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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4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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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进来之后, 虽然被分散在各个地方, 但在看到兰亭发出的信号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迅速朝这里靠拢。

或近或远,都应该赶到了,但现在甚至已经经历过一轮游戏, 却仍旧不见谢紫虚的身影。

按照她的实力来说, 这实在不太应该。

“谢紫虚?”听到他们提起谢紫虚,穆椿下意识从脑袋上冒出个问号来, 紧接着才后知后觉发现少了个人。

他又仔细想了想兰亭后半句话,顿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 倒吸一口凉气:“卧槽。”

他十分震惊, 以至于有点手足无措:“所以刚刚我们看到的画面……是谢紫虚的记忆?”

玄门这一代的几位天才, 基本上都是从小就拜入山门, 各个门派互相之间, 也会带弟子进行交流,所以他们从小的经历几乎都是透明的。

穆椿回想了一通,道:“我的确听说过,谢紫虚幼时因为天赋出众, 遭受了不少同门嫉妒……只不过没想到她才几岁的时候,竟然就这么猛。”

刚刚那画面里, 谢紫虚还没人家下巴高,却能将对面五个人揍得哭爹喊娘。

穆椿一时间唏嘘不已, 不过很快他又联想了一下, 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我们会看到谢紫虚小时候的画面?”

他顿时惊悚地捂住耳朵, 像是要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全部藏好:“不会吧, 那家伙这么变态, 竟然会读取我们的记忆?”

他这说得不无道理, 但归鹤藏却蹙眉:“刚才的游戏我不是赢了吗?为什么……”

他仔细思考,猜测:“难道是因为谢紫虚没有参与其中,所以算作输了?”

“不清楚……”穆椿摸摸脑袋,看到边上旁若无人地吵着架的两位,道:“他们不是也没参与吗?”

朱雀和白虎同样是在游戏结束之后,才姗姗来迟赶到现场的,按理来说他们和谢紫虚一样,都不能算作参与的游戏。

这个疑点无法解释,穆椿忍不住发散性地猜测:“难不成那家伙还是随机挑选目标的?”

摸摸下巴,看一眼两位个子不高的精怪,他又眯起眼睛小声说:“不过他们两个跟谢紫虚不一样,精怪是不是不算人,所以就被忽略了?”

自认声音很小,穆椿以为那两个沉迷于拌嘴,肯定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却没想到他话刚说完,朱雀和白虎纷纷默契地停下,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嘴角笑容阴森。

“小废物,你说谁不是人?”朱雀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捏得咔咔响。

白虎咧开嘴,露出两只尖利的虎牙,在看过来的一瞬间,眼睛化作充满野性的兽瞳。

穆椿被吓了个激灵,连忙双手合十对着他俩拜了拜,忙不迭地道歉:“祖宗我错了,我不会说话口不择言,您两位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一个小废物一般见识!”

有兰亭在,朱雀和白虎也不可能真的对他动手,听到道歉之后也就再吓唬了一番,随后哼了一声,就此作罢。

“不管怎样,还是要先联系到谢紫虚,这么久都还没过来,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归鹤藏蹙着眉开口。

最后兰亭终于开口,青年看一眼远处的分岔路口,盯着那弯弯绕绕的回廊,说:“不排除是鬼怪故意阻挠,不让她找到我们。”

兰亭:“分开找找。”

这里路口太多,几乎走上十步就能遇到一个岔路,穆椿一看到就忍不住腿软:“……我能不跟你们分开吗?”

“可以。”兰亭转头对着朱雀点点下巴,道:“你跟着保护他。”

“嗯?”朱雀眯起眼睛看向穆椿,龇牙:“我当然没问题。”

说完,一边捏着拳头,将指骨捏出清脆的声响,一边向颤巍巍的小傻子走过去。

“想走那边?”他阴恻恻地开口。

穆椿被他这语气吓了一大跳,但看着远处黑黢黢的路口,又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拒绝的话,最后只能一边咽口水,一边艰难道:“……您决定就好。”

“行。”朱雀一把薅住他的后脖颈,随意选了个方向就往外走:“那就走这边。”

等他俩离开之后,原地的人才动身,白虎和归鹤藏各自选了不同的方向,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路口。

因为刚才的小插曲,现在兰亭一看到序之,就莫名感觉到指腹发烫,湿烫的触感仿佛还缭绕在指尖,久久挥散不去。

刨除那点异样感,兰亭对莫名更粘他的序之道:“跟上。”

整个迷宫一样的建筑很大,兰亭选择的这条路走出去,很快就出现了一间房屋。

房屋门前用来晾晒衣服的架子上,挂着几件道袍,根据长短和放量来看,这里住的应该是一名坤道。

不,是两名。

那架子上挂着的几件道袍,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仔细分辨的话,却也能看出差别。

其中一部分的袖口有磨损,而另一部分袖口却十分完好,明显就是两个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人。

鬼怪的鬼域不可能凭空生出,一定有它的根据,鬼域中的场景,要么是鬼怪自身心中最渴望的,要么是它曾经真实经历过的。

视线朝屋子里看去,兰亭提步朝那边走的时候,去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那力道迫使他只能顺着回廊走下去,而不能任意拐弯偏离路线。

看来那屋子是不能进去了。

就在青年沉思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尖叫破空响起,语调惨淡恐惧,明显被吓得不轻。

“穆椿?”兰亭回眸。

他头也不回地对序之道:“过去看看。”

随后序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人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到岔路口碰到同样返回的白虎,三人一行进入刚刚穆椿和朱雀选择的路口。

没有走上多久,双方人马就再次聚齐,

等到地方后,兰亭看清眼前的画面,就明白为什么穆椿会发出惊恐的叫声了。

这里是一处四岔路口,兰亭序之和白虎站在一处,穆椿和朱雀站在一处,剩下两个路口,则分别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归鹤藏。

就像之前穆椿和鬼怪一样,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两个归鹤藏,无论从哪里看,都没法分辨出真假。

这么突然看到两个归鹤藏,甚至还清楚其中之一是那个狡诈的鬼怪,即使有朱雀在,穆椿也还是被吓到大叫出声。

这个时候,虚空之中再次响起熟悉的阴冷声线。

“准备好了吗?第二轮游戏就要开始啦~”

“倒计时三……二……一!你们还有十分钟哦~”

“要是认错了人,他的心就要归我了~嘻嘻!”

每次这声音都出现得十分突兀,这么炸在耳边,穆椿差点跳起来。

一看兰亭过来,他立马像是找到的主心骨,哭丧着脸就朝兰亭跑过去,藏起来后,说:“兰亭,你能分辨出他们谁是假的吗?”

朱雀缓缓走过来,对穆椿这怂样表示嗤之以鼻。

相比上一轮的穆椿,归鹤藏倒是冷静很多,在看到对面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时,还有闲心好奇地打量一番。

“别说是你们,我自己也差点分不清了。”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完后,彼此对视着,又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这怎么看?”当自己需要辨别的时候,穆椿才知道这有多难。

见兰亭不说话,他绞尽脑汁用自己核桃仁一般大小的脑子,想了半天,最后忽然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

“有了!”穆椿说话引起大家的注意,然后道:“背道德经!”

道德经算是每个玄门弟子的必修功课,就连穆椿这种无论何时都在划水摸鱼的小废柴,也被逼着对道德经倒背如流。

而鬼怪的阴气天生和正道相悖,道德经就是阴邪之物的死敌。

这个方法倒是有那么点靠谱,归鹤藏当即点头:“没问题。”

两道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两个归鹤藏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穆椿听说方法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迟疑道:“……鬼也能背道德经?”

按理来说,这是行不通的,但偏偏对面的两个归鹤藏,没有一人面露怯意。

“你想试,那就试试看。”兰亭的语气很是无所谓。

两个归鹤藏分别占据一个路口,彼此对视着,眯起眼睛神色不善。

他们没有争论谁到底是真是假,异常果断地开了口,两道一模一样的声音合并在一起,如果闭上眼睛,都能让人以为只有一个人在说话。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与观其妙……”(1)

穆椿针对道德经倒背如流,更何况是素有天才之名的归鹤藏,对他来说,背道德经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从头至尾五千多字,萦绕在耳边的声音都没有一秒的停顿,甚至还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穆椿都有点听迷糊了,只剩下耳边近乎重叠的两个声音,在不断回响。

“行了。”兰亭出声。

紧接着耳边的道德经戛然而止,两个归鹤藏同时停下,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十分胶着。

无法分辨。

他们甚至连语气语速,还有想要用越来越快的方法去压制对方,这样的想法都一样。

只能说这暗处的鬼怪实在有些难对付。

两个归鹤藏双双伸出手,略显疲惫地揉起了太阳穴。

“分辨出了吗?”兰亭淡淡开口,询问提出这个方法的穆椿。

穆椿听他们背道德经,听到脑子里全都是浆糊,他有些怀疑人生:“现在鬼怪都能背道德经了吗?”

“为什么?难道不会把他们弄得魂飞魄散吗?”穆椿瞪眼睛。

即使不会魂飞魄散,但对面那两个归鹤藏至今神色如常,连难受的表现都没有,实在是有些过于夸张。

“不愧是S级任务。”穆椿很震惊:“鬼怪竟然恐怖如斯。”

听他废话半天,此刻虚空之中的声音再次催促,似乎是觉得这次十拿九稳,那声音的语气轻快不少,充满了得意。

“真真假假找不到~你们还有一分钟。”

“他的心就要归我啦~”

但他还没得意多久,青年却唇角上扬三分,语气漫不经心:“谁说的?”

“呃——”得意的鬼怪顿时卡了壳。

不过时间已经所剩无几,看到边上的毛头小子抓耳挠腮,它不信就这么点时间,白发青年还能准确识别出真正的归鹤藏。

“不懂装懂,付出的代价,可是你朋友的性命!”

它甚至开始悠哉悠哉地报数:“ 四十八秒,四十七秒,四十六秒……”

就像是在考试中奋笔疾书,最后一道题只写了一半,而此刻时间却所剩无几,鬼怪读秒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相比于白发青年他们四个的冷静,穆椿急到额头全是冷汗,两个归鹤藏的表情也很难看。

我当时间只剩下最后十秒的时候,鬼怪的声音开始变得兴奋,就在它情绪抵达顶端,满心期待着要宣布他们游戏失败时,白发青年忽然开了口。

仿佛法场上负责宣判死刑的判官,一声令下:“白虎。”

“嗷呜~”少女头顶的虎头帽子这一刻,忽然活了过来,点漆一般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对面。

然后白虎轻笑一声,伸手指尖一点,语气俏皮:“右边是鬼哦~”

而此刻鬼怪的倒数已经只剩下最后三秒,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倒计时突然停止。

穆椿不知道这答案是否正确,在鬼怪沉默的时候,他一颗心瞬间提起,在紧张的气氛烘托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过了很久,虚空之中才传来鬼怪略显气急败坏的声音:“……选择正确。”

“算你们好运,但下一次游戏,就不会像这次这么容易了哦~”

那声音意有所指一般,说完就再次消失。

这一次归鹤藏没有半分犹豫,拔出铜钱剑,当即刺向化作他模样的鬼怪,然而终究吃了一步,对方故技重施,再一次消失在众人面前。

卡着最后一秒选择成功,穆椿深吸一口气,总算没把自己憋死,他忍不住道:“刚刚情况太惊险了,但凡慢上两秒,归鹤藏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不会。”兰亭抬眼,“我早就知道答案。”

穆椿一听,愣了一下:“那你为什么最后才让她说?”

“哦。”兰亭收回视线,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让那小鬼先高兴高兴,最后再戳破它的幻想……岂不是更有趣。”

穆椿不懂,但大为震惊:“……厉害。”

说起来刚刚还多亏了白虎,但一回想刚才的状况,穆椿又傻傻地扭头看着白虎头顶的那个“帽子”。

白虎还是少女模样,长得不高,头顶才堪堪到兰亭肩头,脸蛋和眼睛都十分圆润,看起来活泼可爱。

她头顶的虎头毛茸茸的,原本应该十分可爱,但现在穆椿却只能惊悚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他注视的时间太长,差距到穆椿的视线,白虎看过来后,扬眉忽然对他一笑,同时头顶虎头猛然张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兽吼。

“吼——!”

那一刻,少女头顶仿佛有巨大的法相虚影冲出,白虎高大而气势汹汹。

穆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白虎嘴角的笑容一僵:“……呀。”怎么这么胆小?

归鹤藏目睹了全程,默默走过来给穆椿下了个定神咒,这家伙怕是都快被吓到灵魂出窍了。

兰亭召出来的这两个精怪实力很强,性格也有些恶劣,穆椿胆子小又好奇心重,每每都被捉弄得死去活来。

唉,真是小可怜。

定神咒能稳固魂魄,寻常人被吓住之后晕过去,基本上都是因为魂魄不稳,定神咒一下,很快穆椿就转醒。

睁眼的那一瞬间,穆椿眼眶一红,躺平在地上,默默被吓哭流泪。

白虎:“……”讪讪地摸摸鼻尖。

哪里见过这么胆小的,朱雀忍不住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时候穆椿发誓:“我再也不好奇了!”

“醒了就起来。”兰亭十分无情,“如果我猜得没错,等会儿又会有一段记忆出现。”

穆椿听了,连忙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但他刚站稳,一眨眼的工夫,身边所有队友都消失不见。

熟悉的黑雾笼罩四周,等再退去的时候,眼前场景已经发生变化。

兰亭神色自若地身处其中,放眼望去仍旧是之前的场景,铜钟,楼阁,香炉,神殿——

——这是一处道观。

这一次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但整个地方都被迷雾笼罩着,看不太真切,只有一个地方云雾尽散。

兰亭看过去,那地方正是他之前在寻找谢紫虚的时候,路过的那间房屋。

青年提步过去,房间房门紧闭,没办法走进去,就绕了一圈到窗边站着,透过窗户缝隙看清了里边的场景。

上一次只看到了个侧脸,这一次兰亭倒是看得真切——房间里站着的,正是谢紫虚。

或者说是十几岁的谢紫虚,这样才更准确一点。

对方此刻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只是小姑娘的对面还有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这时候她拿着药酒在替对方清理手臂上的伤口。

对方挽起袖子的部位,布满了灼烧的伤痕。

“你哭什么,受伤的又不是你。”那人开口时嗓音清脆,似乎也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

而谢紫虚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跟兰亭所认识的那个,对谁都异常冷漠的谢紫虚不一样。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对面的人,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默默掉眼泪,惹得另外一个小姑娘立马慌了起来。

对方伸出完好的那只手给她擦眼泪,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道:“……行了行了,你别哭了,我下次一定注意着点。”

说完见谢紫虚还不说话,她便忽然倒吸口凉气:“嘶——”

谢紫虚顿时紧张起来:“很痛吗?”

“有一点……如果你不哭了,我就不疼。”她抖了个机灵。

谢紫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擦干脸上的眼泪,给对方处理完伤口,忽然说:“你不要为我打架了……我会好好修炼,等我变厉害之后,就换我保护你。”

“得了吧。”对方悬空在床边的腿晃了晃,笑着说:“你又怕苦又怕累,娇气得很,连你师父给的那把大刀都抱不起来,你啊,就好好做你的大小姐,都说了我会保护你。”

“我也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绝不食言。”

两个小姑娘伸出手,握在一起拉勾盖章,许下承诺。

过了会儿,谢紫虚忽然站起来,到一旁的桌边坐下,然后拿出纸笔,表情严肃认真,在纸上涂涂画画着什么。

另外一个小姑娘慢吞吞挪过来,有些吊儿郎当地凑过去一看,然后嫌弃:“你这画的是什么啊,好丑。”

谢紫虚顿时涨红了脸,有些局促地伸手去捂住自己画下的东西,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挪开,问:“……真的这么丑吗?”

对方一顿,又改了口:“其实……挺别致的。”

“那以后,我给你画最漂亮的脸,好不好?”谢紫虚道。

对方可疑地停顿了一会儿,说:“你要不先练练画技?”

……

画面在两个小姑娘的打闹声中逐渐消失,眨眼过后,兰亭眼前再次变成了那个回廊。

而就在不远处,序之逐渐走近。

兰亭视线看过去,缓缓抬眸,歪头时开口说话,语气很轻:“找死?”

下一秒天外飞来一剑,古朴厚重的长剑落在青年掌心,挥出一道足以劈山填海的剑气。

迎面而来的“序之”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先败走逃遁。

其余队友姗姗来迟,他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穆椿到地方看到没事人一样的兰亭和序之,紧张道:“难道刚刚那鬼怪又来了?”

“嗯。”兰亭颔首。

穆椿立刻如临大敌,站在兰亭身边,自认为目光如炬地向四周看过去。

“别找了。”兰亭叫住他,轻描淡写:“那鬼已经被我拆穿,逃走了。”

前两次兰亭几乎都是卡着最后一秒给出答案,这次却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穆椿震惊:“这么快?”

按理说这次被拆穿,兰亭他们又该进入回忆,但藏在暗处的小鬼不讲武德,这次失败得太快,差点没把它气炸。

但其余人刚聚首,它竟然很快再次卷土重来。

大家不过是一晃神的工夫,就见到原本兰亭站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两个他!

看到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白发青年,穆椿顿时如遭雷劈:“完了完了,这下怎么办!”

前几次都是依靠兰亭得到的答案,这次那狡猾的小鬼却变成了他的样子,两个兰亭站在他们面前,现在该听谁的?

很快的,穆椿就明白自己多虑了。

他心里的担忧甚至还没有完全升起,比他思考的速度还要更快的,是序之的动作。

穆椿只是觉得这一瞬间面前有风晃过,那风不知道掺杂了什么,闭眼时眼前一片深红,紧接着粗粝的质感就将他的脸刮得生疼。

序之的声音冷极了,像是数九寒冬里凛冽的北风:“你,该死。”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序之出手,但对方提剑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威压实在太过于强劲,太阳穴被压迫到疼痛难当,压力让他们不得不闭上眼睛。

谁也不知道闭眼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那疼痛只短暂地出现了一息,随后耳边听到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仿佛风平浪静。

但有一道声音突兀地出现:“剑下留人!”

这声音一改往日的轻蔑与冷嘲,带上了几分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焦急——是谢紫虚。

谢紫虚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穆椿想睁眼看看,但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仿佛有小刀在不断地剐蹭他的眼球,最后他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

谢紫虚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此刻面色苍白,但看到序之出剑后,她却顶着巨大的压力,拔刀出鞘,惊天一斩就此挥来!

“铛——!”

兵戈碰撞声骤然响起,谢紫虚脸色猛然一白!

双方兵刃交接,但谢紫虚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自己无法跟对方匹敌,她握刀的双手被震到发麻,而斩.马.刀发出嗡鸣声,再继续下去,怕是能当场断裂开来!

握剑男人的眼神看过来,对方神色淡漠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谢紫虚心中惊惧不已,最后咬牙对其中一个“兰亭”道:“还不快走!”

“兰亭”阴鸷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立马消失在原地。

看到鬼怪已经逃走,谢紫虚瞬间松了口气,但她手中兵刃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对面的男人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剑刃无法阻挡,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仅差毫厘就能将她从眉心撕成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苍白到几乎透明的手伸了出来,明明看起来瘦弱得可怕,但那只手却毫不畏惧地握上剑锋——

长剑避其锋芒,主动退开,仿佛大山一样压在谢紫虚身上的压力,骤然溃散,她劫后余生地大口喘息,额头上冷汗成滴滚落。

看到毫发无损的白发青年,序之收剑后整个人温顺得不像话,跟刚才那个,差点把谢紫虚轻飘飘斩于剑下的人大相径庭。

他在青年身侧垂下头:“主人。”

兰亭没想到序之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盯着剑灵的眼神充满了探究,还有一些更复杂的情绪。

随后神色如常地撇开视线:“我没事。”

虽然刚才大家因为序之的威压,都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但谢紫虚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会儿一切结束,适应之后穆椿睁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朝他们看过来:“谢紫虚?”

所以他刚刚听到的声音,真的是谢紫虚。

“你跟那个鬼认识?”虽然这个猜测很离谱,但穆椿现在能想到的可能,也只有这个了。

归鹤藏同样把探究的视线投过来,问:“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些画面,真是你的记忆?”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谢紫虚依然神色疏离,她并没有回答穆椿的问题,权当默认,只对归鹤藏道:“不是。”

“不是?”归鹤藏蹙眉沉思:“那画面中全都是你,却又不是你的记忆?”

不等他还要再问什么,下一秒,黑雾再次蔓延而来。

“又来了!”穆椿看到黑雾就开始条件反射地紧张起来,他忍不住在最后关头看了一眼大家,“所以等会儿,它又会假扮成谁?”

穆椿没有得到答案,因为黑雾之下,队友再次消失。

兰亭视线恢复时,面前却不再是之前的那座道观,他环顾四周,见此地树木丛生,像是无人涉足的深山。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兰亭回头,就见到十四五岁模样的谢紫虚,提刀赶来。

她的状态不太对劲,面色发白毫无血色,双眉紧皱,奔跑间还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零星的血迹随后从嘴角滑落。

兰亭的视线定格在她嘴角,眉梢一抬,“黑色的血?”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血,而是阴气,人死后的灵魂基本上都是由阴气构成,杀戮会让阴气变浑浊。

因此鬼物受伤之后,流出的血都是黑色的,因为他们流的都是自身阴气。

兰亭虽然站得远,但却看清谢紫虚受伤流出的阴气颜色很淡,这代表他手上并没有沾染多少血。

不过等会儿就不一样了,兰亭看向她的身后。

谢紫虚这模样,分明就是在躲避追击,而在她身后,约莫有十几个穿着道袍的道士正穷追不舍。

这时候的谢紫虚年龄不大,但实力倒是不弱,她身后追击的那些道士,看起来个个都比她年龄大上许多,但这么会功夫,却仍旧被她甩在身后。

“你这阴物休要逃跑,这都是我派地界,你跑不掉的!”有人大喊着,想要威慑住逃跑的谢紫虚。

而谢紫虚的回答却是回头毫不犹豫啐他一口:“放你娘的屁,先追上我再说!”

她受伤很重,仅仅是说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嘴角又有一大片阴气涌出。

兰亭看着她嘴角的阴气,心道:她是不是谢紫虚,都还不一定。

随后追击的那些人就给了他答案,只见那人被骂了之后,顿时面色一黑,神情十分难看,立刻道:“你假扮谢师妹,残害我派师兄,丧尽天良作恶多端,今日饶不了你!”

“师弟们,落阵!”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旁十几人立马分散到不同方位,手中铜钱剑挥舞着,所有人步调一致,剑尖划出玄奥的弧度,天地间的灵气顿时被吸引过来。

诛鬼阵?兰亭闲闲地倚靠在树干上,道:“这些人倒是心狠。”

道家诛鬼阵威力极大,一旦落成,鬼怪被困其中,不出十分钟就会魂飞魄散。

弟子们很快结阵,灵光四射中,封了谢紫虚的退路,她向前碰壁之后,只能不甘地停下脚步,在另一头充满警惕地看着他们。

道士们见她被困,立刻开始念咒,打算启动阵法:“……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戴印章……”(1)

杀鬼咒一出,阵法立即呼应着发出金光,这金光常人碰了只会觉得神清气爽,但阴邪之物沾染分毫,却无异于削骨之痛。

即使谢紫虚再厉害,但此刻她身受重伤,依然是强弩之末,又遭逢此等杀阵,很难再逃出生天。

阵法的金光照射在她身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谢紫虚脸上痛色浮现,她咬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反而狠戾地看着那群道士。

“是非不分,不辨黑白,这就是你们玄门的作风,你门下那个人渣该死,我不过是替天行道……今日杀我,来世必偿!”

为首的人听她放话,立马冷笑一声:“阴邪之物,谈什么是非黑白,人人得而诛之!”

“你手上沾了人血,凶性大发,今日我等将你就地诛杀,才是替天行道!”

“继续!”他大喝。

“头戴华盖,足蹑魁罡……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急急如律令!”(2)

杀鬼咒成,阵法光芒大放,无数刀割一般的痛苦,让谢紫虚再也压抑不住,自喉咙中发出惨叫,叫声可怕而阴森,不似活人。

道士们为了维持阵法不断输出灵力,此刻个个面色惨白,为首之人听到谢紫虚的惨叫,痛快道:“大家坚持住,那恶鬼就快魂飞魄散了!”

阵法之中,奄奄一息的谢紫虚已经浑身是伤,金光灼烧着她的躯体,数不清的伤口出现在她身上。

兰亭一眼看去,就见到阴气一点一点从她伤口之中渗透出来,再被金光尽数吞没。

到了后边,她几乎已经快要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蜷缩在阵法中,甚至让人有种她即将要变得透明的错觉。

就在此刻,远处有声音传来,语气急切而担忧:“阿紫!”

随后,兰亭的视线中撞入另一个谢紫虚。

这个谢紫虚和阵法之中的恶鬼,长相穿着一模一样,同样是十四五岁的年龄,她身后背负斩.马.刀,在看到那边的情况后,那一瞬间几乎心跳骤停。

随后长刀出鞘,劈山崩海一般,用尽全力朝那几个道士砍去。

“你们离我的阿紫——远一点啊!”

“不好!”为首的师兄大叫一声。

为了布置这个阵法,他们身体里的灵力几乎被掏空了,此刻若适应扛下谢紫虚这一击,怕是不死也残。

师兄气愤道:“谢师妹,你这是要杀了师兄吗!”

谢紫虚咬牙愤怒:“是你们先伤我阿紫的!”

“可她是恶鬼!”

“她不是!”谢紫虚泪水从眼眶中落下,攻击立马到他们面前。

“阿紫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疯了……撤阵!”大家始终还是惜命的,师兄最后只能不甘心地放弃,大家同时中断灵力输出,急速后退。

但谢紫虚的攻击虽然被他们躲过了,阵法中断所带来的反噬也不容小觑。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胸腔阵痛,偏头一口血吐了出来。

阵法被破之后,谢紫虚立刻收刀奔了过去,等看到里边奄奄一息的阿紫时,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跪下把阿紫抱在怀中,平日里握着八十斤长刀都稳稳当当的手,这时候却颤抖得不像话。

兰亭就站在一旁,看着谢紫虚伸手,去捂住阿紫阴气逸散的伤口,说:“……不怕,阿紫不怕,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给你画得漂漂亮亮的……”

阿紫这时候已经回天乏术,却因为一滴落在脸上的眼泪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她蓦然睁大双眼,忽然推开谢紫虚,伸手而出——洞穿了偷袭者的胸膛。

“……阿紫?”滚烫的鲜血喷洒在脸上时,十四岁的谢紫虚愣在原地。

“师兄、师兄被杀了!”剩下的道士看见这一幕,大叫着跑开,朝道观的方向跑去。

“恶鬼杀人了!”

阿紫眨眨眼睛,保持着单手洞穿那人胸膛的姿势,对方已经在她手穿透而出的时候死去。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轻轻道:“小紫,我想活着。”

然后缓缓收回手——她手中捏着对方的心脏,大量的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阿紫身上的阴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

谢紫虚瞳孔骤缩,几乎是痛哭着扑过去,说:“你吃了什么,你吃了什么!”

“你会没法回头的,你快吐出来啊!”

阿紫嘴角沾上了一大片鲜血,笑着说:“……可是我想活着。”

远处传来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大量的道士正在靠近。

阿紫垂眼道:“你曾经说过会保护我,不让我受伤……”

“你食言了。”

等道观的道士们赶来之后,首先看到的,就是谢紫虚被那恶鬼一掌击飞,口吐鲜血昏迷过去的画面。

随后恶鬼突然实力大增,飞沙走石之后,竟然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兰亭看着眼前画面定格,然后逐渐褪色,很快所有的东西都消失在面前。

这一次众人没有被分开,脱离记忆的幻境之后,兰亭身后还是站着序之,朱雀和白虎远远站着,而穆椿久久不能回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捂着肚子,弯腰大吐特吐了。

亲眼目睹那鬼怪挖心下咽的画面,穆椿这辈子的心理阴影都有了。

“呕!”

归鹤藏警惕地靠过来,跟对面的两人对峙,在兰亭他们面前,正站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谢紫虚。

看着这一幕,兰亭却露出前所未有的兴致,伸手指向身后没有斩.马.刀的“谢紫虚”,问:“所以,你是一只画皮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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