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的视线没有掩饰, 在场的人看到后,都下意识顺着他转头的方向看过去。 于是就见到刚才还因为置气而跑掉的冯知善,此刻正站在楼梯上, 对兰亭怒目而视,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善。 冯总表情一僵, 大声道:“站在那里干什么, 下来!” 而冯知善转头盯着兰亭,又抿唇看了看边上的宋小小,转身再次回了房间。 “砰——!”他生气砸门。 这一举动差点把冯总又气到喘气。 宋小小刚刚看到冯知善之后,跟兰亭说话的频率就降了下来, 这时候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为什么闭了嘴,很快地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之后, 对兰亭道:“抱歉, 我去看看知善。” 说完就再次上楼, 在门外边敲了半天,还不停说话哄人, 之后房门才被冯知善打开,紧接着放了宋小小进去。 这人倒是奇怪,她去哄自己的男朋友,跟他报备个什么。 兰亭对此没有任何多余的看法,他支着下巴思考。 刚才冯知善站在扶梯边,他倒是看清了对方身上的阴气。 与其说冯知善身上阴气很浓, 倒不如说是其中一部分阴气很浓。 双腿,右手, 还有半只左手, 这些地方都被阴气笼罩着, 跟其他干干净净的地方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十分割裂。 就像是一张白纸分成两半,只给其中一半涂上墨水。 “你昨晚梦到他说那只手疼?”兰亭忽然开口问。 冯总对梦里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当即想也不想就回答:“左手。” “两次做梦间隔时间是多久?”兰亭道。 想了想,冯总告诉他:“最开始是一个星期一次,然后是四五天,两天……” 兰亭点头:“时间在逐渐缩短,按照规律来讲,你今晚仍旧会做梦。” 把自己刚才的观察讲出来后,冯总一听就急了:“这阴气是什么意思?” 兰亭道:“应该是某种东西在逐渐侵蚀他,侵蚀的顺序跟你做的梦吻合,速度也在不断加快,今晚就该轮到其他地方了。” 轮到其他地方…… 如果没有了四肢,会不会真的就该轮到头了? 冯总十分心急,连连追问兰亭有没有解决办法。 最后青年还是只说:“放心,我不会让他出事。” “我这边没问题吗?”冯总忽然想到自己,“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个,会不会我这边也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青年手指在沙发一侧敲了敲,道:“你会梦到这些,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下,血亲潜意识里的求救被你感知到了。” “可我问过知善,他却说自己没问题,从没向我求救过。”对于这一点,冯总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兰亭道:“人的浅层意识,跟潜意识之间,总是会产生一定的误差。” “要么阴气的侵蚀是无害的,要么在某种层面上是他自愿被侵蚀的,从而让他感觉不到自己受到了伤害。” “就相当于一个人快死了,但他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却不知道自己快死了,身体机能在迅速衰竭挣扎,但那个人却一无所知地还在微笑。” “原来是这样……”冯总莫名被他的形容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跟温水煮青蛙一样,架起柴火的瓮中,青蛙浑然不觉死亡已经逼近。 “今晚再看看,如果我估算的没错,今晚要害冯知善的东西会再次动手,等它出手的时候,就是抓住它的最好时机。” 兰亭说完,冯总连忙问:“知善会有危险吗?” “会。”兰亭道:“但我会让他没事。” 尽管青年已经这样说了,但作为一个父亲,冯总还是有些担心,只是看到兰亭淡漠的表情后,他没有将这些情绪宣之于口。 过了一会儿,冯总道:“那我让佣人去收拾一间客房,今晚老板暂时住下?” “嗯。”兰亭颔首。 佣人听完吩咐后,抬眼看了看兰亭身侧的男人,迟疑道:“这位先生不需要安排房间吗?” 冯总被提醒后一愣,这才想起兰亭身边还跟了个不爱说话的保镖。 “倒是我的疏忽,再打扫一间——” 很快冯总的话就被打断,兰亭道:“不用,他跟我一间。” 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丑剑,但既然已经契约了,那么就不会让自己的剑离他超过半米远。 兰亭眯起眼睛,侧目看了一眼序之。 不得不说,这剑虽然原型丑到天怒人怨,但拟出来的人样倒还不错。 就这张脸,倒勉强能让兰亭多容忍两分。 只是他知道序之是剑,其他人却不知道,冯总听到兰亭的话后表情空白了一瞬间,紧接着就想起来从前有关兰家小少爷的那些传言。 虽说有关顾归溪的那部分负面消息,已经随着他进监狱,被大家打为谣言,但兰亭喜欢男人这一点,应该是真的。 冯总担忧儿子之余,不免升起一股吃瓜的感觉。 之前他就想说了,谁家保镖长得这么出众,就跟电影明星似的……原来是这样。 接收到冯总复杂又意味深长的注视,兰亭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来。 随后冯总朝他一笑,试探着问:“那被子也只要一床?” “嗯。”兰亭点头。 他一个人又盖不了多少,这问话稍显多余。 冯总了然一笑,转头让佣人照做,那佣人就一脸恍惚地走开了。 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兰亭转头观察了他们一下,但每每只得到一个充满理解的微笑,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简直无厘头,青年蹙眉,最后还是放弃深究。 不知道宋小小在房间里跟冯知善说了些什么,晚饭前的时候两人就手挽手走出来。 冯知善跟她有说有笑的,情绪明显见好。 见状冯总也算松了口气,毕竟兰亭是他找来帮忙的,却一直受他儿子的气,这让冯总气了一下午。 等两人下来后,冯总朝宋小小点点头,算是感谢她劝说冯知善。 宋小小微微颔首,抿唇微笑的时候,弧度好看得恰到好处。 只是冯知善明显对兰亭还是喜欢不起来,看到他后也不打招呼,径直走过的时候还“哼”了一声,挑衅意味十足。 兰亭就当他放了个屁。 “时间也不早了,厨房已经在做饭,大家先坐下吧。”冯总说道。 这会儿在外跟姐妹约着逛街的冯夫人也回家了,打扮精致挎着包包,到家后卸掉这些累赘,在桌边坐下。 “小亭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冯夫人不知道冯总叫兰亭来的目的,全然把他当成上门做客的后辈。 兰亭道:“没有。” 这会儿饭菜也端上来了,做好的菜被佣人一一摆盘上桌。 冯知善已经开始动筷子,冯夫人见状蹙眉:“怎么这么没规矩?” 被呵斥之后,冯知善动作仍然没停,直接就到盘子里夹了一块鱼腹肉。 冯夫人生气转惊讶:“你不是不爱吃鱼吗?” 她刚说完,就见儿子的筷子方向一转,把鱼腹肉放到了女朋友碗里。 “趁热吃,这鱼也就这块最好吃。”冯知善笑着说道。 宋小小有点不好意思,迟疑地推搡他:“你别夹了,叔叔阿姨都还没动筷子。” 儿子如此没礼貌,让冯家夫妇顿感丢人,冯夫人随后皱眉拿起筷子,道:“……小亭你别管他,开吃吧。” 兰亭不常吃腥味太重的东西,而冯家喜欢吃海鲜河鲜,这一桌子基本上都是这些。 但他也拿起筷子吃了点,吃的中途分心打量了冯知善一番,当即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冯知善的右手拿筷子时,总是会无意识发出轻颤。 动静不大,如果不是目不转睛盯着,说不定还发现不了。 那幅度就像是帕金森病人不受控制一样,只是他的程度要轻很多。 其中的共同点,就是“不受控制”。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无法控制的情况? 兰亭眼神暗了暗。 “你是想喝汤吗?” 兰亭对冯知善的注视,让他身边的宋小小误会是想喝他们面前的汤。 说完宋小小就站起来,一边伸手来拿兰亭的碗,一边说:“我帮你盛汤。” 但下一秒还没靠近的时候,一只手横空拦截出来,铁钳一般握住她的手腕。 “你,不准靠近。”序之拦在兰亭身边,力气之大,几乎要把宋小小的手腕捏碎。 很快,宋小小的手腕就肉眼可见地开始泛红发青,她看到后立刻尖叫:“你放开我!” 嗓音异常尖利,听得在场几人纷纷皱眉后退。 冯知善站起来要揍人:“你干什么,放开小小!” 但拳头刚冲出去,脚下就莫名被移位的凳子绊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 “啊!” 同时序之也放开宋小小的手,宋小小立刻捂着自己红了一圈的手腕,双眼通红,漂亮的眼睛里一行泪流下来,掩饰住了她略微难看的脸色。 很快,宋小小反应过来后,就低头去扶冯知善,语气关心:“知善,你没事吧?” 冯知善从地上起来之后,宋小小就赶紧拉着他的手翻看,说:“刚才看你好像是手先撑地的,手有没有伤到?” 女朋友的关心让冯知善脸色好看许多,他拍拍宋小小的肩,道:“没事,小伤。” 但宋小小听了可不得了,立刻脸色一变,仔细检查完后,看到他右手手心的一道浅浅的划痕,顿时眼神暗了暗。 “没事啊,没事。”她念叨:“我等会儿去买点药给你擦擦,一定不会留疤的。” 冯知善对女朋友经常性的紧张过度表示很理解,毕竟宋小小太爱他了,每次但凡受一点伤,她都会吓哭。 “好,都听你的。”他语气温和宠溺,等女朋友终于不再紧张过度了,这才把她带着坐下。 “先吃饭吧。”说完,冯知善转头看了兰亭一眼,眼神中尽是得意。 兰亭看到后:“?” 他蹙眉,简直莫名其妙。 有病。 兰亭的眼睛到了夜里会失明,最近这种症状在腕骨归位后,已经好了少许,眼前不再一片黑暗,至少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只是鸪鸟灵目失效的那一瞬间,还是让他动作一顿,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 杯子落地后砸碎,声音不算小,在座的几位多少都惊了一下。 “没事吧?”冯夫人问。 兰亭神色自若:“没事。” 然后宋小小见兰亭俯身,连忙伸手阻止,嗓音下意识还拔高了一点:“你别捡,小心手!” 一直没动的序之快速上前,啪一声把她的手拍开,宋小小受惊后捂住自己的手,双眼睁大含着眼泪。 “不准靠近。”序之声音低沉。 冯知善又惊又怒,对着兰亭咬牙切齿:“你的保镖实在没礼貌,现在就让他离开我家!” 平常兰亭烦惯了序之,但此刻轻易被人越界,他眉目间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没礼貌的是你女朋友,希望你管好这位小姐,不要再试图靠近我,也不要再对我献殷勤。” 他冷冷道:“我喜欢男人,对她没兴趣。” 兰亭原本不懂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为什么会牵扯上自己,但奈何宋小小的小动作实在太多,一来二去就是傻子都能察觉到点什么。 宋小小脸色瞬间煞白,转头抱着冯知善肩头耸动,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什么。 冯知善脸色又青又红,实在精彩无比。 最后是冯总发怒才结束了他们的闹剧。 “带着你的女朋友上楼,滚回房间!” “哼!” 冯知善揽着宋小小,负气回到房间。 冯总深吸一口气,对兰亭道:“抱歉,这两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事后我会按照原定的价格双倍补偿老板。” 冯总也就摊上了个糟心的儿子,平常两夫妇经常做慈善,所以他手里的钱含有的念力不少。 兰亭淡淡颔首:“嗯。” 见他没有往心里去,冯总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你有事就去做,我这里不用时时刻刻待命。”兰亭在沙发上待着,让冯总夫妇去做自己的事。 “等入夜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只要我没说,你们都不要出房门。” 兰亭叮嘱过后,从怀里拿出两张写好的符,给他们递过去。 “贴身放好。” 冯夫人此刻已经知道了他来的目的,于是和冯总一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等客厅中只剩下他和序之后,兰亭抬眼看着窗外迷糊的光影。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晚上那东西按捺不住,对冯知善动手就行。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突兀,兰亭时间一到,大家都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他也带着序之进入客房。 进去之前有佣人路过,看到他俩真的进了同一间房后,纷纷露出震惊又果然如此的表情。 之前问过冯总,他一般都是十一点入睡,做梦惊醒后看时间,基本上都在凌晨三点。 根据这个时间来看,那东西动手,基本上都挑的是十二点过后,每日阴气最旺盛的时候。 兰亭睡眠向来很浅,睡的时间也很短,今晚又是在陌生的地方,心中迟迟消减不下去的警惕,让他闭上眼也没有任何睡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床上假寐的青年皱眉不悦地睁开眼,随后就跟床边直愣愣站着,睁眼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序之对视。 兰亭面无表情地看着序之,这家伙从进房间开始,就跟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盯着他看,视线明目张胆又毫不掩饰,让他想忽视都难。 “让开。”兰亭开口。 序之眨眨眼睛,这个动作让他总算多了几分人气,随后男人动了动,往边上挪开几厘米,眼睛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青年。 兰亭视线一顿:“……”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精力再跟序之掰扯,因为隔壁有动静了。 兰亭的房间在冯总的可以安排下,跟冯知善是比邻,两间房就隔了一堵墙。 事实证明有钱人家的房子,也没有多注重隔音,兰亭视线凝聚在序之身上的时候,隔壁忽然传来细微的嘎吱嘎吱声。 因为五感比常人更加敏锐,这声音放在兰亭耳边,就跟没有那堵墙一般,无异于身临其境。 伴随着男女的调笑和来回推拉,兰亭耳边响起亲吻的啧啧声。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低头看着自己躺着的这张床。 这么沉重的床也能发出声音,很难不让他怀疑隔壁是故意的。 兰亭伸手捏了捏眉心,表情隐隐带着股烦躁,下一秒他动作猛然一顿,同时起身离开刚才呆的那张床。 床榻紧贴的墙壁后边,细微的律动声响带着无声的挑衅。 “主人不高兴?” 序之低沉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他手中已然握紧了漆黑的长剑。 长剑泛着冷芒,下一秒就能直接穿透墙壁,将隔壁大逆不道的两人贯穿,钉死在原地。 苍白的手恒拦过来,青年冷淡道:“收起你的剑。” 言出既遂,序之又乖乖地回到他的右后方,像是青年背后的影子。 兰亭转头有些古怪地盯着剑灵,拧眉:“……特疙瘩脑袋,像个傻子。” 这剑看着就不太机灵,随后青年又淡淡收回目光。 当然,若不是这剑痴傻,契约之下他又能感受到对方完完全全的臣服,单凭这张能够完美契合他曾经想象的脸,就足够兰亭灭杀他一万次了。 会是巧合吗?还是……有所蓄谋? 这时候隔壁的动静已经停止多时,兰亭很快停止深思,因为四周的阴气在一瞬间突然开始蔓延起来。 阴气在短时间内聚集到了一定的浓度,眼前的可见度已经在逐渐降低,而兰亭身处此地,很快就发现阴气的中心——就是隔壁。 他二话没说直接出门,来到冯知善的房间后,抬腿一脚将紧闭的房门踹开—— “啊!”女人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房子。 伴随着门被打开,兰亭还没来得及看清里边的状况,却发现阴气在他踹门的前一秒轰然溃散。 四周在一瞬间变回正常,冯知善一边穿衣服一边发怒:“神经病吗!” 随后房门在兰亭面前被摔上,里边响起冯知善的安慰声,伴随着女人的哭泣。 短短的几秒,让兰亭看清了冯知善的身体状况——没有变化,跟白天一样,没有加剧也没有减弱,就仿佛刚才的阴气只是路过一般。 随后里边传来一阵谩骂,房子里的灯也被惊醒的佣人打开,三三两两的人眼神复杂地站在不远处,仿佛窥见了什么豪门的惊天大瓜。 冯家夫妇很快也赶来,兰亭转过头看着他们,视线扫过之后了然。 “你把符给冯知善了。” 冯总脸色一白:“我太担心他了,怕那东西来了之后他会有生命危险……不、不能给吗?” “我只是悄悄给他放在了枕头下边……” 兰亭平静地开口:“我给你的符邪祟不侵,那鬼今天本来要动手,但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符击退。” 兰亭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被打草惊蛇,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 冯总顿时手足无措:“我……我是不是闯祸了?” 兰亭没说话,是我眼神很淡,转身就走。 冯总想去挽留,但自己刚破坏了对方的计划,实在是没那个脸,只能看着青年离开。 这时候冯知善的房间内忽然传来一阵尖叫,随后是男人的痛呼声,冯总听了大惊,推开房门就见到冯知善站在原地,而他左手上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被割裂了一道伤口。 “快去请李医生,这么大的伤口,别感染了!” 兰亭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停住离开的脚步。 看着那些人兵荒马乱带冯知善出来,他心中被人违逆的火气丝毫未减,随后仍旧转身离开。 冯知善透过人群看到他俩离开的背影,不满地大喊:“姓兰的!” 兰亭侧目回头,忽然眼神一凝——随着他回头的动作,青年肩头的魂火开始波动,就仿佛有个无形的鬼怪,正趴在他肩上吹着阴风。 ——这是鬼吹灯。 青年的眼神忽然定在冯知善的身上。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冯总身上那盏一夜之间熄灭的魂灯。 鬼吹灯鬼吹灯……能吹灭阳火的一定是阴气旺盛的鬼,可冯知善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被阴气侵蚀的活人。 实在古怪。 冯知善明显还记仇兰亭刚才突然破门的举动,这会儿等待医生的途中,硬要兰亭给他个说法,骂骂咧咧的极其难听。 而兰亭思考过后,只是用一种很淡漠且轻蔑的视线看着他,缓缓道:“体虚须禁欲,否则伤身过度无法逆转。” “下次小点声,给自己留点体力。” 说完兰亭就直接离开,丝毫不理会后边的人是怎样脸色青红交加。 等冯知善怒火上涌后,兰亭却早已经离开冯家。 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回到兰家,躺在房间里的床上,兰亭紧绷的精神才稍稍松懈了一点。 这个房间里已经四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与气息,躺上去至少要比在冯家安心。 原本因为冯总的捣乱,已经想直接终止这次的交易,但冯知善的鬼吹灯,却让兰亭来了点兴趣。 他思索了一会儿,听着窗外风吹树动的声音,闭上眼睛假寐。 序之站在床头,听到耳边的呼吸声暂缓,视线转了转,无声地走过去想要拉起被角,给青年盖上。 但他手刚伸过去,离青年还剩下足足半尺,对方就已经呼吸一顿,随后整个人迅速清醒过来。 下一秒青年条件反射地抓住序之的手,在对方毫无反抗意识之下,两人调换身位,序之就被死死抵在床上。 兰亭呼吸丝毫未乱,眼神逐渐清醒,入夜他眼前光影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人形轮廓。 序之的脖颈被青年的手肘狠狠叩击,胸膛处双手被压住,对方跨坐在上方,浑身上下都是外放的杀意。 而序之安静地保持这个被压制的姿势,即使这让他难受到快死,也仍旧是一副完全臣服的姿态。 兰亭的神经缓缓放松,眼神也从冰冷转为平静,随后他从序之身上撤下,道:“滚起来。” 序之站起身,随后青年扬起手——动作停留在他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脸侧。 半晌,兰亭轻轻道:“变回去。” 话音刚落,原地就只剩一把从黑雾里走出的长剑。 这一下,掌风毫不留情地落在剑上,顺着这股力道,序之落在窗外的阳台上。 兰亭勒令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于是刚有动作的长剑,立马又在原地躺平。 第二天兰亭下楼的时候,兰家人愣了一下,兰父就叫王姨:“去添一双筷子。” 他哥自动无视在弟弟身后跟着的男人,帮他盛了粥,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点。” 听到时间后,兰霖顿时惊讶:“这么晚,困不困?” 弟弟摇头,随后兰霖见他乖乖喝粥,又问:“不是说要去帮冯总解决问题,不回来了吗,是不是出什么岔子了?” 兰亭等喝完了碗里的粥,才擦擦嘴,慢条斯理回答:“他擅自行动,扰乱了我的计划。” “那就不帮他了。”兰霖无脑护短。 说曹操曹操到,早饭刚吃完没多久,王姨出门的时候就刚好碰到冯家来人。 冯家夫妻上门拜访,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人是来干什么的,但也不好晾着不放人,最后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等人进来后,兰家人才看到他俩还带了东西,同时兰亭手机里接到信息,显示到账两百万。 “抱歉,昨天的事情是我冲动了,兰老板生气是应该的。”冯总一上来就道歉,态度倒是诚恳。 “之前说好的双倍报酬已经打给了兰老板,这些是给大家的见面礼。” 兰父皱着眉道:“不用,你把这些都拿回去,你跟小亭之间的交易,我不会插手。” 兰妈妈和大哥也是一样的说法,随后冯夫人开口:“这只是单纯的上门礼,两手空空来拜访实在不好意思,就收下吧,跟兰老板没关系。” 双方拉扯,最后兰家人还是找到机会拒绝,没有收下那些东西。 兰亭两百万他拿的毫不手软,等双方推脱过后,才喝了口水,开口:“冯知善出事了?” 冯家夫妇脸色一变,面面相觑之后,冯总才沉声道:“……没错。” 昨晚兰亭离开之后,冯家就找来医生给冯知善处理伤口。 不知道当时在卧室发生了什么意外,冯知善的手被打碎的玻璃划伤好长一条,血流了不少,处理之后医生也说要留疤。 宋小小全程都精神紧张,仿佛恨不得当场以身替代,看着冯知善的手,她眼泪就没停过。 听医生说会留疤,更是哭得差点晕过去。 等处理结束后,宋小小就盯着冯知善的手出神,表情像是伤心过度,后来两人一起回了房间。 冯家夫妇见兰亭走了,心中六神无主,但今夜冯总没有做梦,他们心中也稍稍放松了警惕。 直到天亮后,冯知善一睡不醒。 最开始是家里的佣人叫他们吃饭,而冯知善房间里没有丝毫反应,等冯家夫妇得知佣人叫了半天,都没人应答的时候,用钥匙打开门,却发现冯知善在床上人事不省。 而宋小小早已不见踪影。 说完这些后,冯总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岁:“知善现在躺在医院,无论怎么都醒不过来,经医院判定,说他现在无限接近于植物人……” 冯夫人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忍不住看着兰亭道:“兰老板,你救救知善吧!” 兰亭没接茬,而是抬眸问:“宋小小不见了?” 冯总连连点头:“没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早上就不见人影……估计是知善突然昏迷,她怕担责任,所以就跑了。” 他问:“兰老板为什么突然提起她?” 对面的青年倚靠在沙发靠背上,不答反问:“你知道有种鬼,死前失去了自己的肢体,死后怨念太深,则会通过各种手段,去夺取他人的肢体为己用吗?” 冯总一愣。 兰亭的话让他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梦,他儿子在梦里失去的,不正是四肢吗? 他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表情惊惶不安:“知善是被这个鬼抢了四肢?怎么办,这怎么办?” “可、可他看起来身体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啊!”冯总焦急地询问。 “当然没问题,”兰亭抬眼:“因为它夺取的是魂魄,偷走别人魂魄的四肢,再跟自己融合,之后凭借四肢跟肉.身的联系,顺理成章地鸠占鹊巢——当你的’儿子’。” “这个整个过程,对方反而会护着你儿子的身体,不让他到伤害——擅自毁坏,它可是会生气的。” 兰亭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幽暗,听得人莫名起鸡皮疙瘩。 冯总和他夫人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颤巍巍道:“生气……知善昨天手受了伤,它生气了,所以要让知善死吗?” 面对询问,兰亭淡淡道:“那倒不是。” “它只不过是带着冯知善被吞掉的部分魂魄离开了,而魂魄离得太远,肉.身就陷入了假死状态,也就是医学上俗称的植物人。” “离开……离开!”冯夫人惊觉过来:“是宋小小!” 一旦察觉到重点,之前发生的所有细节都浮上心头。 冯夫人咬牙:“难怪她总是很在乎知善的手脚,不忍心知善多走几步路,不忍心他拿危险的东西……原来都是这样!” “怎么办?”冯夫人忍不住咬自己的指甲,向兰亭求助:“魂魄被夺走……兰先生能救救知善吗?” “原本我是不想救的。”兰亭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抬眸:“但现在不救却不行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笑了一声。 而在他的手腕上,正有一个阴气森森的印记,张牙舞爪地附着在冷白的皮肤上。 昨晚宋小小在看到冯知善手受伤的时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已经做了决定,要放弃这个宿体。 于是自然而然的,她就盯上了正在离开的兰亭。 印记打上来的第一时间,就被兰亭发现了,序之原本打算动手除掉宋小小,但却被兰亭一个眼神阻止。 “给她点希望。”青年唇角稍稍上扬。 “到时候自然会更加绝望。” 于是他带着这个印记回到兰家。 兰亭道:“如果我猜的没错,她今晚就会上门来找我。” 听到这话,兰家人坐不住了:“什么?” 兰霖皱眉道:“这么危险,你能行吗?” “不用担心。”兰亭的语气有恃无恐,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 “来了正好,我会让它——有来无回。” 这一瞬间的青年让人顿感陌生,众人恍惚之下,青年下一秒又将所有神色全部藏的干干净净。 像是想起来什么,兰亭问:“上一次做梦,冯知善回到家中,夜里是否叫过你,而你回头了?” 冯总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谨慎地回想半天,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这有什么问题吗?” 兰亭伸手在冯总肩头拍了一下,熄灭的阳火被拍亮,ta道:“没什么,问着玩儿。” 实际上当时冯知善的魂魄,一大半都已经被吃掉,宋小小便用自己的阴气给他养着身体,导致冯知善在无意识间变得半人半鬼。 这才有了鬼吹灯的效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冯总觉得随着兰亭那一拍,他从昨天开始就隐隐作痛的肩膀,骤然间轻松了不少,整个人也变得暖乎乎的。 “兰——” 冯总的话没说完,就收到逐客令。 “情况我已经了解,你们可以离开了,明天冯知善自然会醒。” 两人一听,顿时惊喜地连连道谢:“多谢兰老板!” 随后冯家夫妇将带来的东西留下,转身离开兰家,准备在医院等着冯知善醒来。 等冯家人离开后,整个兰家却异常沉默。 兰亭不是没察觉到,但他没在意,随后兰霖开口说话,语气隐隐含着怒气:“那鬼晚上会来找你,你想怎么办?” 兰亭很疑惑:“我说了会解决。” 一句话把兰霖噎了回去,兰父沉声道:“你有多大的本事,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那东西道行浅,伤不了我。” 兰父道:“你才学了多久,就能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心中也明白过来,这几人是担忧自己扛不过,兰亭也没硬要跟他们争辩,选了个能让他们接受的解决方案。 “如果担心我不行,你们也可以找个信得过的道士,今晚就待在这里,有什么问题让他解决。” 兰家人面面相觑,兰霖的表情总算和缓了一点,但还是十分生气他这种不把危险放在心上的态度。 他说:“我这就去找。” 在兰家人看来,从兰亭展露出玄学手段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月时间,两个月能厉害到哪里去? 尽管兰亭一再强调自己能行,但谁都无法真的放心。 商界不少大佬都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感兴趣,也不乏真的信仰这些的,很快兰霖就联系到一人,沟通过后他的愁绪总算散了。 “联系到一位大师,正好对方就在锦川,下午就能过来。” 兰妈妈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后她又仔细跟兰亭确认:“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放心。”兰亭道。 他没有多做解释,反正此事过后,兰家人自然会对他改观。 时间一晃而过,下午兰家约的大师就如约上门。 双方在门口对视之后,年轻的道士龇牙对兰亭笑起来,道:“兰先生,别来无恙。” 兰亭注视着对方,语气意味深长:“又见面了,归鹤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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