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嵩瘫痪后再也不愿踏足自己曾经雄心壮志想要征服的商界,反而一心向往田园生活。魏总便在川城郊区为小儿子买了个农家乐,周末经常过来看看。
梁熠跟他约的就是这里。
黑色越野车穿梭在田野间,七弯八绕,两点左右到达目的地。除了雇来的几个厨师跟服务员,就魏总和魏嵩在家。
梁熠特意带了自己珍藏许久的古树普洱过来,魏总乐开了花,招待他们在院子里坐下,拿出自己最爱的一套茶具,亲自煮起茶来,又让人去将他小儿子推过来。
水快开时,服务员推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清瘦中年男人走过来。
男人五官清俊儒雅,相貌与魏总足有七八分相似,年轻时应该也是颇受异性待见那一类,但其面色看起来淡漠而阴郁,似乎并不如魏总那样好亲近。
梁熠首先发现了魏嵩,此时他正跟董西希在院子里看未熟的绿色小樱桃,见魏总忙着张罗茶具,便低声提醒了一下董西希。
董西希偏头望了一眼,却并未如他预料的那样上前与魏嵩叙旧。直到对方遣退服务员,自己操纵轮椅慢慢走过来。
“是西西啊,我还以为你再不来了。”魏嵩淡淡开口,语气没什么情绪,并不像真的抱怨。
“哪能啊,这不是来了嘛。”董西希咧开标志性的大红唇,笑眯眯地走过去帮魏嵩推轮椅,“嵩总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盛颐的梁总,我最近跳槽到盛颐上班了。”
魏嵩礼节性地与梁熠握了握手,却并没过多将注意力放到对方身上,反而对董西希道:“还道你是来看我,原来是到我这儿办公来了。”
“怎么能是办公呢,我休闲来了,当然也是来探望您。”董西希推着他往亭子那边走。
梁熠跟在两人旁边,并未因受冷落而感到不自在,只是觉得魏嵩这人确实如传言那般难相处。
而且他觉得魏嵩对董西希的态度也有点微妙,按理说魏嵩这年纪也算是董西希的长辈了,说话却一点没有长辈的样子,反而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阴阳怪气。
四人在院里煮茶下棋,本来是魏总想跟梁熠来一局,董西希却说:“只对抗有什么意思,还得合作,不如咱们组合双打呀!我下得不好,魏伯伯先教教我?”
魏总一听来了兴趣,欣然应允。
这边董西希当然是魏总说往哪儿落便往哪儿落,梁熠跟魏嵩却是联棋模式,也不商量,你一子,我一子。
一边老魏掌控大局,一边两人各自为政,最后输赢毋庸置疑。
魏总哈哈大笑:“你俩都太有个性,没一个像我们小西西这样虚心的,都合作不来,还怎么赢?”
董西希神秘道:“那可不一定哦,魏伯伯您看着吧。”
这话梁熠或魏嵩来说魏总还信几分,从董西希口中说出来,他自然要当她灭自己威风了。
梁熠微微一笑,对魏嵩道:“这一局你先?”
第二局,魏总很快发现对面换了打法,上一局魏嵩冒进,梁熠稳扎稳打,配合得乱七八糟。这一局魏嵩依然维持原来的风格,梁熠则完全跟着他的节奏来。
好像互相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两个小辈一个比一个激进,但并非毫无章法,而是以攻为守,偶尔还能为对方查漏补缺。
魏总上一局摸到的对方老底只能作废,想再仔细琢磨策略,又屡屡被对面过于勇猛的攻势打得静不下心。
如此一番激战下来,魏总左支右绌,不一会背上就开始汗津津的,最后以半子之差落败。
“好小子!”魏总虚指了指对面的小魏跟梁熠,接过董西希递过来的茶盅,茶也不品了,直接满满灌一口。
梁熠笑着道声:“承让。”
魏总忽然想到什么,笑看董西希:“丫头,你神了。”
董西希还是笑眯眯的:“不神不神,推测而已。您看啊,嵩总跟梁总驰骋商界多年,无论如何也不能各行其是到降智的地步吧,第一局他们分明是在了解对方的作战风格,好决定下一局怎么配合。魏伯伯,您身在局中顾不上细察,我可是旁观者清。”
梁熠但笑不语。
这一点魏总也不是完全没想到,只不过他以为自己儿子会因为新鸿源对梁熠心怀芥蒂,而梁熠也不会委屈自己做追随者。结果却是他低估了两个年轻人的好胜心。
“好一个旁观者清啊。”魏总开怀大笑,“那第二局你观出什么来了?接下来咱们又该怎么打?”
董西希眯着眼狡黠一笑,凑到魏总耳边低语几句。
魏总听完想了想,问她:“真行?”
董西希:“不一定,但胜算比五成多一点。”
第三局正式开始,魏总也改变了策略,面对进攻原本该兵来将挡,但这一次他却只挡梁熠,不挡魏嵩,很明显,他认为梁熠才是真正的威胁。
一会儿工夫,魏总便被魏嵩吃去两子,看得董西希脚趾都抠紧了,她低声喊道:“魏伯伯加油!”
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魏嵩不像上一局那样为梁熠补漏,攻势越发激进,大有一鼓作气将他爹的子儿全吃完的气势。
魏嵩完全不顾队友,梁熠想配合也难。如此你打我,我打他,乱战一气,中间梁熠跟魏总也都调整了节奏,但已不能改变结局,最后还是魏总赢了。
梁熠输了也心平气和,望着董西希:“故意打乱我们的配合?”
“必须故意的呀。”董西希挺直了腰杆,有魏总撑腰,她这会儿丝毫不怕新老板。
魏嵩抱歉道:“是我没配合好,梁总海涵。”下棋极耗精力,此时他脸色微微泛红,显然有些激动,嘴里道着歉,表情却仍不冷不热的,看不出半点歉意。
梁熠:“客气,下棋就是要充满变数才更吸引人,不是吗?”
“臭小子,好好配合啥事没有,非得再输一把才高兴是不是?” 魏总亲自为小儿子续上茶,眼神满是无奈。他这个儿子啥都好,就是太倔。
魏嵩接过茶:“爸教训得是。”
董西希也贴心地为梁熠续茶,笑道:“嵩总既有壮志,又有雄才,怎能忍受对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呢?所以不是再输一把才高兴,而是即便是输也要输得轰轰烈烈,那才尽兴。”
在她看来,第二局梁熠从头到尾根据魏嵩的攻势不断调整自己的节奏,表面上看是在辅助配合,实际上稳稳控场,几乎是将队友当成将帅来用。
魏嵩激进又好强,为了大局他或许不介意自己偶尔被“用”,但他一定无法忍受被对手彻底无视,尤其对手还是自己尊敬的父亲。
所以董西希才建议魏总故意无视魏嵩,一旦对方被激起强烈的想要彰显存在感的欲望,对面的配合大概率要出问题,那他们这边胜算就大多了。
从结果来看,她的办法确实奏效。
只不过……
魏崇听了董西希那番为他解释的话,看了她一眼,并不接茬,表情反倒越发沉郁。
“你看,夸得他都不好意思了。”魏总笑着替董西希解围,开始跟梁熠一起慢慢收棋子,“让崇儿休息一下,棋咱们今天就先下到这里。丫头,你上次答应教我跳舞,要不就今天?”
“没问题!”董西希信心满满。
魏总说的舞是广场舞。这附近住着许多本地村民,老年人尤其多,晚饭后经常聚在一起跳广场舞,魏总想加入他们,又怕不会跳人家笑话他,董西希知道后便自告奋勇说要教他,为此还专门看视频学了的。
梁熠推着魏嵩去外面走了一圈。
回来时刚走到大门口,便看见院子里搞起了广场舞教学班,学员还不止魏总一个,几名老年游客也加入其中。
音箱里播放着又土又嗨的音乐,节奏感强得其他围观群众也跟着摇摆起来。董西希本就打扮得老气,这会儿配上土爆了的舞姿和脸上喇叭花一样夸张的笑容,活脱脱一中年妇女。
别的女人恨不得永远十八岁,偏她喜欢四十八,貌似还对自己的状态挺骄傲。梁熠看得直皱眉,在心里将人从衣着打扮到古怪癖好嫌弃了个遍。
冷不丁身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其实……之前我追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