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坐在柴禾上,和齐子蛰商量了几句,一时抱膝复盘今日所有之事。 她复盘着复盘着,突然愣怔了一下,抬起头朝齐子蛰道: “子蛰,你有没有觉得,在轮回里,我急切间编的故事,基本都是事实?" 齐子蛰一愣,想了片刻道: “在石龙镇时,你编过你父亲是大将军的故事,成了事实。你编了我之所以被追杀的因由,也是事实。" 李丹青道: “我今日情急之下,编了杨琴娘有孕被下药小产这件事,看萧宇墨恼羞成怒的表情,可能也是事实。” 她有点困惑,"轮回中编出来的故事成了真,到底是巧合,还是?" “我编的时候,也并不是胡乱编,是推论一番,再拣一点事实碎片,拼凑拼凑编出来的。”她想了想,"所以,想让编的故事成真,至少要有一点事实依据?" 现在还没天黑,他们两人还在轮回里。她现在若编故事,能成真吗? 齐子蛰正待接话,突然站起,看向门外。柴门被推开,严江离和朱峰走了进来。 严江离“呵”一声道: “好奸滑,竟又藏到这儿了。”朱峰不说话,只“铮”一声,抽出了刀。 齐子蛰举剑,低声朝李丹青道: “待会我拦住他们两人,你跑出去。你现在是萧宇墨女儿,当能保得一命。" 李丹青站起身,低声道: “我有话说。” 她当即扬声朝朱峰道: “朱副兵马,秦王殿下当年下药迷了你妻子,把你妻子送给萧宇墨享用,致使你妻子小产,过后郁郁而亡,你竟一点不介意,还要为秦王殿下卖命么?" 朱峰眉峰一蹙,冷冷道: "当年的事,我都不知道,你从何得知?" 李丹青叹口气道: “姨母当年身边有一个丫鬟,她知道姨母所有的事,姨母去世后,她离开你们李家,独自在外生活。前几天,她找到我,告诉了我当年的事。" 朱峰眉峰又一蹙,淡淡道: “你说的丫鬟是抱琴么?”李丹青正要应是,话到嘴边,马上吞了回去。这人的话没准是陷阱,不能顺着他的话去答。 李丹青略一停顿道: “她说她叫抱桃,不知道是不是改了名字。”反正呢,如果丫鬟名字不对,就是她改 名字了.… 朱峰闻言,沉默了一下。 杨琴娘当年身边确实有一个叫抱桃的丫鬟。杨琴娘去世后,抱桃便离开了李家,他多年未见。 李丹青见朱峰没有反驳她的话,心下一松,很好,姨母身边还真有一个丫鬟离开李家了。她接着道: “抱桃告诉我,说姨母当年被秦王下药,送进萧宇墨房中,待回到家,小腹隐隐作疼,便知道不对了。" "姨母瞒着这些事,皆因想保着你。" "姨母说若告诉了你,你怒而去找秦王殿下和萧宇墨理论,是自寻死路。""姨母父母亲人已亡,自己去地下和他们会合便好,你还有母亲要奉养,不能死。" 朱峰听到这里,摆手道: “一切不过你一面之词。”李丹青叹了口气,不再分辩,只轻轻喊道: “姨父!”朱峰握刀的手僵了一僵。 严江离见状,上前一步道: “阿峰,你为妻子守了八年,若有什么亏欠之处,早还清了。如今大事将成,半生所求将如愿,不能毁于一旦。" 他扬声, “你若不忍心下手,便由我来罢。” 齐子蛰也踏前一步。朱峰不出手,只对付严江离一人,还是有一点胜算的。 李丹青喊道: "等等!" 九次沉塘过后,她见着水池便会全身颤抖。出门前常会先问问那地方有没有水池。 有一回,齐子蛰跟她讨论京城各府的荷花池,说除了皇宫外,各府荷花池的荷花开得最好的,要数秦王府。 但三年前,秦王府的荷花池溺死了人,府中的荷花池便排不上名了。 齐子蛰顺嘴还提了一句,说溺死在秦王府荷花池的,是严江离的妹妹严五娘。李丹青迅速整合编辑。 看向严江离道: “严兵马,你竟不知道,你妹妹严五娘三年前在秦王府荷花池溺亡,是事出有因么?" 严江离一怔,不忙抽刀,看向李丹青道: “你莫不是要说,我妹妹之死,也跟秦王殿下有关?” 李丹青冷笑道: “看来你自己也知道了。可笑可叹,为了荣华富贵,连胞妹之死也不追究了。” 严江离喝斥道: “一派胡言。” 李丹青“呵”一声道: “三年前,你不过秦王身边一个侍卫,你妹妹得以借光进秦王府赴宴,自是战战兢兢,哪敢乱跑?可她为什么会单独跑到荷花池去,还溺亡了呢?" “严兵马,你仔细想想,当时秦王殿下是不是薄醉,是不是离席好一会?他离开期间,是不是严五娘也不在席上了?" 李丹青回想当日被萧贵妃召进宫,出宫时碰着秦王的情景。秦王面对女子时,明显有些变态。 她叹息, "严兵马,你跟在秦王殿下身边多年,当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有时兴起了,会如何做。" “那一晚,他薄醉,碰上严五娘,扛起就跑。”"严五娘不堪其辱,也怕此事会连累全家,就跳了荷花池。" 严江离脸上没有表情。 脑子里却不断回忆三年前带着妹妹到秦王府赴宴的情景。那次是妹妹初次赴秦王府之宴,她一路上雀跃不已。到得秦王府,自有管事娘子带她去女眷席上。他则跟同僚们畅饮。 席间,潘雷想给妹夫谋一个位置,有心趁着秦王心情好开口求一求,又怕自己一人不够份量,便拉了他一起去见秦王。 可那会,却没见着秦王。下人说秦王薄醉,去了内间更衣。 候了足足半个时辰未见秦王。他们只得先回席上。又过半个时辰,传来妹妹的死讯。 严江离握在刀柄上的手满是青筋。他喝斥道: "连我也不知道的事情,你从何得知?" 李丹青看着严江离的表情,知道自己编的东西基本编对了,不由暗喜。 她摇了摇头, "严兵马,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过,世间最了解你的,不是亲人,而是敌人。"“秦王殿下的敌人,是晋王殿下啊。” “秦王殿下这些年设尽法子在晋王府埋钉子,晋王殿下同样如此做。”"那一晚,荷花池边,有晋王殿下的耳目。" 齐子蛰此时接话道: “晋王殿下手边有一个卷宗,记载着你们的事。你妹妹之死,也记载在列。至于晋王府的线人是谁,现下还不能告诉你。" 他顿一下, "待过了今日,若我们还活着,自会让线人见你,跟你说清当晚所见真相。" />李丹青接下去道: “你们跟了秦王殿下多年,他是何禀性,难道不知?他如此的人,一旦握上最大的权柄,真会宽待你们?真会让你们共享富贵?" "你们在他身边,知道太多秘密了。""知道他秘密的人,还能活得长久?""况且,他辱过你们的妻子和妹妹,他难道不怕你们知道了,心生反骨?" 齐子蛰插嘴道: “严兵马,朱副兵马,晋王殿下这些年一直斗不过秦王殿下,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晋王殿下仁厚,有些事情做不出来,也是因为晋王殿下没有敛财,没有草官人命。" “秦王殿下这些年做的事,有好多是不能拿出来说的。” 他看向李丹青, "晋王殿下手边的卷宗……" 嗯,这个编出来的卷宗,里面应该记载了严江离和朱峰的事。 齐子蛰语调流畅了起来, "卷宗记载,两位虽是秦王殿下的下属,这些年一直守着底线,领命行事时,尽量不伤天害理。" “晋王殿下极欣赏两位。两位若愿投靠晋王殿下,我拿人头担保,晋王殿下一定会厚待两位。” 朱峰打断了齐子蛰的话, “齐三爷不必说了。我们在秦王殿下手下多年,不管秦王殿下如何,到底宾主一场,现下去投靠晋王殿下,岂不成了一桩笑话?" 他摆摆手, "这会且放你们一条生路,只你们能在我们手中保下命,也未必能活过今日。"说毕朝严江离道: “走!” 李丹青心念急转,大喊道: "等等!严兵马,朱副兵马,活不过今日的,是你们哪。" 她急急道: “在石龙镇时,我跟子蛰为何能逃过你们的耳目,成功逃出镇外呢?你们难道没有疑惑过?" 说起这个,严江离和朱峰确实疑惑。两人齐齐停下脚步。 李丹青迅速编了起来。 “那天早上,我们从魏家逃出来,在路上遇着倚云楼头牌洛兰姑娘的马车。马车上跳下一个蒙面男子,引我们到一边说话。" “男子说会帮我们递个消息,把你们引到城西百里坡小树林中,让我们拿捏着时辰跑出城外,又说长生寺有人接应我们。" ; “我们当时不信他,质问他是谁。” “男子举了一块腰牌给我们看,那是宫中近卫的腰牌。”“他是圣人身边的人。” 严江离和朱峰脸色大变。 两人细想石龙镇当日之事,后背开始发寒。没错,当时是倚云楼头牌洛兰递了消息给郭靖安,郭靖安跟他们说齐子蛰在城西,把他们一干人 引去了城西。 那时,他们一行人在石龙镇搜寻齐子蛰,夜间无事,常去倚云楼听曲,并试着从洛兰诸人嘴里探听消息,却原来,洛兰是圣人的眼线。 如此,岂不是说,秦王当日所做的事,全落在圣人眼中!哪今日呢?秦王今日要做的事,圣人是否早就知晓? 李丹青成功看见严江离和朱峰变了脸色,心下大定。 很好,这两人当下定要猜测,秦王私会丽嫔之事,圣人一早知道了。秦王派他们追杀齐子蛰时,圣人的人在后面看着他们。所以,今日秦王起事,其实是进了圣人之局。秦王若被擒下,他是皇子,最多囚禁,但底下这些人,必然被灭族。 李丹青看向朱峰,又换称呼,喊道: “姨父!”她一脸仓皇, “我也是这会才想起石龙镇之事。”"今日秦王殿下要动,晋王殿下一样要动。""可圣人,圣人……"“只怕圣人早等着他们了。”"今日过后,恐怕秦王和晋王的人都得成为阶下囚。" 朱峰收起了剑,看向严江离。 严江离一脸凝重,这时辰,想必秦王殿下已布置完毕,丽嫔自候在佛香阁中,等着圣人。而先圣人一步进佛香阁的,是晋王殿下。这一切,是秦王身边的谋士郑之淳布局的。 却原来,圣人一直在等这个局!若要保下全族的命,便要阻止秦王。 可现下要是动一动,其它布下的人手,都会跟着动。到时是另一场宫乱,一样要诛九族。 李丹青抿抿唇, “我有一计,可保下大家性命。”严江离和朱峰看向她,生死存亡之际,再不能计较其它。他们齐齐道: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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