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徐家不过三百来米的上方军营打响的枪声,确实是因偷袭者而起。 本已被炮火轰得三不剩二的国军守备团部营,经过这两天日军工兵和当地泥瓦工的抢修,有部份房子已基本可以使用,为了利于山镇上方的布防警戒,日军的两个小队进入此处军营。 原本军营没有被炮火轰炸,保留完好的算是大门和岗房,连门边里外生长得树高叶荗,枝杈遮挡到大门上方的榕树都是原来的样子。 岗房的墙上亮着一盏电力不足的白炽灯,两鬼子兵一个站大门这边的亮处,一个站在大门那边的暗处,忽然暗处那个不知何原因闷声不响倒在地上。 另一个站那边的鬼子好生诧异,端枪靠过来,低下头探究倒地的人,发现好像是死了,身上却看不到伤口和血迹,他紧张得向路两边张望。 路上暗沉空荡没一点动静,鬼子这下才想到头上方,抬头一看,一个双脚倒挂在枝杈上的人正吊下来对着他,两手握着一管含嘴里的长圆状铁器,用力一吹,管中飞出一细长针状物直刺进他仰起的脖子。 那人从树上跳下来,向两路上探身出来看了下,不远处围墙边上本来用身上的黑色斗篷遮掩身子蹲着的人,这下都起身向大门跑来,他们大都跨刀带枪,有的还使用箭弩。 十数个身披黑色斗篷头扎黑布的人一路进入大门,顺着暗影向日军下塌的营房悄无声息摸去。 营房的门口有个站岗的鬼子,靠着廊柱似要打瞌睡的样子,一黑衣人蹲到路上,距那士兵不过十多米,两手握着箭弩瞄准,一发短箭射出,嗖的一声钉在那岗哨脑瓜子上,他往一边栽在地上。 由于军营才刚修缮好基本的设施用房,进驻的鬼子也不多,所以营里并没有巡逻兵。 二十多个鬼子在营房里的两边大通铺上睡觉说话唱歌,甚至是穿着包裆布站床铺上扭跳几下踢跨舞,取悦一下躺床上精神余散的军伙。 在暗处的窗户下,一个拖着黑色斗篷的人躬身钻到那里,用刀子撬开窗页的缝隙,将一支吹管插进去,拔开另一头的塞子,吸了一口气对着管口吹进去。 迷烟往房里扩散,本来都睡得差不多的鬼子们,慢慢全都没了动静,门外屋檐顶上的白炽灯被短箭射灭,破碎声在周围招不起半点惊扰,幸好这时军营的岗楼也没修好。 一众猎人逐一进入房里,里面传出一阵低喝和床铺承受物体挫击和人身的压扎声,里面的鬼子在睡梦中死去或是在睡梦中痛醒后死去。 偏不巧的是这时一队十几巡逻兵从外面的路上回到军营大门,发现两个岗哨没了,立即持枪戒备,向着里面呼喊也听不到反应,都知道这回是遇上偷袭了。 正要往里面冲进去,前头一个鬼子却突然倒在了地上,众人都停下来向周围警防,这时树上的影子晃了一下,一个鬼子兵发现了树上有异,大叫提醒同伙,一下子几条枪齐射到树上,一个裹着黑布的人体重重地摔下地上。 营房那边的暗处一阵晃动,随即好多枪口喷着火星烟气,向大门处的敌人射来,鬼子立即据掩体向打枪的地方对射,顿时三八步枪和鸟铳猎枪的枪声此起彼伏。 经过军事化训练和武器占绝对优势的鬼子一阵交战后,打得十多个猎人措手不及,有的被射倒在了地上。 鬼子正要往里面冲,猎人也正要往军营里寻路而去,大门外突然一阵枪声密乱响起,一伙人出现在日军身后,打得鬼子兵也是措手不及,纷纷倒地。 剩下的回身反击,或是向军营里退去,遭到后方猎人的箭射或鸟铳轰倒在地。 “山里的兄弟,快跟我们走!” “鬼子很快就会赶过来,快走!” 突然出现的近十个人当中有人向那些猎人招喊,见他们为首的跑过来,同时往身后招呼他的族人跟上,出现的人随即往外退去。 两帮人在大门外合到一起,便循一边路上跑去,到得居民房区很快钻入一道窄巷里,走过一小段路,从一道外面看着是房屋里面却是个天井的门进去,再从天井边上一道径直上到那边屋顶的石级上到顶上,走过数家房子的屋顶。 然后近二十人一一经过一道巷子里的牌坊平顶,走到另一条巷子的房屋,又爬过几家屋顶,从一处建有平台飘檐的房子,拉开平顶上的一处仅容一人下去的四方口,又一一钻到下面房屋里。 才一会就有人打开这处房屋的后门,走到一条通向军营那边是死胡同的反方向走去,后面出现的人紧紧跟上,这时,胡同隔着房屋的那边路上传来一队急促奔走的皮鞋脚步声,和听不明白的叫喊。 这时胡同里的人已经离开军营几百米,也以更快的速度越去越远。 花二带着身后的人来到一处周围都不通路的房子,跟在身后的人都记不得经过了几处房子里的天井的暗门和夹道才到得这里。 屋子呈长条状,用木板在上面隔了一层,上下分出许多隔间,隔间门用破烂的布帘掩着,掀开看见里面分两边各摆着张单人床,里面或躺或坐安置着不下十几个身体各处受伤的人,还有些人是身体无恙的也闷在这里。 这里一切都显得无比陈旧,起码几十年前就是现在这样子了,幸好材料用得还算结实,不然早塌掉了。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的都是你的人么?” 花二引着一行人来到一个处于屋子中间的厅室,这里摆着许多木头椅子,一面墙边还靠着张四方桌,桌上放着许多油灯,看上去是很久没用过了,蒙了厚厚的灰尘,桌子底下堆着好多烟杆,也是罩着灰尘蛛网。 “你不会是告诉我这里以前是个烟馆吧?”伍峰站在这个恍如隔世的厅室,看着屋顶结满了蛛网。 “你说对了,这里几十年前就是清朝冶下隐藏的烟馆,我爷爷那时贩过烟土,开馆子的人后来无力还我花家的债,就将这处房子抵给了我花家。”花二说,看着刘广来好说歹说把那些猎人引了进来。 大家伙挤挤挨挨总算在这不到二十平的厅室里呆下来,徐三晚和方华靠在过道边站着,方华一手搭着他的肩膀,三晚不由得看一眼她戴着顶礼帽,穿男装布衫,男装土裤,脚上穿双女人皮平底鞋的模样。 “有时我真看不明白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三晚说了句。 “都差不多吧,叫我姐就行了。”方华看一眼三晚。 “山里的兄弟,你们今晚过来是要跟鬼子同归于尽的吧?”刘广来在一个茶几上拿起一个茶壶,感觉里面是没水的,跟着对花二说:“去那儿弄些水来招呼客人。” 花二接过茶壶走去,经过一个坐张方凳上用条兽皮护膝的脚跺着木地板的猎人,那人看花二正好在眼前,便说:“这个不会等下就塌了吧?” 花二赶紧说:“不会,可你把灰尘跺起来,大伙就要吃灰了。” 这时,大伙才看清那个为首的猎人是个年轻人,脸上涂了二三道植物的油彩,使他看上去有几分饰掩神情的凶狠,他看了一眼刘广来。 “鬼子杀了我头人阿爸,俺就是要来跟他们拼命的。”年轻的猎人说,他头部两边耳垂各扎了一条狼牙,看着很是显眼。 “我们听说了几天前鬼子上山打了你们的寨子,没想到头人在这次反抗中牺牲,你们窝子寨里的人现在怎样了?” “活了大部份,很多人逃不及的都给杀了。”刚才跺地板的猎人看一眼说话的刘广来。“头人和一些弟兄断后的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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