛现在可都在诛魔同盟之中!” 康铎青筋隐现,大声道:“你少血口喷人!我怎可能跟那群狗杂碎一道,我只恨不能立时将他们碎尸万段!” 严春寒冷笑道:“狠话么,谁都会说,空口白牙,骂一骂也不打紧。你是追随持线人多年的左右手,可麻师兄又何尝不是与我们情同手足?我们一门之内,朝夕相处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清楚得很!麻师兄年纪尚小,却让我们所有人都甘愿认他这个二师兄,平日里听他安排,其品行威望足可得见。如今你在这里大义凌然,我却坚信他绝不会背叛!” 这番话说得委实在理,康铎张口结舌,只觉胸中要炸开。扭头看见张铮正皱眉盯着自己,似乎是在审视,一瞬间心中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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