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青脸上一热,有些尴尬。 轮回里,两人要逃亡,不得不相依为命,那时自是亲密无间,有些话顾不上避嫌,说就说了。因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命丧当场。 但现在,他是武安侯之子,她是魏家妇,身份地位不同,男女有别,有些话已不适宜说了。更何况身边还有别人在。 李大鼎和郭夫人见得这一出,面面相觑。 上京途中结拜成兄妹,兄妹情深,但是你们这模样.…怪不得状元郎要疑你们! 李丹青正想说句话化解这份尴尬,齐子蛰又开口道: “丹娘,魏家把你害成这样,不能待在魏家了。 魏凌光的声音响起道: “齐三爷,你是不是越界了?丹娘的父母在此,夫婿在此,不管是何事,都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魏凌光适才目睹齐子蛰冲到床边,说出那样一句话,几乎气炸了肺。这当下攥着拳才压下怒火。他恼怒道: “还请齐三爷自重!” 齐子蛰转向魏凌光, "魏状元既已攀上荣昌公主,何不放丹娘一条活路?" 魏凌光脸色阴沉如水, “齐三爷,我是有妇之夫,你这般污蔑荣昌公主,小心她在圣人跟前告你一状。" 说着又冷笑, “无凭无据的事情拿出来说,你们武安侯府,果然活得不耐烦了。” 正争吵,乌管家在外禀道: “状元爷,武安侯来了!”齐子蛰一听,知道武安侯是来带他走的。 反正已瞧过李丹娘,知道她无恙,李将军诸人也守着她,尚算安心。他朝李丹青道: “丹娘,你好好养身子,我明儿再来瞧你!”说着抬步就走。 魏凌光气极,在后面冷声道: “齐三爷当这儿是你自己家呢,想来就来。” 齐子蛰头也不回,扬声道: “我来瞧瞧义妹怎么了?” 李大鼎此时却是问李丹青道: "大虎,若这会坐马车回将军府,你身子能撑住否?"李丹青大喜,忙忙点头道: "能!"不能也得能。只要能离开这儿。 魏凌光则是拦住道: “岳父大人,丹娘的身子弱,还是养好再去将军府罢。” 李大鼎摇头,扬声吩咐张娘子道: “把你们适才坐过来的马车整理一下,咱们回将 军府。”魏凌光眼见拦不住,眉头一蹙道: “丹娘病成这样,我也不放心她。岳父大人既一定要带走丹娘,那我也跟着走,总要看着丹娘好起来,方能安心。" 魏凌光现下还是李丹青夫婿,他要跟过去将军府照料,众人也不能拒绝。 稍迟,郭夫人和张娘子一道,半搀半抱着李丹青上了马车。魏凌光带着乌管家和魏平,策马护在马车左右。李大鼎和李仲然跟在一侧。一行人往将军府而去。 马车一颠簸,李丹青又咳嗽起来,郭夫人忙给她抚背,一边喊车夫道: “慢些,再慢些。”李丹青咳嗽完,有些昏昏沉沉。 待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前,她伏在郭夫人身上睡着了。 郭夫人和张娘子诸人,小心翼翼抱了她下马车。 张娘子悄声道: “丹娘太瘦了,轻飘飘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郭夫人叹道: "这孩子可怜。" 当时李大鼎突然恢复记忆,说自己乡下有一个女儿,想让人接她上京时,郭夫人有些愕然,跟张娘子和苏娘子嘀咕过,说不知道将军这女儿,是何等样儿的。 若是一个好的,什么都好,若是一个难缠的,将军府家宅不宁。 张娘子和苏娘子跟着郭夫人在边关时,也见过乡下泼妇,心下极怵那样的。因心下也害怕李丹青不好相与。 待到了石龙镇,听得李丹青的遭遇,一时便觉得她可怜。及至回京见着人,便彻底放下心来。丹娘是一个娇柔可亲的,并不难相处。 当下郭夫人抱着李丹青进自己寝室,一边回头朝李大鼎道: “还没收拾厢房,丹娘今晚先睡我房中,将军自便。" 魏凌光跟在后面,本要跟进去,一听这是岳母的房,只得停了脚步。 自有下人来带魏凌光诸人另去厢房安置。 进得房中,魏平嘀咕道: “大郎,将军一家好生嚣张。”魏凌光摆手道: “这是人家的地盘,少说话。”他坐到床边,心下急速盘算。 圣人虽还算壮年,但他日间沉迷书画,夜间沉迷丹药,有些事,说不准。论来论去,想当人上人,还得靠秦王。 当务之急,是要帮秦王除了丽嫔这个把柄。最好让丽嫔死在戚家人手中。 戚家只要一出事,就 会牵扯晋王。 到时晋王纵然能保全自己,也保不住戚家和武安侯府。想起武安侯府,就想起齐子蛰。 魏凌光眼眸幽深,齐子蛰,你觊觎丹娘,毫无掩饰,是借了谁的胆呢?日后,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李大鼎这会,却又溜进郭夫人寝室,问道: "大虎如何了?" 郭夫人道: “适才有些咳,现下平稳了。明早还得再请宋御医来诊一诊。” 李丹青迷糊间听得李大鼎的声音,便喊道: "父亲!" 李大鼎上前道: "大虎,你好些了么?" 李丹青调整呼吸,让自己说话没那么喘,方道:“父亲,齐子蛰到状元府时,跟你说了什么?” 父亲突然不顾一切,吩咐下人备马车把她带回将军府,一定是齐子蛰说了什么。得先问清楚,之后如何对付魏凌光,才有胜算。 李大鼎在床边蹲下,把齐子蛰说的话,全部复述了。又道: “魏家那等狠毒,魏状元心思难测,状元府自然住不得。” 李丹青却是吃惊,齐子蛰当着魏凌光的面,说了秦王和丽嫔幽会之事.… 自来男人要登顶,再如何爱那个女人都好,若那个女人碍了他的大事,都是会死的。齐子蛰这句话,其实是提前送丽嫔去死了。 就不知道,丽嫔会如何死? 李大鼎安抚李丹青道: “现下到了将军府,自己的地盘,一切都是妥当的,你好好养病。” 郭夫人却是赶李大鼎道: "好了,好了,丹娘要休息了,你走罢。"李大鼎依依不舍出了房。 第二日一早,李大鼎令人去请了宋御医过来给李丹青诊脉。 李丹青因已身在将军府,又是歇在郭夫人寝室内,魏凌光并不能轻易进出,心下安稳,情绪安稳,这一日早上,脉息也平稳了一些。 宋御医诊了脉,点头道: “比昨日平稳了许多。” 李丹青趁机道: “宋御医医术高明呢,昨日开了药,我今日就好多了。” 她娇音沥沥,“怪不得状元府的人提及宋御医,说丽嫔娘娘初进宫就怀孕,若是别的御医,断然诊不出喜脉来,也只有宋御医,才诊了出来。" 咳,她当然不知道是谁诊出丽嫔的喜脉,这不过是在试探。 魏凌光现是秦王一党,他要请御医,也定然是借着秦王的关系才能请到。既如此,这位宋御医,大概率是秦王的人。也大概率是能接近丽嫔,并且给她诊脉的人。 宋御医一听她这话,微微不喜,状元府的人好生嘴碎,他给丽嫔娘娘诊脉的事,岂能随便讨论? 李丹青见宋御医不搭话,马上断定,确实是他给丽嫔娘娘诊出喜脉来的。若不是他,他定不敢居功,定要分辩一声。因是他诊出来的,才不作声。 李丹青又幽幽道: “丽嫔娘娘进宫一个多月就有孕,好生福气。可叹我成亲三年了,还未能怀上。" “状元府这些人,为着这个,也轻看我。我昨日还跟大郎说,若能如丽嫔娘娘那般容易怀上就好了,大郎却说……" 她一下止话,有点惶然,看了看宋御医,一副差点失口的模样。 宋御医大疑,嘴里却淡淡道:“状元夫人身子有些亏损,待养好身子,自也能怀上,倒不敢多虑。" 说着起身告辞。 郭夫人和张娘子忙送出去。 李丹青看着宋御医的背影,朝侍立门边的小丫鬟招手。小丫鬟上前,问道: “娘子有何吩咐?”李丹青小声道: "你去请仲然过来一趟。" 李仲然很快来了,问道: "大虎姐姐有何吩咐?" 李丹青让他近前,压了声音道: “快点备马,悄悄儿去跟上宋御医,看他是不是进了秦王府。”"对了,你知道秦王府在哪儿吗?" 李仲然翻个白眼道: “我去年就来京城了,哪能不知道秦王府?”李丹青指一指门外, "快去,见到他进了秦王府,马上来告诉我。"李仲然不解其意,但见李丹青一副很着急的模样,忙去了。 半个时辰后,李仲然回来了,进房跟李丹青道: “大虎姐姐,宋御医果然进了秦王府。”李丹青倚在枕上笑了。 很好很好,宋御医果然是秦王的人。 他在自己这儿听到的话,定会遂一禀报秦王。秦王当下便会得知,魏凌光身边人不靠谱,竟将丽嫔的事到处乱说。 还有,自己最后那 句话,特别引人猜测,秦王听了,定要疑心魏凌光知道了丽嫔喜脉之秘密。在丽嫔没死之前,秦王会不会先除了魏凌光呢?且养好身体,到时看好戏。 魏凌光这几日,特别郁闷。 他到将军府之后,连着几日,都没见着李丹青。郭夫人的寝室,他这个女婿,愣是进不去。 李丹青养了几日,身体渐渐好转,有了些精神,便喊李仲然进去,问及魏凌光在将军府的行踪。李仲然道: "状元爷守礼,样样都挑不出毛病,乌管家也服服贴贴,就是那个魏平,每见着漂亮丫鬟,眼珠子总恨不得贴人家身上去,惹人厌。" 李丹青脸色一沉,魏平竟跟来将军府了,这一回,他得死! 她幽幽吐一口气道: “仲然,我这身子,实在太弱了,有什么法子强健些?”李仲然道: "要不,等你好了,跟着我打拳?" 李丹青抿唇一笑, “我想学剑术。”她指使李仲然, "找一柄剑给我罢!我先掂一下份量,看看能不能掌得动。" 李仲然去找剑时,李丹青让丫鬟扶她去院子里散步。 待李仲然找了剑来,李丹青试着拿了拿,笑道:“虽有些重,还是拿得动的,且放这儿,我早晚先拿着练练力气。" 午后,李丹青又让丫鬟扶她出去散步。 在院子里坐了坐,让丫鬟把剑拿出来,她舞着玩。一会儿,她又让丫鬟去打探魏凌光的行踪。 丫鬟打探完,很快回来禀道: “状元爷在前边院子和二爷走棋。” 李丹青问道:"他那边那个魏平呢?" 丫鬟道: “在旁边侍候呢。” 李丹青微微一笑,吩咐丫鬟道: “你悄悄儿喊魏平,让他进来一趟,说我有事问他,先不要让状元爷知晓。" 顿一下,接着道: "魏平进来一炷香时间后,你再请状元郎进来,说我要见他。"丫鬟应声下去了。 片刻功夫后,魏平就来了。 李丹青正举着剑把玩,见他来了,便朝丫鬟道: “你下去罢!”丫鬟下去了。 魏平见院子里只有李丹青一人,便近前行礼,问道: "嫂子有何吩咐?"他 说着话,迅速抬头,睃了李丹青一眼。嫂子这样的天香国色,他多瞧一眼都是赚。 李丹青轻笑,问道: “上回跟着大郎到京的,怎么全不见了?现只见着你一人。” 魏平答道: “嫂子竟不知道么?上回跟上京四个人,路上遇着贼,有两个被杀了,只活了两个。这两个身手不错的。前几日,大郎命这两个拿了信回石龙镇,要接老夫人并二郎和三娘上京。""大郎高中了,总归要在京做官,可得接老夫人来享福。" 李丹青道: "论起来,你身手也不错的。"“待得了时机,我向大郎说说,到时也给你安个职位。” 魏平大喜,施礼道: "多谢嫂子!日后得志,一定为嫂子效力。" 李丹青正要答话,突然花容失色,扯着领口尖声道: “有一只虫子,有一只虫子,魏平,你来捉走它!" 魏平趋前,问道:"在哪儿?"李丹青低头看胸口, "这儿啊!" 魏平有些犹豫,这儿不好伸手呢。李丹青突然闪电般捉住魏平的手,尖叫道: “魏平,你怎么敢欺负我?” "丹娘!"魏凌光的声音响起。 李丹青瞬间放开魏平的手,拿起身边的剑,举着要刺向胸口,一边哭道: “我不活了!”魏平嚷道: "嫂子………" 他一下回不过神来,犹想去抢下李丹娘手里的剑。 下一刻,魏凌光上前,劈手夺下李丹青的剑,回身,一剑捅进魏平胸口。血溅了一地。魏平倒下,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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