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就是想看自己失态? 沈重霄拿出有生以来,最大的自控力,努力去平复情绪,道:“阆肆王世子在此,林溪你别不顾场合的胡言乱语。" 林溪心里嗤笑一声。 顾好你自己吧。虽然你大概率不会好了。她看向梁乾: "他说我在胡说八道,你觉得呢?" 梁乾: "……"虽然……难道不是吗? 陆焰: “夫人是性情中人,你说什么我都爱听。” 林溪:"世子觉得我比较可靠,还是信王比较可靠,亦或者刚才找你私聊的美人更可靠。"众人: 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含蓄,哦,她是不知道。 被点到名的梁乾毫不犹豫道:“我们是一见如故的挚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表明立场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过密来往。 退一步说,周帝在愁黎国和北辰即将到来的使者,无暇顾及他们。 沈重霄和苏漾漾皆是一脸错愕。这怎么可能!她是怎么赶在他们之前,就拉拢了阆肆王世子?为何要这般做? 林溪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很大方的解惑。“也是为了结党。”结比你们人脉更广的党,权势更大的党。 林溪刚开始不表露痕迹,是想着日子能安生一点。但既然让她不开心了,那大家就一起不开心好了。 做人要学会分享。 分享出去,这怎么也得让他们半个月彻夜难安,无法入睡。 梁乾不算太意外。 林溪和以前好像有所不同,但又好像没有变。毕竟从前他们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境遇逆转又何必忍气吞声! 战场的那两年,梁乾对好友也有一定了解。林溪夸好的人,未必是真的好。但是林溪觉得不行的人,那就是真不行。 损人利己的事,她可能会偶尔干一干。但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她一定不会干。倒是也不担心被她拉下去。 林溪十分遵于本心。若是他们一同遇到危险,只能活一个人的情况下,她绝不会舍己为人。但若是辛苦点两个人都能活,那她就很可信,大概率会伸出援手。 因为这份坦诚,他才会在战场上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 林溪对危险有一种很准确的判断力。这也就是说,和她同一战线的嬴面更大。 抛开这些现实利益不谈,梁乾私心里也更愿意相信她。林溪不看好信王,一定有她自己道理。 苏漾漾一脸不可置信: "你为何这样?难道你觉得太子以后会是明君吗?你全凭一己喜恶行事。这也太过儿戏。" 林溪: "你说得对,但我不听,你谅解下。" 苏漾漾:"……" 林溪: "信王,信王妃,你们还是快走吧。" 真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这他妈的一堆破事,别逼她彻底发疯。苏漾漾脸色一红: “我还未出阁,和信王发乎情止乎礼!”林溪: "好的,那你们接着发乎情理,我走可以吧。"苏漾漾十分焦躁不安,她不能看着沈重霄多年来的筹谋,因为林溪的任性妄为而毁于一旦。 沈重霄和端王、太子都不一样。他是个有远见的男人……以后也会是个好皇帝。 "我不懂你为何这么大的敌意,若是为了今日皇后的懿旨很没必要,何况本就和你无关。"虽然她觉得不可能,但今日也就只发生了这件事。 林溪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苏小姐今日打扮得十分漂亮,穿了念州风格的裙子,衣服颜色艳丽,为了相配她手腕戴了两个翡翠镯子,还用满头金钗来装点头发。 好一个明艳的大家闺秀。 “你随便拿下一支簪子,都够普通宫人活好几年。为何你不出钱为皇后解围?” "为什么要我出钱?”话音一顿,苏漾漾蹙眉又说: “也只是近来月俸少了一些,他们在宫里吃穿都有份例,最多也就比以前过得稍微差一点,几个月而已,不会活不下去。" 虽说人各有命,她好歹也读过许多书,绝不会做谋害人性命的事,也未曾伤害过一个人。沾染的人命,会变成业障,她不想夜不安枕。 苏漾漾不信林溪因为此事而耿耿于怀... 念头一转,莫非这都是英国公的意思,扶持太子当傀儡皇帝,梁境安好在背后总揽大权。嗯,那倒是有这个可能。 苏漾漾叹了口气,说: “近 来天气热,我已经写好了凉茶方子,会每日派人煮给那些官人喝,避免中暑。" 她也是有善心的,又不是故意找事。 林溪微笑着看着她。 有时候苏漾漾很识时务,会察言观色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在关乎自身利益的关头。但有时候又很不识时务。比如现在。 难怪自己一直以来,不想和对方接触。 按照往年惯例,藩王进京的这个月,宫人比平时要忙碌许多。但是相对应的,也会得到远比从前多的赏赐。 现在别说翻倍了,还只有原先的一半...不过没关系,他们会得到一碗凉茶,应该感恩戴德。 林溪好像有些懂了。 苏漾漾如果夸一朵花漂亮,并不是真的认为花漂亮,而是认为发现了花漂亮的她自己,更值得珍惜。 她表现出的微薄善心,也都是为了好名声。 要是搁从前,苏漾漾不会做这样得罪人的事,毕竟一切都有萧闲为她兜底。在萧闲眼里,她的师妹永远单纯善良,其他人都是猪狗。 萧闲未死,她还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的高贵小姐。何必自己拼出路。 林溪不想争执,没有意义。这一天天的。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一个是凤子龙孙,一个是从小娇贵的大小姐。 她却流落在外多年,走狗屎运才被找回来,舅父也不是什么世家出身,只是凭着军功出头罢了。梁乾是庶子,名声还很差。 兄长是出身寒门,高中状元后便心有不忿,多次为难世家子弟的小人。 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能和他们的高贵身份比。既然这样,坏蛋就应该团结在一起。 她才不想让这些人一直高贵下去,想要把他们拉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黎国使者,林溪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苏漾漾被她眼里的冷意刺到,心中十分不适。不懂林溪为什么要执意和他们作对。 沈重霄也察觉到把宫人俸减少一半的法子,有点不妥。但又觉得没必要揪着不放,那些本就是典卖入宫的奴婢。 苏漾漾: "你不用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沈重霄握住她的手, 郑重道: “在我心里,她远远比不上你。” 苏漾漾: "我都知道的。"两个人相互打着气,说着安慰对方的话,心里的担忧却没有少半分。 今夜怕是难以入眠。 果然觉得不舒服,那就一定要发泄出去。难受不会消失,但会从她这里,转移到其他人那里。 林溪回到国公府,马上让厨房送好吃的过来,她又有胃口了。 何持让见林溪把阆肆王世子带回来,颇为吃惊。 林溪没有告诉兄长,她和阆肆王世子是旧识,还是关系好的旧识。孩子大了,那都要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有点神秘感更好。 好吧,神秘感什么的再说。她被兄长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心里顿时有些虚,倒像是做坏事被抓包。 这次宫宴何持让并没有去,他官职够不上,也不想借国公府的威风,招来不必要的非议。今日有贵客,他干脆在府上又摆了一桌席面。 梁乾举起酒杯,真情实意道:“早听知行说过无数次大哥,今日总算见到了人。大哥审的杀良冒功案我也知道,很佩服。" “世子过奖。” 陆焰看了眼不速之客,觉得他实在是多余。打什么心思一眼就能叫人看透。嗯,至少他能看透。 陆焰接过话茬,很自然说起了今日让林溪不开心的那道皇后懿旨。 梁乾不甘被忽视,努力刷存在感: "对对对,那个同皇后献策的姑娘,我觉得说不出的古怪。"但也不像一般的那些坏人,明晃晃地害人性命。 他们母子当初也被克扣过月俸,恰好母亲重病……更艰难几分。那滋味根本没法说,他只想一刀宰了始作俑者。 何持让叹气: “恶恐人知,那必定是大恶。善欲人知,那就非真善。”梁乾: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大哥就是大哥,一下就把他心里的感觉总结了出来! 陆焰: “若是裹了足够厚的蜂蜜,腐尸也能闻起来甜美。” 梁乾: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原来是这样的啊!怪不到看起来不像坏人。 林溪捂住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梁乾,仿佛在照镜子一般。平时兄长和小毒菇议论事情,她能听得懂 ,也能接得上话。不过和他们说话措辞风格,不太一样。原来平时她是这个样子啊。 何持让: “毛毛,你要引以为戒,当然,我也要引以为戒。” 林溪:“好。” 吃完饭后,林溪和陆焰一起送梁乾出府。 梁乾心情复杂,能来国公府作客当然很好。 不好的是,大哥和陆焰说话,他好像插不进去。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是有些本事。难怪能让林溪入眼。 梁乾: “今天让我有种当初并肩作战的感觉。”他伸握紧的拳头,林溪怔了下,抬手碰了下。 陆焰一边思考除去阆肆王世子,是否会影响大局。一边不动声色往前走了一步,稍稍隔开两个人。 梁乾又问: “明日我还能来府上做客吗?” 陆焰:“应该很多人给你递拜帖吧,你难道就没有其他事要忙?”梁乾: "……"我没有问你。 林溪: “对啊,你先忙自己的吧。没必要天天碰面。”梁乾: "哦,那好吧。"这个短命的。 皇后下了懿旨各宫月俸减半。四日后,太后又下了一道懿旨,以犒劳各宫各局近来辛苦为由,恢复了例银。 林溪不意外,早有预料,皇后这个位置能凭运气、家室坐上去。但太后这个位置不行。 接下来的十天,梁乾又来了国公府两次。倒也不算太勤快,不过也足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世子和国公府十分投契。 在黎国使者来之前,踏雪倒是先回了京城。 她花了两个月办妥了一切,悄然购买了上万亩良田,还买下了数间铺子。这天恰好侍卫抓了一个混进国公府,想探听消息的奸细。林彦已经询问过一遍了,把人绑在树上抽了鞭子。张福被抽的鬼哭狼嚎,叫得十分凄惨。 林彦便有点下不来手,恐吓对方: “我劝你老实交代,不然我等我姐,国公府大小姐回来,你会后悔你娘把你生下来!那你就不是现在这个说法了。" 张福只是一味叫冤。 单武回来后,又审了一遍,他可不像林彦只会抽鞭子,有的是让人吐口的手段。没想到这次遇到了硬茬,这人哀叫连连,就是不吐口,十分狡猾难对付。 单武冷笑一声: " ;我劝你老实交代,要等我家小姐回来亲自审问,你会后悔你娘把你生下来!"奄奄一息的张福: 你们有病吧?怎么恐吓人的话都一样?一个世家小姐能可怕到哪里去?莫非是阎罗王转世?踏雪刚回府,就看到庭院里审讯的这一幕。她怔了一秒,便快步走了过去。 趴在地上的张福,听到脚步声,模模糊糊见到一个女子身影。心念一动,想着女子总是更容易心软,告饶求情或许会管用。 没料到对方倒是先说话了。 踏雪蹙眉道: “你们为何要在院子里审人?若是血迹渗到青石板里,清理不掉留下污渍让客人看见,那不是有损国公府颜面?" 她这才离开多久,竟然都混进来了细作? 哪怕是混进来第二天就被逮住也不行!被人知道,还是会堕了国公府的威名。 张福: 踏雪: "拖去专门审讯人的地下室处理。那里刀子、狼牙棒、锯子,哪怕你们把他切得到处是血,是碎末,一冲水就干净了。" 张福:"……"这是人说的话吗?你这也太狠了吧。 踏雪叹了口气,声音淡淡道:“我劝你还是早点交代,不然等我们大小姐亲自审问,你一定会后悔的。" 话刚落音,便上来两个人来拖他,张福哆嗦了下,伸长脖子昂起头,一脸惊恐道: “别!别!我招了!求你们不要让其他人来审我。" 三个人都是一样的口径,他如何不害怕。那种一层叠加一层的心理压力,真的很让人崩溃。 第一个审讯的人好糊弄,脑子好像不够聪明。 第二个下手可一点都不含糊。 第三姑娘说话更是吓人,看着样子斯斯文文的,那才更恐怖。她语气很平静,一点不像是再开玩笑……思来想去,与其被折磨的生不如死,那不如索性求个痛快。早点交代少受到苦头。 竹筒倒豆子一般,张福把如何接近厨房采买的管事,如何混进来。又是受谁指使的都说了出来。怕被怀疑真实性,连着枝节细末都重复了数遍。 林溪今日在琼楼试这个月上的新菜,听闻抓到了窥探国公府的奸细,便派单武先行回去看看。 她吃完就来,毕竟吃饭也很重要 。嫌疑人在那里跑不掉,菜放凉了,就可不好吃了。 没想到等她回来,这边人都已经审完了,还全都招供了。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林溪有些意外: “你们办事很得力。” 单武:“多亏了大小姐。” 林溪一头雾水,这和她没关系吧?吃个饭也能被夸奖吗? 不过自从她走进院子后,地上的人怎么一直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既然胆子这么小,还做什么细作? 算了,这也不是很重要,林溪开门见山问: “那他是受了谁的指使?” 作者有话要说: 林溪:我又不是克苏鲁,不可言状的恐怖,你们居然偷偷诋毁我?单武:真心实意的话应该不算诋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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