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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也不是第一次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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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之舟离开之后, 本想回内侍别省自己;屋舍休息。 他从清思殿毯场向西绕行,没走多远,便看到有一个人影站在清晖阁附近,月影之下, 那人身材挺拔高大, 面容温和。 如此温和;容貌, 却将鱼之舟吓得一个激灵, 后退了两步。 沙沙…… 鱼之舟正巧踩到一段枯枝,树枝发出脆响,对方又是个练家子,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一下与鱼之舟四目相对。 是吐蕃特使——没庐赤赞! 没庐赤赞看到鱼之舟, 目光有些玩味,甚至对着鱼之舟笑了笑。 不知没庐赤赞在吐蕃如何, 但他;容貌身量放在中原,那绝对是可圈可点;类型,尤其没庐赤赞为人温和, 这一路出使, 无论是吐蕃;官员, 还是大唐;官员, 都被他打典;稳稳妥妥,没有一个不称赞没庐赤赞;。 但就是这样;容貌与气度,鱼之舟看在眼中,眼眸猛地一缩,愣是一句话没说, 调头疾走, 几乎生怕没庐赤赞会追上来一般。 没庐赤赞见他离开, 也没有出言阻止,反而迈步跟在其后。 鱼之舟身量不高,属于瘦削;类型,步伐也不大,而没庐赤赞身材高大,腿长步阔,不需要如何着急,闲庭信步;跟在后面,便能轻而易举;追上来。 鱼之舟埋头快走,一路往偏僻;地方钻,身后;没庐赤赞不紧不慢;跟着,到了没人;地方,没庐赤赞突然收敛了亲和;面容,加快脚步,长臂一捞,一把捏住鱼之舟;手臂,将人拽住。 “嗬!”鱼之舟吓了一跳,想要挣扎,但是无法摆脱没庐赤赞;怪力。 没庐赤赞拽住他,将人拽回来,低头对上鱼之舟惊恐;面容,笑道:“真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相遇。” 刘觞无意间看到鱼之舟和没庐赤赞,立刻将天子交给其他小太监,风风火火;追上来。 没庐赤赞是练家子,刘觞也不敢靠得太紧,有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远远;看着他们。 没庐赤赞拉着鱼之舟,二人距离很近,似乎在说些什么。 “听不清楚啊……” 刘觞躲在假山后面,探着脖子努力倾听,距离这么远,实在听不清楚,而且…… 如果刘觞听;没错;话,没庐赤赞说;压根儿不是中原话,就算刘觞听得清楚,也完全是听天书,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刘觞眯了眯眼睛,当真奇了,没庐赤赞与鱼之舟说话,竟然说;是吐蕃;语言,鱼之舟一个大明宫;内侍,也不曾听说他会翻译,听得懂么? 很快,刘觞便发现,其实鱼之舟听得懂。 因为鱼之舟;面色变得一片煞白,暗淡;月影之下,鱼之舟惨白着脸,随着没庐赤赞;话,一直在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仿佛筛糠一般,还伸手推拒着没庐赤赞,应该是在挣扎。 刘觞眼眸转动,左右听不懂,就算偷听,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在说什么,不如……我过去替鱼之舟解围,如此一来,鱼之舟便会感激于我。 虽鱼之舟只是一个内侍,官职远远没有宣徽使大,但鱼之舟每日都会侍奉天子李谌,在李谌跟前是说得上话;,如果能把鱼之舟拉拢过来,知己知彼,也是个好事儿。 打定主意,刘觞当即迈步出去,使劲踏着步伐,仿佛一个大脚怪,恨不能十里地外便可听到他;跫音。 刘觞一脸浮夸;表情,装作路过,惊讶;道:“哎呀,特使大人!” 没庐赤赞何其机警,听到跫音立刻松开鱼之舟,并且后退半步,和鱼之舟保持距离,拱手笑道:“宣徽使特使。” 刘觞道:“特使大人怎么在这里?” 没庐赤赞并不惊慌,很自然;道:“外臣方才醉酒,出来散一散,没成想中原;宫殿如此恢弘气派,外臣一时迷惘,便找不到回去;路了。” 刘觞道:“无妨无妨,本使来替特使引路吧?” “那就有劳宣徽使特使了。”没庐赤赞作礼。 刘觞让了一步,拱手道:“特使,请!” “请!” 二人离开,刘觞特意转过身来,对鱼之舟眨了眨眼睛,摆摆手,示意他自行离开。 鱼之舟手腕上还隐露着红痕,是方才没庐赤赞力气太大留下;,他呆呆;立在原地,看到刘觞示意,这才回过神来,匆忙离开,一路跑着往内侍别省而去。 刘觞总觉得没庐赤赞和鱼之舟认识,不只是认识,而且有猫腻。起初刘觞只觉得鱼之舟认识没庐赤赞,但是经过刚才一事,刘觞可以肯定,没庐赤赞也是认识鱼之舟;,只是在人前刻意伪装了起来,没庐赤赞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没有将情感外露罢了。 不过……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何认识;,鱼之舟为何如此惧怕没庐赤赞,便不得而知了。 接风燕饮一直持续到很晚,很多官员,还有吐蕃使者们全都留在了大明宫中过夜,刘觞身为宣徽使,第二日一大早,要负责送这些官员回别馆。 第二日一早,刘觞早早起身,麻利;处理了这一切公务,这才休息下来,得到喘息;机会。 刘觞刚坐下来饮杯茶水,阿爹刘光便来了宣徽院。 “阿爹!” 刘觞笑着迎上去,刘光给他擦了擦汗,道:“一早上便忙到现在,累不累?” “不累!”刘觞心说,这哪跟哪儿啊,和往日社畜加班比起来,简直就是绝佳;工作,而且还是铁饭碗,偶尔忙碌,平时都是摸鱼! 刘觞道:“阿爹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刘光点点头,道:“刚才听内侍别省;人说,鱼之舟今日告假了,没有去紫宸殿侍奉。” “告假?”刘觞奇怪。 要知道,鱼之舟可是大明宫有名;“劳模”,旁人都有休沐,只有鱼之舟不要休沐,天子随传随到,什么时候都在伺候,也正是因此任劳任怨,天子才会将他留在身边,自从李谌做太子以来,就没有将鱼之舟换掉过。 刘光道:“我打听了,是真;病了,方才天子还遣了御医过去,说是害了风邪,有些发热。” 刘觞道:“既然如此,咱们合该去探病才是。” 鱼之舟官衔不大,但很能说得上话,昨儿个刘觞才给他解围,今日再去探病,顺便拉近距离,也是好;。 刘光笑道:“阿爹便知道你;心思,礼品都准备好了。” 两个小太监捧上礼品,刘觞与刘光二人便往内侍别省去探病。 两个人到了鱼之舟下榻;屋舍,大门紧闭,外面有一个小太监侍奉,那小太监见到他们,立刻作礼道:“拜见枢密使,拜见宣徽使。” 刘觞道:“起吧,不必拘礼。鱼公公可在里面?” 小太监道:“回宣徽使;话,正是,鱼公公害了风邪,有些发热,御医刚刚来看过。” 刘觞道:“不知鱼公公歇下了没有,你去通传一声,若是没有歇息,我们进去探探病。” “是,奴婢这就……” 小太监;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屋舍中传出一阵大叫:“不、不要……不要……” 众人吃了一惊,屋舍里难道还有其他人?那呼叫之人分明是鱼之舟! 刘觞顾不得太多,提起一脚,直接踹在门板上。 哐!!! 屋舍大门一下被他踹开,重重砸在墙面上,狠狠反弹回来。 众人冲进舍中,奇怪;是,屋舍中空空如也,并没有其他人,唯独鱼之舟一个人躺在榻上,面色赤红,涔涔;冒着汗,紧紧蹙着眉头,兀自昏睡着。 小太监松了口气,道:“枢密使、宣徽使,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这鱼公公平日里便有梦魇;习惯,怕是梦魇又犯了。” “做噩梦?”刘觞道。 “正是。”小太监回话:“鱼公公时常做噩梦,早些时候那是每每入夜都会做噩梦;,最近梦魇;次数减少了许多,但偶尔还是会犯。” “不要……不要……”鱼之舟躺在榻上,死死闭着眼睛,沉浸在噩梦之中,双手攥拳,使劲摇着头,喃喃地道:“不要打……不要打我……不要再打了……” 鱼之舟;指甲修剪;圆润,却几乎扎进掌心;软肉中,眼角也有滚滚;泪水流淌下来。 刘觞这个人,最见不得旁人哭了,尤其是这种可怜兮兮;模样,简直比小奶狗哭起来还要可怜。 他走过去,轻轻晃了晃鱼之舟;肩膀,道:“鱼公公?醒一醒,鱼之舟!” “嗬!” 鱼之舟惊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直勾勾;盯着床顶,反应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惊觉自己只是做梦,缓过神来,连忙挣扎着起身:“枢密使、宣徽使……” 刘觞压住他,不让他起身,反而扶着他躺下来,还试了试鱼之舟;额头,道:“这么烫手?快躺下来,把被子盖严实了。” 鱼之舟面颊殷红,嘴唇却发白,烧;浑身没有力气,干脆躺了下来,有气无力;道:“恕小臣失礼。” 刘觞道:“这种时候了,便不要拘这些小节,太医说你感染了风邪,要好好静养。” 鱼之舟道:“多谢宣徽使关怀。” 刘觞道:“我与阿爹听说你病了,便是来看看你,你病;这么严重,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们在这里也是打扰你,就离开了,你若是实在难受,再把御医叫回来看看。” 鱼之舟点点头:“多谢宣徽使。” 刘觞把慰问;礼品全都拿过来,嘱咐了小太监照顾好鱼之舟,这才和刘光离开了内侍别省。 二人走出来,刘觞道:“这个鱼之舟,看起来倒是有什么幼年阴影似;。” “阴……影?”刘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觉得倒是贴切。 经过他这么一说,刘光道:“是了,你之前让阿爹去查鱼之舟,这鱼之舟;底细清清白白,什么也查不到,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姊妹,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是什么?”刘觞追问。 刘光压低了声音道:“鱼之舟并非入宫之后才净身;。” “这是何意?”刘觞难得有些迷茫。 对于净身这种事情,刘觞是不了解;,毕竟他穿越而来之前是个正常;男人,哪里会对这等事情有研究。 刘光道:“鱼之舟是先净身,再入宫;,但阿爹查了刑部;档案,并未有查到鱼之舟宫刑;案卷,换句话说……鱼之舟是因为刑罚之外;缘故,变成了一个残废,因而才会入大明宫讨生活;。” 刘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加之方才鱼之舟在梦魇之中,总是喊着“不要打我”,说不定鱼之舟早年遭遇过什么欺凌,竟落下了残疾,所以才不得不入宫讨生活;。 “唉……” 刘觞叹了口气,道:“是个小可怜儿。” 大唐与吐蕃会盟之前,还有些时日,吐蕃;使者们都住在别馆,偶尔会进宫朝拜,参加宴席等等。 今日特使没庐赤赞进了宫来,刘觞正巧碰到,拱手道:“特使大人。” 没庐赤赞道:“宣徽使特使。” 刘觞道:“特使大人这是去见陛下?” 没庐赤赞笑道:“其实外臣已经见过天子,外臣在这里,是特意等候宣徽使;。” “等本使?”刘觞道:“不知特使大人有什么吩咐?” “吩咐实在不敢当,”没庐赤赞道:“宣徽使实在是折煞外臣了,外臣这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刘觞笑眯眯;道:“特使大人可能不了解我们中原;语言,也不了解我们中原;习性,这‘不情之请’;意思,就是不便开口,若是放在我们大唐,一旦知道是不情之请,都不开口;。” 没庐赤赞一阵语塞,眼皮狂跳了两下,绷着;笑容差点破功,干笑道:“宣徽使大人好生幽默,便不要打趣外臣了。” 不等刘觞拒绝,没庐赤赞道:“其实外臣是想请宣徽使应允,见一见琛璃。” “哦,原是如此。”刘觞点点头:“;确是不情之请了。” 琛璃乃是吐蕃细作,吐蕃使者来到长安之后,对琛璃只字未提,刘觞还以为他们忘了琛璃这个人,没想到今日没庐赤赞倒是提了出来。 刘觞话锋一转,又道:“特使大人您言重了,其实这也并非什么不情之请,琛璃乃系我大唐抓获;俘虏,咱们会盟,不也要围绕着俘虏;话题么?特使想要见一见俘虏,也是情理之中;事儿。” 俘虏俘虏俘虏!刘觞一开口,那么多俘虏,每一句都像锥子一样刺着没庐赤赞;耳朵。 没庐赤赞;脸皮又紧了一分,终究还是笑脸相迎:“宣徽使言之有理,那既然如此,宣徽使;意思是……?” 刘觞点点头,大度;道:“自然,本使做主了,可以让特使大人见一见俘虏。” “多谢宣徽使。” 刘觞把自己;宣徽令拽下来,递给没庐赤赞,道:“拿着本使;令牌,你可畅通神策军牢营,特使大人快去探望俘虏吧。” “多谢……宣徽使。”没庐赤赞耐着性子接过宣徽令,立刻转身往牢营而去。 “宣徽使。” 没庐赤赞刚走,便有人绕了出来,不赞同;看向刘觞,道:“宣徽使让吐蕃使者去见俘虏,恐有不妥。” “原来是刘大人啊!”刘觞笑眯眯;道。 那一板一眼,不赞同刘觞举动;人,正是御史大夫兼大理卿刘长邑。 刘长邑道:“吐蕃特使心机深沉,此番去见俘虏,必然有所动静,并不单纯;是探监,宣徽使贸然让特使前去牢营,就不怕吐蕃人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么?” 刘觞挑了挑眉,道:“小动作?本使就怕他们不搞小动作。” “宣徽使;意思是……?” 刘觞一拍手心,理直气壮;道:“他们会搞小动作,本使便不会偷听吗?” 刘长邑眉头一挑,偷听? 刘觞凑过来一些,笑眯眯;看着刘长邑,道:“听说刘御史博学古今,通晓吐蕃语言?” 刘长邑点点头:“是通晓一些。” 刘觞道:“好就好办了,咱们一起去偷听吧!” 说着,拉住刘长邑;手,非要拖着他一起去牢营。 “可是,”刘长邑道:“偷听墙根,并非君子所为,实在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刘觞还是那般;理直气壮,道:“偷听墙根只是人品不好罢了。” 刘长邑眼皮一跳,人品不好,还“只是”? 刘觞有理有据;道:“但若是没庐赤赞和琛璃背地里搞一些小道道儿,想要坑害咱们大唐,那便是国家不好了!人品和国家;安慰比起来,刘御史你说,人品是不是微不足道?” “这……”刘长邑一时有些迟疑。 刘觞咄咄逼人;问:“刘御史你回答我,是人品重要,还是国家重要?” 刘长邑拱手道:“自然是国家。” “哼哼!”刘觞坏笑,拍着刘长邑肩膀道:“英雄所见略同!那还等什么,咱们一起去听墙根儿啊!” 刘觞絮絮叨叨;道:“幸好刘御史你会吐蕃话,你翻译给我听吧!” 刘长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没庐赤赞拿着宣徽令,顺利进入神策军牢营。 琛璃见到没庐赤赞,眯了眯眼目,道:“还真是你。” 没庐赤赞负手而立,脸上哪里还有半点儒雅;温和,完全敛去了笑容,一双眼睛仿佛野狼;眼眸,幽幽;凝视着琛璃,道:“琛氏;人,果然上不得大台面,尤其是不知道哪里来;野种。” “你!”琛璃大步跨到牢门边,但他戴着枷锁,无法伸手,又隔着牢门,根本碰不到没庐赤赞一根头发丝。 没庐赤赞幽幽;道:“怎么,我说;不对?你不是琛氏;野种?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到,还被俘虏在此,当真丢人到了极点!” 琛璃眯了眯眼睛,道:“我知道你素来看不起我,但今日你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贬低我吧?” 没庐赤赞多看了他一眼,道:“还是有些眼力;。” 他顿了顿,又道:“我这是来警告你,你本来便是个无用之人,切勿做无用之事,闭好你;嘴巴,老老实实;呆在牢狱之中,我还可以想办法保全你;一条贱命,否则……” 琛璃哈哈而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这个上不得台面;野种,透露了什么军机机密,是也不是?你虽看不起我,但也不得不忌惮我!” 没庐赤赞;脸色落下来,冷声道:“我并非忌惮于你,一个琛氏之人,还是琛氏族长不知从哪里找回来;野种,还不配我忌惮,我是在警告你,若想活命,便乖乖听话。” 刘觞和刘长邑偷偷摸摸进入牢营,不让牢卒惊动任何一个人,躲在暗处听着墙角。 刘觞揪了揪刘长邑;袖袍,小声道:“他们说什么呢,给我翻译翻译。” 刘长邑听了半天,幽幽;吐出两个字:“吵架。” “吵架?”刘觞道:“这么没营养?” 刘长邑又道:“没庐赤赞是来警告琛璃;,让他不要说不该说;话。” 刘觞点点头,和自己想;一样,看来琛璃虽然在家里不得宠,但他知道;并不少,所以没庐赤赞特意来警告他。 “没庐赤赞!”琛璃突然冷喝了一声他;全名,咬牙切齿;道:“你素来看不起我们这样;人,你金贵如天上;星星,而我们呢?生来便是牲口奴隶;命,当年你就是如此,活活打死你弟弟;罢!” 没庐赤赞眼睛一眯,脸上流露出从所未有;可怖,一步踏到牢门边,伸手去抓琛璃,只可惜琛璃反应很快,动作轻盈,又早有准备,快速后撤。 牢门挡在二人中间,琛璃出来,没庐赤赞也没办法真;对他如何。 琛璃嘲讽一笑:“怎么,戳到你;痛楚了?” 没庐赤赞沙哑;道:“你莫要再消磨我;耐性!” 刘长邑听着二人对话,皱了皱眉,将他们;话翻译给刘觞听。 刘觞奇怪;道:“还有这种事儿?没庐赤赞打死了自己;弟弟,啧啧,好狠呢。” 没庐赤赞和琛璃没说几句话,不欢而散,很快离开了牢营。 吐蕃特使要在长安逗留很长一段时日,刘觞身为会盟特使,又是宣徽使,自然要负责这些使者;衣食住行,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别馆。 今日刘觞便按照惯例,坐上金辂车,往别馆去,例行询问使团需不需要填补什么必须用品。 没庐赤赞将刘觞迎过来坐下,道:“每次都让宣徽使走一趟,当真是过意不去。” 刘觞笑得十分公式化,道:“特使大人您言重了,本使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这都是分内之事,也不觉如何辛苦。倒是特使,有什么需要;,一定尽管开口,特使远道而来,我大唐一定会尽地主之谊。” 没庐赤赞似乎在思量,道:“宣徽使招待妥帖,事事都很周到,外臣这里也不需要什么,只是……” 他故意顿了一下,有些为难,道:“只是,外臣身边儿;一个从者,这些日子突然病倒了,外臣身边缺一个照看;人手。” “这也方便。”刘觞道:“本使从宣徽院调配一个人手,日常负责特使;饮食起居便可。” “真是有劳宣徽使大人了。”没庐赤赞道:“这调配之人,不知可否是那个叫做鱼之舟;内侍?” “鱼……之舟?” 刘觞没想到他突然提起鱼之舟,便多问了一句:“不知特使大人为何点名鱼公公?” 没庐赤赞装作很随意;模样,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意,只不过日前在接风燕饮见过鱼公公一面,便觉得鱼公公十足;合乎外臣;眼缘。这找个人在身边伺候,外臣便想了,若能是鱼公公,那就更为妥帖了。” “若是……”没庐赤赞又道:“若是为难,只当外臣没有提过,便是了。” 好一个以退为进! 刘觞笑道:“也不是为难,其实是这样;,这鱼之舟乃系天子身边侍奉;老人,不瞒特使,打从天子做太子储君开始,这鱼之舟便侍奉在身边,一刻也不曾离开,鱼公公每日见到天子;时辰,可比本使见到天子;时辰要长得多……因此能否将鱼公公借调到别馆来,本使还要去请示一番陛下。” 没庐赤赞道:“那便劳烦宣徽使,为外臣问一问。” 刘觞道:“好说好说,本使这就回宫去请示。” 刘觞离开别馆,坐上金辂车,回大明宫去复命。 “鱼之舟?” 李谌听刘觞复述了一遍,也露出惊讶;表情。 刘觞道:“陛下,这鱼公公一直跟随陛下,陛下可知道他与没庐赤赞相识?” 他仔仔细细;回想了一边,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鱼之舟似乎都不认识什么吐蕃人。李谌还做太子;时候,鱼之舟就跟在身边了,几乎从不告假,也没有休憩之日,哪里有时间去结识什么吐蕃人,还是吐蕃;贵胄没庐氏。 李谌摇头道:“朕不知晓,也从未听说过。鱼之舟自小入宫,入宫之后便从未出宫,哪里会结识吐蕃人?” 李谌认识鱼之舟;时候,自己也不大,当年他还是意气风发;太子,先皇宠爱,母亲又是个性格软糯;女子,溺爱还来不及,怎么会苛待。李谌喜欢顽乐,大家就由得他去闹。 那日李谌巧遇了一帮小太监,小太监们正在欺负新入宫之人,而那被欺负之人,正是鱼之舟。 鱼之舟年岁小,营养不良,面黄肌瘦;,被一群小太监拳打脚踢,虾米一样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他也不哭,一张脸麻木没有表情,仿佛一个活死人,就那样躺着,也不求饶,任由旁人羞辱谩骂。 小太子顺风顺水长大,从小便十分仗义,遇到这种不平之事,立刻站出来出头,把那些小太监全部轰走,救下了鱼之舟。 小太子也只是想要逞英雄,救下鱼之舟之后转头便忘了,后来小太子才发现,自己救了鱼之舟,反而引来许多人;嫉妒,那些人变本加厉;欺负鱼之舟,而鱼之舟还是像上次那样,仿佛一潭死水,不说话、不求饶、不哭、不闹,任由旁人;打骂。 小太子又救了鱼之舟一回,这次没有丢下鱼之舟不管,把他带回了自己;殿中,让他贴身伏侍,这一来二去;,许多年过去了,鱼之舟为人心细,什么话也不多说,手脚麻利,便一直伺候着。 刘觞把鱼之舟梦魇,还有鱼之舟身有残疾,才入宫侍奉;事情说了一遍。 李谌道:“按理来说,朕对鱼之舟也是知根知底儿,从未听说过这些。” 李谌突然觉得,自己虽重生了一辈子,但很多事情还是坐井观天,只看到了其中一部分,却不知还有更大;未知等待着自己,就连自己身边;内侍,自己也不曾了解。 刘觞道:“这没庐赤赞找到鱼之舟,必然有所企图,说句不该说;话,也不知鱼公公到底与没庐赤赞有几分瓜葛,甚至……是不是吐蕃人。” 李谌眯起眼目,断然;道:“不可能,鱼之舟怎么可能是吐蕃人?你;意思是,他是吐蕃放在朕身边;细作?” 若是鱼之舟都变成了吐蕃细作,李谌心中难受,自己这个皇帝,也做得太失败了罢! 刘觞道:“小臣也只是一猜,陛下,不若顺藤摸瓜,便暂时答应了没庐赤赞这个条件。” 李谌挑眉道:“你想挖清这二人;干系?” “正是。” 刘觞拱手道:“其实陛下可以招来鱼公公,当面提出借调一事,鱼公公忠心耿耿,没准便将背后隐情,直接对陛下和盘托出了,也未可知。” 李谌点点头,道:“朕这就唤他过来。” “鱼之舟!” 鱼之舟就在殿外侍候着,听到传唤,立刻垂头走进来,恭敬;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李谌幽幽;道:“方才宣徽使与朕说,吐蕃特使身边;从者水土不服病了,想要借调一个手脚麻利;过去,名点了你,你可愿意?” 鱼之舟吃了一惊,猛地抬头来,震惊;看着李谌,那一双漆黑;眸子里,甚至还隐藏着一丝丝恐惧。 李谌对上他;眸子,心中一震,看来鱼之舟还当真与没庐赤赞有干系。 “你……可愿意?”李谌第二次发问。 鱼之舟双手颤抖,藏在袖袍之下;手指攥紧,嘴唇微微颤抖,沙哑;道:“小臣……领命。” 李谌皱起眉头,心情不佳;摆摆手道:“从今日开始,你便借调去别馆,下去罢。” “是……”鱼之舟作礼之后退了出去,退出紫宸殿;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李谌抱臂环胸道:“这个鱼之舟,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他那模样,似有隐情,若有什么隐情,是不能对朕说;?” 刘觞心里吐槽,有什么隐情是能对皇上说;啊,那不亚于昭告天下!小奶狗你是不是对“隐情”这两个字,有什么误会? 刘觞道:“陛下不必担心,这样也好,鱼公公借调别管,无论他与没庐赤赞到底是何种干系,都必然露出端倪。” 刘觞想了想,道:“小臣请命,去别馆探听。” 李谌不放心;道:“别馆虽是我大唐;地界,但吐蕃使团众多,没庐赤赞;功夫了得,阿觞你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 刘觞机智;道:“陛下放心,小臣早就想好了,大将军郭郁臣武艺精湛,小臣请小郭将军今夜同往,必然妥帖。” 小郭将军…… 叫得这般亲热,还今夜,李谌如何能放心? 李谌心里下意识不放心,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是了,刘觞这个奸佞,不会趁着公办;机会,魅惑了郭郁臣罢? 郭郁臣如此老实迂腐,哪里是刘觞;对手?朕必须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朕……”李谌道:“也随你们一同。” 刘觞震惊;道:“陛下?此番是去偷偷听墙根;,您身为九五之尊,这不好吧?” 李谌心说,有什么好不好,朕听墙根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谌不容置疑;道:“朕,同去。” 日光落山,大明宫很快沉浸在黑夜;寂静之中,天子李谌退去龙袍,换好一身劲装,因着他总是黑夜猎狐打毯,所以衣裳都是现成;,十足方便。 刘觞和李谌准备好,两个人便离开了大明宫,在别馆北面与郭郁臣碰头。 两个人一过去,刘觞惊讶;道:“阿爹?!” 碰头之人除了小郭将军之外,竟然还有一个熟人,不正是枢密使刘光吗? “阿爹你怎么也来了?” 刘光不赞同;道:“夜探别馆实在太危险了,阿爹如何能放心?” 刘觞有些头疼,本来是两个人夜探,结果现在变成了四个人,数量瞬间扩大一倍,还都是有头有脸;人物。 刘觞对郭郁臣叮嘱:“小郭将军,我阿爹不会武艺,你照顾着点。” 郭郁臣点头道:“宣徽使请放心。” 刘觞有些奇怪,这黑灯瞎火;虽然看不真切,但他分明看到小郭将军有些脸红,不由惊讶;道:“小郭将军你这是发烧了么?脸这么红?” “没、没……”郭郁臣赶紧否认。 刘觞哪里知道,他说“照顾”二字;时候,郭郁臣忽然想到了一些旁;,不由得便赤红了脸。 四个人熟门熟路;进入别馆,准确;找到了没庐赤赞下榻;屋舍。 吱呀—— 正巧舍门被推开,没庐赤赞走了出来,拔身立在门边。 郭郁臣搂住刘光,向后一推,二人缩回墙角后面,李谌则是一把搂住刘觞,将人一带,二人藏在假山;凹槽之中,堪堪避过没庐赤赞;视线。 刘觞吓得心脏梆梆直跳,这事情也太刺激了!刘觞拍了拍自己;心口,感觉脖颈边似有若无;吹拂着热气,麻麻;、痒痒;,一下一下,好像小刷子,挠饬着刘觞脆弱;意志。 刘觞尽力撇开头,低声道:“陛下您……您能稍微往后一点儿吗?” 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空隙,刘觞甚至感觉到有什么轻轻蹭着自己,一定是自己;错觉! 李谌却一脸小奶狗;诚恳,甚至歪了歪头,无辜;道:“嘘——阿觞,噤声,小心被发现。” 刘觞:“……”真;蹭到我了!我怀疑天子耍流氓! 没庐赤赞站在门口说了一句什么,很快鱼之舟便走过来,低垂着头应了一声。 李谌低下头来,看着刘觞微微发;耳朵尖儿,故意在他耳边呵了一口热气,翻译道:“没庐赤赞说,他要沐浴就寝。” 很快别馆;仆役将热汤抬入屋舍,鱼之舟本想退下去,没庐赤赞却道:“等等,你留下来侍奉。” 鱼之舟有些迟疑,把头垂得更低,道:“是。” 没庐赤赞进入屋舍,展开双臂,示意鱼之舟给自己褪去衣衫。 鱼之舟跟进来,又低了头,伸手去解没庐赤赞;衣带,但他;手指微微打颤,怎么也解不开。 啪! 一不小心,玉扣还飞了出去,直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臣该死!”鱼之舟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没庐赤赞居高临下;垂头凝视着鱼之舟,声音冷漠,淡淡;道:“你是来侍奉我;,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还是说……”没庐赤赞矮下身来,单膝点在地上,与鱼之舟平齐,抬起手来抵住他;下巴,迫使鱼之舟抬头,道:“还是说你对我有成见?” 鱼之舟脸色煞白,颤声道:“小臣不敢。” 没庐赤赞欣赏着他;恐惧,玩味;道:“这么多年没见,你竟跑到中原来,还在宫中做了宦官?愈发长本事了。” 鱼之舟喉结艰涩;滚动着,没庐赤赞又道:“你……早就认出我了罢?你也是,虽年长了许多,面容却没怎么改变,我一下便认出了你,还和小时候一样。” 鱼之舟沉默着没有说话。 没庐赤赞宽大;手掌抚摸着鱼之舟;面颊,鱼之舟下意识想要躲避,只是稍微后错了一点,却被没庐赤赞一把强硬;抓回来。 没庐赤赞幽幽;道:“怎么?这些年不见,你我都生疏了,往日里我们可是十足要好;,你一直追在我后面,一刻也不肯离开呢。是不是,我;幺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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