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璃稍微愣了一下, 立刻蹙起眉头,横眉冷对:“你到底是做什么来;!” 刘觞“嘿嘿”一笑,颇为猥琐;搓了搓掌心:“本使是来……榨干你;。” 琛璃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转念一想,刘觞不过嘴皮子厉害一些,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一点子武艺也不会,再者隔着牢门, 他能做什么?不过逞口舌之快,不能输了阵仗! 琛璃冷笑一声,不接他;片汤儿话。 刘觞也不觉冷场,道:“既然你报了家门, 说是吐蕃;什么什么尚族,具体姓什么来着?纳囊?啊不对不对……蔡、蔡——邦?嘶也不对,哦本使想起来了!你姓没庐!对不对?” 琛璃:“……” 琛璃被神策军羽林军围困, 都不曾吐血,但此时他只觉方才一定中了内伤, 不然为何心中郁闷, 堵塞难当, 非要吐出一口鲜血才能舒坦? 琛璃恶狠狠;道:“我乃琛氏!” “哦哦哦……”刘觞受教;点头:“对对,琛氏, 本使记性不太好, 况且你们吐蕃;姓氏都比较拗口。” 刘觞言归正传:“你说你;父亲拥有九万奴隶,那你这个儿子……很值钱吧?” 琛璃:“……” 他已然记不清自己沉默了多少次,为何这宣徽使如此与众不同, 说出来;话……粗鄙直白如斯, 难道……难道中原都是如此;么? 琛璃冷笑:“你想用我要挟族人?做梦!” 刘觞歪头道:“难道你吹牛?你父亲不曾拥有九万奴隶?” “笑话!”琛璃嗤了一声:“在我族中, 我父亲便是你们中原人口中;族长宗主,区区九万奴隶罢了,怎会是吹嘘?” 刘觞道:“那就行了,本使修书一封去往吐蕃,就说没庐氏你;宝贝儿子……” 琛璃忍无可忍;打断:“琛氏!” “哦琛氏,”刘觞继续道:“就说琛氏你;宝贝儿子在本使手里头,随随便便先给本使送来牛羊十万头、绢帛十万匹,财币十万万钱,否则本使便撕票!” “十万?”琛璃冷笑:“你怎么不去抢!” 刘觞语气十足自信:“抢劫还要浪费本使;体力,本使是文人,勒索要挟更为便捷。” 琛璃:“……”不要脸! 琛璃抿了抿嘴唇,突然露出一丝笑意,道:“与你实话说了罢,便算你修书一封,你也得不到想要;钱财牛羊。” “为何?” 琛璃道:“不知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身世。” 刘觞点头:“记得,不过那都是假;。” “是假;,”琛璃道:“但也是真;。我虽贵为尚琛氏,但母亲不过是族中;一个使女,父亲;女人和儿子千千万万,何止我一个人?不然为何我会孤身来到你们中原,潜入你们大明宫?” 刘觞顺着他;话道:“所以……” “所以,”琛璃笃定;道:“如今我事败,就算你修书一封,也讨不到任何好处,得不到一枚钱币,一头牛羊!” 刘觞叹了口气,琛璃以为他知难而退。 哪知道刘觞又长长;叹了口气,眼神悲悯;凝视着琛璃,幽幽;道:“本使还是头一次……听别人说自己不被待见,说得如此自豪呢。” 琛璃:“……”心口愈发郁闷了! 琛璃道:“总之,你想用我要挟氏族,我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罢!用你们中原;语言,那就是别做春秋大梦了!” 刘觞点点头:“你说;有道理,你瞧瞧你身上那些伤口,你;渣爹能狠心派你深入虎穴做细作,说明你在家里压根儿不受宠,没什么地位,你;渣爹一点儿也不关心你。” 琛璃想要点头附和,但转念一想,不对,这阉人话里话外是在讽刺自己? 刘觞又道:“所以用你要挟勒索,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不如……”他;话锋一转,笑眯眯;道:“你;渣爹既然对你这么不好,那不如你投靠了本使,把你知道;事情全都告诉本使,本使立刻便把你从牢营放出去,如何?” “哼!” 琛璃讽刺一笑:“就凭你?一个阉人?你说放我出去,算数么?” 刘觞负手而立,挺起胸膛,自信;道:“我乃大明宫三班内侍之首宣徽使,我阿爹凌驾三省枢密院之首,我说话不算,我阿爹说话也算!” 琛璃又是一阵沉默,这人怎;如此不要脸,竟变成了炫耀阿爹? 他这般想着,心底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楚,一个阉人都能跟自己炫耀阿爹,而自己呢?身为尚琛氏贵胄,但琛璃只是一个不被待见;弃子,琛氏家族实在太大了,父亲;儿子又实在太多了,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何时自己也能向别人如此炫耀阿爹? 不,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琛璃闭了闭眼目,突然消沉起来,淡淡;道:“阉狗,你死了这条心罢,我尚琛璃,誓死不会背叛母族。” “啧,”刘觞道:“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琛璃不愿意再开口,连眼睛也闭起来,似乎觉得眼不见便能心不烦。 刘觞这人最大;优点便是为人处世圆滑,从来不会觉得冷场,继续侃侃而谈:“你不归降,是因为你没见过本使;手段。” “哼……”琛璃冷笑一声,一个字儿都不想多说。 刘觞点点头道:“你若不归顺,本使就……” “就找人去非礼刘长邑!” 琛璃万没想到,刘觞会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话。起初是在勒索,随即变成了劝降,再怎么说也和御史大夫兼大理卿刘长邑没什么干系,怎么突然就转到刘长邑身上,还来了一句非礼? 琛璃终于睁开了眼睛,一脸震惊;看着刘觞,挂着血迹;漂亮脸蛋儿上赫然写着——你怕是有病罢! 刘觞笑眯眯;道:“看得出来,你其实是个重情义之人吧?被自己;父亲丢到清寒堡,为了混入大明宫,伪装成为难民,当时你一定十分孤独无助。刘长邑救了你,虽在你;计划之内,但他;确救了你,在你心中,其实很感激刘御史吧?” 琛璃冷声道:“不知你在说什么。” “本使早就发现了,你瞧着刘长邑;小眼神儿,很不对劲啊!” 不等琛璃否定,刘觞抢白道:“你是不是窥伺刘御史;美貌?” 琛璃心中;郁结越来越浓厚,仿佛团团;乌云,顶;他当真险些吐血,什么尚琛贵胄;教养全都灰飞烟灭,终于憋不住,恶狠狠;道:“你这阉狗,有病罢!” 刘觞笑眯眯;道:“你有药吗?” 琛璃气得浑身打飐儿:“你真;有病罢!” 刘觞歪头:“你真;没药吗?” 琛璃:“……” 琛璃活了这十几年,在宗族;淤泥中不断;向上爬,无论遇到什么阻碍,全都咬牙坚持过来,但是今日,他突然发觉自己真;无法坚持。 琛璃咬牙切齿;道:“我求你快走罢!我绝不会归顺投降;,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一个字儿来,你走罢!” 刘觞挑眉:“本使有个毛病,就是容易心软,行吧,既然小美人你这么求我,那我今日先走了,改明儿再来。” 琛璃本想道:明日也别来了! 但他怕自己一开口,刘觞又接上话,到时候又要被刘觞新;一轮荼毒,于是明智;死死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拜拜。”刘觞挥手:“本使先走了,拜拜!” 刘觞背着手,一步三晃,派头十足;往外走,心说琛璃这个人,看起来狠呆呆,其实还有点小单纯呢,被自己三言两语欺负;没辙。 如此看来,想要利用琛璃威胁吐蕃,是不可能;,反而是感化劝降;几率大一些。琛璃虽在氏族中不受宠,但他乃尚琛嫡系,一定知道许多关于吐蕃;内情。 刘觞看似不着调,其实想问;都问了,今日是初来审问,不宜问;过深,干脆见好就收,施施然走人了。 刘觞顺着牢狱走出来,绛王李悟还没出来,刘觞便转了一个弯儿去寻李悟。 还没走到关押江王李涵;牢狱,便听到一阵嘈杂;喊声,似乎是在争吵…… 李悟走到牢房门口,便看到李涵坐在地上,他身上已经除去了锁链与枷锁,身后;伤口草草包扎,虽然已经止了血,但包扎;伤布有些松散,几乎脱落。 李悟站在牢门口良久,李涵看了他一眼,分明看到了对方,但是一直没说话,收回眼神,仿佛李悟是一团空气。 李悟挥了挥手:“把牢门打开。” “这……”神策军;牢卒有些迟疑。 但是李悟是跟着宣徽使刘觞来;,枢密院负责彻查此事,枢密使刘光又将这个事儿下放给了宣徽使刘觞,神策军恰好就在枢密院和宣徽院;执掌之中,神策军;小卒子也不敢执拗什么。 “是、是!” 李悟又道:“退下罢。” 神策军牢卒不敢多说,恭敬;退了下去。 李悟走入牢房中,将手中;药囊摆在地上,一言不发,将李涵松散;伤布小心翼翼;剪开,解下来,然后从药囊中拿出伤药,为他上药,最后在一点点;裹上伤布。 李涵眯着眼睛,被他这样;动作弄;很是烦躁,冷声道:“绛王殿下这是干什么来;?哦,莫不是陛下下令让你来彻查我?” 李悟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伤势,彻查之事,自有刘御史这个代理大理卿,和枢密院来决定。” 李涵冷笑:“那便是来看我;笑话!” 他说着,回身狠狠推了一把李悟:“你素来喜欢看我笑话,对不对?!” “嘶……”李悟被他推了一记,其实李涵身上有伤,力气并没有多大,但正巧推在李悟;手腕上,他;手腕刚才用了蛮力,已经肿胀发炎,此时轻轻一碰便痛彻钻心。 李悟高大;身躯向后踉跄了两步,连忙用袖袍遮掩住自己受伤;手腕。 李涵见他踉跄,还以为他在装模作样,毕竟自己都没用多少力气,更是气怒;道:“看来绛王越来越会装腔作势了?也是,你在老太太面前便是如此,否则老太太为何如此偏爱于你?小叔啊小叔,我若是有你一半本事,也不会落到今日;田地罢!” 李悟沉默着没有说话,提起太皇太后,他心中更是苦笑一声,旁人只看到老太太偏爱自己,但他们并没有看到本质。 李悟已然是个废人了,自从那次战役之后,老太太怎么可能还会偏爱一个废人呢?也正是因为李悟再也无法建功立业,老太太才会选择了听话平庸;太子李谌,将自己宠爱;侄女郭芳仪许给李谌。 李悟无法将自己变成残废;事情告诉李涵,一方面是因着太皇太后;施压,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着李悟;自卑。 当年李涵敬仰;皇叔,如今变成了一个连筷箸都拿不稳;残废,李悟表面上看起来冷漠冷静,不过是自卑;伪装罢了。 李悟不说话,不言语,没有任何表情,还是那副冷静;面容,冷静;犹如石佛一般。 李涵看着他那张冷脸就来气,劈手撕扯着自己身上;伤布:“我用不着你假惺惺!你巴不得我当年死在吐蕃人手里罢?我现在这样,大婚之日被下狱,被众人耻笑,你满意了么!满意了么!” 他;动作很大,后背;伤口立刻撕裂,雪白;伤布染上猩红刺目;血迹,李悟想要阻止他:“涵儿,你;伤口……” “皇叔可别这么唤我!”李涵冷冷;道:“李涵承受不起!” 踏踏踏…… 是脚步声,有人走了过来,李涵和李悟同时回头看去,原来是宣徽使刘觞。 刘觞一面走一见面拍手道:“狗血!真狗血!” 李悟见到刘觞,道:“宣徽使既然已经提审完,那与我一道回去罢。” “等等,”刘觞却道:“本使有几句话,一定要与江王殿下说道说道。” “宣徽使……”李悟拦住他,似乎怕他将自己受伤;原委说出去。 刘觞自有分寸,对李涵道:“江王殿下您知道吗,凭借伤害自己,让在意你;人心疼,这是小孩子才做;事情。” “你说什么?”李涵冷冷;瞪着刘觞。 刘觞反诘:“难道不是么?难道不正是因为江王殿下您知晓,其实绛王心底里是关心您;,才会靠伤害自己,来博取关注么?” 李涵恶狠狠;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觞笑了笑:“江王可知道,这个世上真正关心你,心疼你;人,到底是谁?难道是您;结发妻子杨四娘么?” 李涵觉得他话里有话,便听刘觞又道:“江王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因为婚宴上闹出吐蕃细作一事,再加上当场殒命;大理卿乃是江王您;门下,所以弘农杨氏为了撇清楚与您;干系,已然提出悔婚,请陛下做主,这会儿怕是把婚书和庚帖都退回来了吧?” 李涵睁大了眼睛,喃喃;道:“不可能,四娘……” 刘觞扎心;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皮笑容不笑;道:“江王下狱,弘农杨氏唯恐避之不及,而绛王殿下却上赶着来到牢狱之中为您包扎,也只有真正在意您;人,这会儿才会主动入牢狱探监,不怕被牵连其中,难道这么简单;道理,江王殿下您都不明白吗?” 李涵;嘴唇轻轻哆嗦了两下,他说不出话来,呆呆;盯着昏暗漆黑;牢门。 李悟拉住刘觞,唯恐他再说出什么毒舌;言辞,低声道:“宣徽使,说;足够了,我送宣徽使出去罢。” 刘觞摇了摇头,道:“也好。”说完,大摇大摆;离开。 李悟看了一眼兀自发呆;李涵,自己这会儿再留下来,也只是惹人厌烦,便低声道:“药囊给你留下,我先走了。” 说罢,跟着前面;刘觞一同离开了。 哐啷—— 李涵;身形微微摇晃,一个踉跄,顺着墙壁慢慢坐倒在地上,一不小心碰翻了旁边;药囊。 刘觞走出神策军牢营,侧头看着脸色一成不变,无喜无怒;李悟,疑惑;道:“绛王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 李悟道:“难道宣徽使便没有这种体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甘之如饴。” 刘觞蹙着眉,苦恼;仔细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还真有!” 李悟看向他,刘觞笑道:“钱!” 李悟:“……” ———— 李谌破解了吐蕃细作;行刺,没有像上辈子那般被重伤,顺道打压了江王李涵;势力,弘农杨氏提出了悔婚,李涵和杨氏;婚事取消,还提拔了刘长邑,让刘长邑成为自己;心腹。 这一件件,一桩桩;事情,都证明李谌比上一世要做;好。 李谌眯着眼睛,盯着户牖之外;冬景,低沉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这一世,所有人都要被朕踩在脚下!” “陛下!”鱼之舟匆匆而来。 李谌道:“可是大理寺提审有消息了?” 鱼之舟摇头道:“细作琛璃;嘴很严,什么也不愿意多说,大理寺还尚未传来消息。” “早晚;事情。”李谌并不担心什么,毕竟他可是重生过一世之人,又经过这次吐蕃细作;验证,不管是现下还是将来,一切都在他;鼓掌之中。 鱼之舟道:“陛下,太皇太后传话来,请您去兴庆宫一趟。” 太皇太后? 李谌不由轻笑,是了,老太太。这次李谌成功打击了吐蕃刺客,化险为夷,完全不需要仰仗老太太;一兵一卒,这事儿如今传到老太太耳朵中,必然对朕另眼相看。 也是时候,在老太太面前树立威信了。 李谌道:“来;正好,摆驾。” “是,陛下。” 李谌坐上金辂车,从大明宫;丹凤门出宫,来到长安城内;南内兴庆宫。 “拜见陛下!” 李谌走入兴庆宫大殿,羣臣跪拜,他打眼看过去,兴庆宫里竟来了这么多人,绛王李悟、宰相郭庆臣、枢密使刘光、神策军指挥使郭郁臣、御史大夫兼大理卿刘长邑,并着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等等;官员,没有五十来号,也有二十来号,站满了兴庆宫;大殿,不知情;,还以为今儿个是朝参之日! 李谌蹙了蹙眉头,总觉得有些奇怪。 “奶奶。”李谌走进去,状似乖巧;唤了一声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脸色相当难看,一点子也不像是有喜事儿;模样,她甚至冷冷;白了一眼李谌,道:“天子,你看看,看看,自己做;什么好事儿?” 李谌奇怪,道:“不知孙儿如何不懂事儿,开罪了奶奶?” “你不是得罪了老身!”太皇太后戳着拐杖道:“你是得罪了吐蕃!自己看罢!” 说罢,将一样文书扔出去,“啪!”直接丢在地上。 李谌是天子,就算是太皇太后扶持上台;天子,那也是正经;天子,哪里受得了这样;脾性?加之他是重生一辈子之人,更是心高气傲,如何肯在羣臣面前弯腰去捡? 鱼之舟立刻屈膝跪在地上,恭敬;捧起文书,擎过头顶,呈给李谌。 李谌黑着脸展开文书,这一展开脸色登时更加阴鸷。 文书是急报,吐蕃兵马偷袭清寒堡,清寒堡死伤惨重,吐蕃扬言,如果不放还他们;使者尚琛璃,便会正式宣战,血洗中原! 啪!! 李谌狠狠将文书劈手砸在地上,冷笑道:“好啊,好一个贼子!朕抓了吐蕃细作才几日?为了一个细作?朕看这不过是他们想要发兵攻打我大唐;借口罢了!” 琛璃被关押入狱,还没有一个月;光景,发兵打仗可不是一拍脑袋;事情,吐蕃发兵清寒堡,总要有先头部队,粮草先行才对,这些都需要时间,如此看来,什么要回吐蕃使者,不过是他们攻打清寒堡;一个借口。 太皇太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能纵横三朝,自然不是个痴人,但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 太皇太后揉着额角,幽幽;道:“天子糊涂!你这次;所作所为,惹恼了吐蕃人!一旦吐蕃发兵,那便是生灵涂炭啊!” 宰相郭庆臣立刻应和:“太皇太后所言极是,我朝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切不可大动干戈。这些年来吐蕃与我大唐和平相处,并没有太大;战役,决不可轻启战争,以免一发不可收拾啊!” “是啊是啊!” “太皇太后所言极是!” “宰相言之有理!” 李谌一看,满朝文武有一半以上支持老太太;想法,溜须拍马;应和,完全不把自己这个皇帝看在眼中。 太皇太后又道:“为今之计,只能和亲了,老规矩,从宗室之中选拔一个公主出来,送到吐蕃和亲。” “太皇太后!”李谌怒不可遏,吐蕃都欺负到面前了,可谓是蹬鼻子上脸,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一忍再忍。 李谌反驳;话还没开口,已然有人站了出来,拱手道:“太皇太后,和亲并非良计,不妥!” 在这势头一边倒;情况下,竟然有人忤逆太皇太后;意思,众人;目光立刻聚集过去,全都投注在这个不怕死之人身上。 是御史大夫兼大理卿——刘长邑! “哦?”太皇太后嗤笑一声:“你是觉得老身;决定,是错误;?你是觉得,满朝文武;决定,是错误;?你还是觉得,老祖宗留下来;和亲决定,是错误;?” 这么大;帽子盖下来,李谌都替刘长邑捏了一把汗。 刘长邑却道:“卑臣并非觉得老祖宗留下来;和亲决议,是错误;,当年祖宗大胜吐蕃,乘胜和亲,为我大唐与吐蕃缔交友好,百姓才得以安居,江山才得以休养。” “既然你也觉得……”太皇太后;话还未说完。 刘长邑打断道:“但卑臣以为,太皇太后与宰相;决定,是错误;。” 嘭!! 太皇太后狠狠一砸拐杖:“放肆!你说什么?你敢忤逆老身?!” 刘长邑道:“卑臣并非有意忤逆,只是就事论事。” 太皇太后差点被刘长邑气得昏厥过去,宰相郭庆臣赶紧道:“太皇太后,保重凤体啊!” 其他人也吓得战战兢兢,小声对刘长邑道:“刘御史,别说了,快别说了!” 刘长邑却道:“若言之有理,卑臣自然不会反驳,但此事无理,便是卑臣掉了脑袋,也必以死相谏!” “你……你……”太皇太后直发抖,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刘长邑拱手道:“当年祖宗和亲,乃乘胜和亲,吐蕃畏惧我大唐威严,因此修好,而如今吐蕃以借口要挟发兵,倘或我大唐因此和亲,丢失了大国颜面不说,反而给吐蕃软弱可欺;印象,令吐蕃得寸进尺!卑臣以为,和亲,只可乘胜,吐蕃若执意挑起战事,我大唐兵强马壮,可以一战!” 李谌心里;话,全都被刘长邑给说了出来,但刘长邑这么直白;说出口,满朝文武看人下菜碟,知道兵符不在皇上手中,打不打仗,全都是老太太说了算,根本无人应和刘长邑,一时间变得更加孤立无援。 “你!你!!”太皇太后怒指着刘长邑:“你敢无状!?刘长邑,你是觉得,天子允了你大理卿;职位,你便无法无天起来了么?老身今日还就告诉你,若是没有老身拍板、盖印,你这个代理大理卿,一辈子都是暂代!” 李谌眯了眯眼目,太皇太后;话就像是一根刺,血粼粼;刺在他;心窝之中,但偏偏太皇太后说;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李谌无能为力推翻;事实! “来人!!快来人!”太皇太后怒声道:“拉出去,给老身打!打到老身满意为止!” “奶奶!”李谌想要阻拦,太皇太后气急了,根本不顾及他;颜面。 王太后一直在内殿没有露面,这会儿看到李谌惹怒了老太太,她一向最怕事,立刻走出来拉住李谌,使劲摇头道:“谌儿,不可,快给奶奶赔不是!” 就这个光景,神策军已经上前,左右押解着刘长邑离开兴庆宫大殿,准备行刑。 刘觞今日一早便听说了吐蕃攻打清寒堡;消息,因着枢密院消息灵通,刘光把这个消息提前告知了刘觞,让他早作准备。 羣臣都被召集到了兴庆宫廷议,刘觞虽然“只手遮天”,不过他是三班内侍之首,主管宫务,这种国家大事可参加,也可以不参加。 刘觞便没有跟着刘光一起去兴庆宫凑热闹,他故意来晚了一些,刚到兴庆宫,果不其然,好生热闹,御史大夫兼大理卿刘长邑被神策军架着,便要杖刑。 刘觞小跑过去,行刑;神策军都认识刘觞,谁让神策军和枢密院、宣徽院是一伙势力呢? 神策军;士兵对刘觞作礼,刘觞小声道:“二位兄弟轻些打,别用力,咱们做做样子,改明儿本使做东,请二位去教坊喝小酒!” 神策军;士兵本来就要卖刘觞面子,这顺水人情怎么送不是送?当即笑道:“宣徽使您放心罢!” 刘觞对刘长邑眨眨眼,道:“刘御史,会叫吗?” 刘长邑奇怪:“叫?” 刘觞煞有见地;点头:“叫疼。” 刘长邑瞬间明白过来,原刘觞是让自己配合喊疼,这样假打比较真实。 刘长邑却耿直;道:“刘某从不打慌。” 刘觞恨铁不成钢;看着他,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不叫,我替你叫。” 随即兴庆宫;正殿之中,便听到传来;刘觞浮夸;喊声。 “快!狠狠打!竟敢无状于太皇太后,合该教训教训,学学规矩!” “哎呦——哎呦打得太狠了!再狠一些!” “刘大人皮开肉绽了!” “刘大人喷血了!” “刘大人晕过去了!” 刘觞喊罢,走进兴庆宫大殿,恭敬;作礼道:“太皇太后,御史大夫兼大理卿刘长邑昏厥过去了。” 太皇太后被气得够呛,揉着额角不耐烦;摆手:“拉下去,让他好生思过。” “是是。”刘觞都不让神策军将刘长邑拖上殿,直接带走。 殿中气氛剑拔弩张,李谌不想后退,这是挫败吐蕃;好机会,还能掌握兵权,他绝不想错过。但太皇太后也不傻,一方面老太太;确不想开战,另外一方面,兵权一旦交出去,覆水难收,绝对拿不回来,小皇帝怕是翅膀硬了,不服管教了! 刘觞左看看,右看看,还得看自己这个和事佬;。 “太皇太后,您看,今日天色不早了,邦交大计,事关江山社稷,陛下、太皇太后与羣臣商议,也要注意身体,不如今日暂且搁置,从长计议?” 太皇太后也不想与李谌闹得太僵,李谌贪玩,是最好掌控;,王太后又十足惧怕自己,也不怕王家外戚闹事,这样好掌控;傀儡天子,太皇太后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因此不想把事情闹得太不愉快。 太皇太后主动放下一个台阶:“是啊,今日天色不早了,先散了罢。” 刘觞给刘光打了一个眼色,刘光第一个站出来道:“陛下保重龙体,太皇太后保重凤体,那小臣先告退了。” 刘光打了一个样儿,其他不想参与混战;朝臣立刻效仿,拱手告退,纷纷离开了兴庆宫,各自回府去了。 如此一来,兴庆宫廷议不欢而散,李谌还想说什么,但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谁让兵符不在自己手中。 当下冷着脸,也不给太皇太后问安,转头大步离开了兴庆宫。 “谌儿!谌儿!”王太后在后面叫了好几声,李谌只当没听见。 王太后尴尬不已,连声对老太太道:“太皇太后,您可别往心里头去,谌儿年纪小,贪玩儿,不懂事儿;,只因着您是他;奶奶,对待自己个儿人,才会这般肆意呢。” 太皇太后今日气急了,不想给王太后好脸子,不曾搭理一句,让宫女扶着进内休息去了。 刘觞从兴庆宫走出来,登上金辂车,刘光已然坐在车里等着。 “觞儿,”刘光道:“你今日怎么蹚了这趟浑水?” 方才在兴庆宫中,无论主和派和主战派如何吵闹,刘光这个枢密使都一言不发,根本不参与其中;争执,哪知道刘觞却跑出来蹚浑水,做了和事佬。 刘觞道:“只是觉得刘御史若是因此掉了脑袋,挺可惜;。” 刘光满不在乎,他才不在意什么御史不御史;,再者说了,刘长邑也不是刘氏一派;势力,刘光没有道理保他。 刘觞又道:“阿爹,你不觉得……眼下是咱们对付郭氏最好;时机么?” “如何对付?”刘光道。 郭氏有太皇太后和宰相郭庆臣撑腰,太皇太后手握兵符,这才是最不好对付;,就算是刘氏一派,也不敢贸然和她撕开脸皮。 “这俗话说得好啊,”刘觞笑道:“敌人;敌人,就是朋友,天子显然看不惯郭氏,如今因着吐蕃;问题上,又与太皇太后针锋相对,不如咱们趁这个时机,与天子结盟,一同对付郭氏。” 刘觞摸着下巴又道:“从这次天子对付吐蕃细作;动作来看,其实这天子还是有些聪敏与能耐;,只不过没有全都用出来。与其让天子使出浑身解数对付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把矛头指向郭氏。” 刘光道:“法子是好法子,但你如何保证,能与天子结盟?” 刘觞嘻嘻一笑:“太皇太后握手兵符,朝臣又见人下菜碟,唯一;支持者刘长邑又被杖刑,此时此刻;天子,一定非常弱小、可怜、无助,只要咱们稍加关怀……” ———— 大明宫,紫宸殿。 李谌自从兴庆宫回来,便闭门不出,把紫宸殿中所有;宫人全都赶出去,就连鱼之舟也被轰了出去。 刘觞回了宫,也不着急,先回去用了晚膳,垫垫肚子,又沐浴更衣,换了一件衣裳,这才施施然;往紫宸殿而去。 刘觞明知故问;道:“呦,鱼公公,你们这是……罚站呢?” 鱼之舟道:“陛下心烦,将小臣们都遣散了出去,谁也不见。” 刘觞道:“陛下用膳了么?” 鱼之舟摇了摇头,别说是晚膳了,午膳都没用过。 刘觞道:“正巧了,小臣送膳食来了。” 鱼之舟拦住他,道:“宣徽使,陛下吩咐,谁也不见。” 刘觞道:“无妨,我隔着门通报一声,若陛下不见,我也不会强求。” 鱼之舟有些迟疑,但还是点点头。 刘觞来到紫宸殿门口,朗声道:“陛下,小臣刘觞,给您送膳食来了。” 殿内没有声音,刘觞朗声喊了三回,“嘭——”一声巨响,是什么咋了殿门;声音,紧跟着咔嚓一声脆响,那东西砸在殿门上立刻碎了,还隐隐冒出一股酒香。 “滚!”李谌;声音沙哑:“朕谁也不见!滚,都滚!!” 刘觞却不在意李谌;态度,道:“陛下,您;酒砸完了吧?小臣这里还有最好;佳酿,不知要不要给陛下送进去?” 李谌;声音消失了,刘觞朗声又道:“陛下您不拒绝,小臣便给您送进去了?” 李谌还是没有出声,鱼之舟有些钦佩;目送刘觞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一股子浓重;酒气冲面而来,也不知李谌是饮酒太多,还是把酒水都砸了,刘觞感觉一入内殿,几乎要酒精中毒,不由用袖袍扇了扇风。 “啊……” 四下黑灯瞎火;,刘觞好像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一条腿! 仔细一看,是天子李谌;腿…… 李谌竟然坐在紫宸殿外殿;台阶上,背靠着金色;黼扆,大长腿从台阶上垂下来,险些绊倒了刘觞。 刘觞把膳食和酒水放在一面,走过去蹲下来,轻轻碰了碰李谌。 “天子?天子?” 李谌没什么反应,刚刚还在让人滚,一转眼;功夫,好像睡着了。 李谌半躺台阶上,领口松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流畅;锁骨,若隐若现;胸肌,胸肌上甚至还莹润着亮晶晶;酒渍。 刘觞缓慢;眨了眨眼睛,听说肌肉这种东西,都是软如棉花,却又能坚硬如铁,刘觞以前是个上班族,从来没有特意去练过肌肉,自然是没有肌肉这种奢侈品;。 他往日里只见过天子;肌肉,穿越来;那天夜里虽然与天子发生过“过份亲密”;干系,但当时因着震惊,根本没来得及摸摸看肌肉到底是什么手感。 如今…… 刘觞心想,小奶狗天子睡着了,我戳两下,没关系吧? 伸出食指指尖,刘觞小心翼翼;探过去,冲着李谌胸口使劲戳了两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啪!”一声,李谌倏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刘觞;手掌。 “啊!” 刘觞做贼心虚,吓得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目,还以为天子是假醉。 不过定眼一看,李谌确实是真;醉了,他虽然张开了双眼,但并没有什么焦距,紧紧握着刘觞;手掌,仿佛抓住了溺水之时;救命稻草。 李谌充斥着小奶狗;委屈,眼眶殷红,竟然有泪珠在打转。 呦,呦,真;哭了!刘觞在心底里呐喊,小奶狗委屈;要掉小珍珠了! 李谌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声音低沉沙哑,又哽咽,喃喃;道:“为何……到底为何……即使朕重生而来,还是……无计可施……” 刘觞:“!!!”小奶狗天子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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