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看着齐子蛰,突然伸手,握住剑尖。剑利,她手皮薄,掌心很快渗出血来。血往下滴,溅在御案初铺开的白纸上,很快晕出一朵梅花。 齐子蛰看着那些滴下的血,脸色阴沉,喝道: “李丹娘,你疯了么?快松手!”李丹青幽幽道: "适才不是说要削了我的嘴?"手掌剧痛,她眼眶一下子盈满了泪。泪水不听控制往下掉,掉到白纸上溅开的血迹中,把红梅溅出一个圆点。 齐子蛰心口绞痛得厉害,为着父兄之死,为着白纸上的血泪。她的父兄杀了自己的父兄,自己自然要杀她父兄报仇。这个仇,不可解。他哑声道: “松手。” 李丹青没有松手,只滴泪道: “子蛰,父皇这传位诏书不难写,但大臣们会信服你吗?” “你一旦登位,谋逆的声名将传遍天下。到时不单皇亲会来讨伐你,就是邻国也可借着由头,扶持流落在外的李氏子弟来讨伐你。" "还有突厥和回纥,听得消息,定也会掺一脚,或是讨伐你,或是要你投靠他们。"“总之一句话,你若登位,天下大乱。” 齐子蛰声色俱厉道: “我若不登位,父兄之命便白丢了,担了一个虚名。”“我若不登位,由得他人登位,我们齐氏一族,有活路么?”"李丹娘,你松手不松手?" 皇帝这时候撑着一口气道: “齐子蛰,朕封你为监国将军,如此,你便能护着齐氏一族。” 齐子蛰看着李丹青手掌还在滴血,终是道: “陛下可传位天佑,我袭侯位,掌兵权,加封监国将军。" 皇帝执笔,喃喃道:“天佑才一个月大。” 李丹青闻言道: “天佑还小,身边得有李氏的人。” 她缓缓道: “请父皇再加封监国公主,将军与公主共同监国,直至天佑成年,还政于朝。” 齐子蛰要求加封监国将军,到时定然权倾天下,然后再慢慢收拢人心,建功立业,将李氏天下移到自己手中。 这期间,齐家活下来的人,自然鸡犬升天。 她要求加封监国公主,自然是为了争得权柄。有了权柄,才能自保,才能护住皇祖母和天佑。在以后的岁月,才有说话的资格。 齐子蛰看着李丹青,同样知道她想自保,隔一会点头 道: “可。”李丹青马上松开剑。 皇帝待李丹青讨价还价毕,抖着手准备落笔。李丹青见那张纸粘了自己的血和泪,忙换了一张新纸。 皇帝落笔写起来,写毕盖上印,看向李丹青道: "乐阳……"他后面的话低不可闻。 李丹青看着他唇形,却是读了出来。皇帝说: “乐阳,天佑还小,恐怕活不长,你必须当皇后。” 皇帝的话没说完,但李丹青明白他的意思。天佑还小,随时会“夭折”。到得那时,无人能阻止齐子蛰登位。她身上流着李氏的血,当上皇后,生下皇子来继位,则这江山,还有李氏的一半血脉。 皇帝沙着声音道: “乐阳,答应朕!”李丹青含泪点头。 皇帝松口气,笑了一笑,倚向椅子上,隔一会,垂下头,再没了动静。"父皇,父皇!"李丹青喊了两声,伸手一探鼻息,眼泪一颗一颗滚落。 进宫后,皇帝认女,护着她,给了她父爱。这几个月,她好不容易与皇帝建立了父女情。她还没尽孝,皇帝就去了。皇帝这一去,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她,她要怎么收拾啊? 齐子蛰则过去跪在武安侯尸体前,喃喃道: “父亲,儿子来完成您的心愿。将来,这天下便是齐家的。" 殿外,传来新任宰相许绍山的声音。 "郭公公,陛下昨日便口谕,令我领着周大人郑大人,于今日午时来见,为何不让我们进殿?" "陛下,陛下!" 齐子蛰听得喧哗声,回过神来,站起身朝李丹青道: “李丹娘,你若想护住你皇祖母和天佑,一干人进殿时,你当知道要如何说。" 李丹青跪到皇帝跟前,放了悲声,大哭道: “父皇,父皇!”殿外众臣听得悲声,早推开郭公公,争先恐后冲进养心殿。众人一进殿,见着殿内的情景,差点昏厥过去。 还是许宰相先回过神,奔到皇帝跟前跪下,大喊道: “陛下,陛下……,快来人啊,传御医,快传御医!" “乐阳公主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陛下和晋王殿下怎会如此?" 李丹青边哭边道: “三皇兄勾结侍卫欲谋害父 皇,恰好武安侯带着两个儿子进殿,双方就打了起来。" "武安侯父子伤了侍卫后,到底寡不敌众,被杀了。""丽妃护主,也被杀了。" "石公公带着齐子蛰进殿时,恰好三皇兄要动手谋杀父皇,齐子蛰杀了三皇兄。"李丹青扫一眼殿内尸体,不忘石公公, "石公公护主,也被侍卫杀了。" "父皇惊吓过度,诱出心疾,自知命不久矣,忙写下传位诏书,传位十二皇子李天佑,令齐子垫和我监国。“ "案上是父皇适才亲笔诏书。" 李丹青说毕,看着郭公公扶许宰相上前,拿起诏书念出声来,知道皇祖母和自己的命至少保住了,便放心昏了过去。 李丹青醒来时,犹有些茫然,好一会回不过神。父旱真没了? 是做了一个梦,不是真的吧? 盈月听到床内动静,忙忙撩起帐子,上前道: "殿下,你醒了!" 李丹青看着盈月,问道: “什么时辰?我还要到养心殿给父皇请安呢。可别去迟了。” 盈月的眼眶立即红了,上前扶起李丹青,小声道: "殿下节哀!" 李丹青举起手掌看了看,手掌间的伤口已包扎妥当。她迷茫了一会,终于一点一点记起殿中之事。一瞬间,心口痛得不能呼吸。世间最痛,莫过于丧亲之痛! 在殿中时,看着皇帝垂下头去,虽悲伤落泪,但眼前一切好像不真的,便能理智说话。可现下.. 李丹青脑子里全是皇帝临终前的情景,一口气突然喘不过来,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她再次醒过来时,床前围了数人。 方御医给她诊脉,一边跟床边的人道:“殿下悲伤过度,这段时间可能会梦魇,还得服用安神汤,好生静养。" 李丹青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发痛。她沙着声音问道: “祖母呢,天佑呢?” 盈月上前道: “殿下放心,太后娘娘刚服用安神汤,睡过去了。鲁嬷嬷抱了小皇子过来景阳宫,现指定杨淑妃看着。" 李丹青松了口气,艰难问道: " ;养心殿那边……" 盈月道: “许宰相带着人守在养心殿,只等太后娘娘和殿下发丧。” 李丹青心口又是一阵绞痛,喃喃道: “父皇!” 待方御医告退,李丹青另喊盈月上前,问道: “齐子蛰呢?” 盈月低声道: "齐将军召了宫中侍卫训话,重新分派人手。" 她咬着唇, "适才,从武安侯府调了二十四个侍卫进宫,派了十二个侍卫来守在景阳宫门外,说以后由他们来保护太后娘娘和殿下。" 她愤然, "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李丹青怔怔出神,果然是男人,在夺取权柄这方面,行动力总是超强。父兄新丧,悲伤难言,并不防碍他雷霆手段。自己啊,身体太弱,太念旧情。 她幽幽叹口气,示意盈月近前,贴耳道: “悄悄喊人出宫去一趟李将军府,跟将军要几个会武的奴婢进宫,贴身护着我和皇祖母。" 盈月点头,又低声道: “小皇子的乳母也得换成自己人。” 李丹青道: "这一件事,就让皇祖母交托郑家那人的人去办。郑家在京城有些根基,自能寻到知根知底的乳母。" 这一晚,宫中全是悲声。 李丹青睡到半夜,突然醒来,一睁眼,差点惊叫。齐子蛰坐在床边凝视着她。 "盈月呢?你怎会在此?" 李丹青缩了缩身子。 齐子蛰察觉到李丹青的动作,冷冷道: “怎么,怕我了?”他视线定在李丹青唇上, "盈月被我打昏了,塞在床底下。" 李丹青问道:"大半夜的,你怎么还在宫中?" 齐子蛰突然轻笑, “我是监国将军,以后就安歇在养心殿了。” 他伸出手指,抚到李丹青唇上, “李丹娘,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全是父亲和哥哥惨死的模样。" 李丹青见齐子蛰眼神有些不妥,一时不敢动,只轻轻问道: “石公公带你进养心殿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齐子蛰闭上眼睛,眼角有点湿意, "进殿时,便 听得身后有风声,我当即矮身,举起石公公向后一摔,再转过身去。果然,背后有侍卫偷袭我,他那一剑,刺在石公公身上了。" "刺得太深,一时拨不出剑来。" 我一脚踹翻了侍卫,拨出剑来捅了他。"“再看向殿内,便见侍卫们围攻我父兄,刀剑已刺进他们胸间。” “我跃过去,那几个侍卫是以前曾在御前和我比较过身手的,他们没料到我武功已精进许多,一时大意,便着了我的招。" “我一对三,杀了他们。” "晋王殿下不自量力,当时举了刀过来要砍我,被我夺了刀,拿剑横在他脖颈间。"“那会子,你就进殿了。” “李丹娘,若我武功不是精进了,今日便会和父兄一道,命丧养心殿。”“李丹娘,虽则你父兄也死了,但我总觉得,这杀父大仇还没报。” 齐子蛰说着,手指摁在李丹青唇瓣上,另一只手指捻上去,低声道: “你说,我这杀父之仇,要怎么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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