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黑, 伸手不见五指, ,完全消失在眼里。 舜音立在尖石坡, 心绪一点点回拢,直到 空言,是因为那份罪状, 那才是总管府让他动兵的原因。 举着讨逆旗号, 有意拖延造势,都是为了拉拢其他州加入,好一举铲除势大的穆洲,但他不是为了总管府,而是为了给郡公府报仇。 难怪他会吸引出来,因为报仇让他存了手刃穆洲的心, 见有机会才不惜冒险追出。 只是快接近时又及时察觉,终是退去了对面岔谷。 但穆洲怎会……杀父弑兄? 舜音在心里重复一遍那四个字, 还是难以相信。 “夫人可要回营等候?”一名弓卫在坡下问。 舜音拉回神,静下心迅速想了想,快步往坡下走:“不,不回。即刻分出几人, 去盯着打乱的甘州兵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了坡, 抓缰马,严肃说:“之前在附近听到的任何话, 都要当做没听见。” 众人立即垂首称是。 山谷里奔过几匹快马,火焰飘摇的火把,最后一点火油就快耗尽, 光亮微弱,几人只能趟入黑暗前行。 令狐拓策马带头在前, 片刻未停。 后方甘州兵卒紧随着问:“都督,是否要向肃州求援?总管府说过可以请肃州都督刘乾泰相助!” 令狐拓随马奔至急喘,不悦回:“不用。”引刘乾泰来,成功是刘乾泰的,败了兵马也会刘乾泰接收,总管府又岂是善茬。 他扫视左右,并未慌乱,很快下令:“按序整部,出发前早已好,赶往西线会合。” 兵卒赶忙抢先飞奔出去,往来时方向去传讯。 令狐拓也调转方向,赶往西面,一边往后查看动静,山岭连绵起伏,一片片墨影幽深,什么也看不见,似乎穆洲也没追来。 他却有种古怪感,总觉得穆洲对他今的出现并不意外,就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一阵轻微马嘶声,将近半个时辰,赶去传讯的兵卒匆匆奔回,带回了消息:“都督,兵马开始重整,请往西速退!” 令狐拓当即抽马快行,在狭窄的山谷里穿行而去。 果然往西不远,火把明亮,已有一支兵马前来接应,约莫百人。 这是他出发前就好的应对,穆洲心思深沉,他不得不防。 人马一会合,立时合拢成列,继续往西线而退…… 远处绰绰山岭之间,之前凉州兵马突袭打乱甘州兵马的地方,此时兵马游走,仍然未绝。 原本人声混杂、马蹄纷乱,渐渐却开始回归有序,马蹄声同时往一个方向而去。 一名凉州兵卒打马飞奔往尖石坡下,向舜音报:“甘州兵马在往西面退了。” 舜音便知令狐拓敢追出是有后路准备,打散的兵马竟还能迅速重整,看了眼穆洲追出去的方向,恐怕他也早有应对了,才会说按计划行。 紧紧抓着缰绳,心里极快地回想了一下周围地形,转头看向北侧,一夹马腹,往那里而去…… 山道蜿蜒曲折,快马奔出几里之后渐近西线,却似走了几十里之遥。 忽闻一阵马蹄声,令狐拓立即停下,已是喘吁吁。 后方兵马跟着停下,抽刀防备。 西线方向来了一匹快马,马兵卒谨慎唤:“都督。” 是自人,但令狐拓却觉方才马蹄声并非来自于他,喘问:“何?” 兵卒慌道:“西线恐不能退,甘州方向有兵马行迹,正往凉州方向推来!” 令狐拓立即明,是从穆洲夺取的处军马场里调来的凉州守军,打算断了他的退路。 身边兵马尚未来得及慌张,四下却先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令狐拓警觉道:“先按原路线撤!” 西侧山岭间奔来一队兵马,蹄声急切,看似是来自他们自的退路方向,却忽然朝他们直冲而来。 跟随的百人兵马顿时拖住,才发现来的是凉州兵马。 霎时间兵戈碰撞,火把落地,又急乱马蹄踏熄。 令狐拓拔刀,扫视左右,不忘指挥:“前围合拢,依序而退!” 后方先退,他回身打马继续往西,带头冲出凉州兵马围堵。 约三四十人跟随他冲出,踏了一片细窄不平的谷底,周围已经没有一丝火把光亮,只能完全在黑暗中前行。 陡然侧山岭蜿蜒出一条火光,一支支火把的焰光渐次亮起。 后方斜侧处急急一阵马蹄声追来,胡孛儿的大嗓门已近在咫尺:“总算让老子追了!” 令狐拓只往后扫了一眼就飞快往前,才知先前听见的那阵马蹄声是来自他们,又扫视侧,举火而出的皆是之前突袭过他兵马的凉州兵马。 侧面光亮更盛,凉州兵马追来,火把陡增,似要照亮这附近一切。 一匹黑亮高马霍然自后纵来,迅疾电,直右侧丈高斜坡,猛一勒停,几乎斜立在,马的人持弓在手,瞬间拉满。 令狐拓掠去一眼,只看到那道稳坐马冷然挺拔的身影,赫然一惊,连忙扯马回避。 一箭破空而至,身后兵卒的马痛嘶抬蹄,撞向边,前奔队形骤散。 令狐拓险险避让开,瞬间做出决断,扯马转向,带头往北。 打散的大部虽已在西线重整但难以会合,东向有凉州拦截守军,后方已追,只能往北。 穆洲收弓,纵马跃下斜坡,立即奔去。 胡孛儿跟,追到此刻,喘不止,怒哼道:“这小子果然难擒,还好军司早有后手!” 穆洲一言不发,一振缰绳,奔去最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色浓重昏暗到了极致,大风却停了,正当夜尽未明时。 令狐拓的马嘶渐重,露了疲态,错落的山岭却似永无尽头。 还跟随着的甘州兵马时刻在后关注着动静,警觉非常。 远远一列兵马赶来,看方向是自南绕来。 后面一名甘州兵马打马过去察看,马又逃窜般返回:“都督,又是凉州兵马!” 令狐拓重重拍马:“继续往北。” 夜战不可久耗。他穆洲引出后又折返,本有反引他追击之意,要将其吸引到西线重整的大部处。 但穆洲早做好了吸引不成的准备,今不断以接应架势派来凉州兵马侵扰拖乱他,夜间敌我难明,是要在这山岭间用疑兵之计耗光他精了。 往前已至北侧,可出这片山岭。 令狐拓没让兵卒开道,自身先士卒冲过去趟险。 前方涌出一队骑马兵卒,举着三火把,照出的模样个个穿着甘州骑兵戎服。 后方跟着的兵卒刚要欣喜,令狐拓却匆忙停了马。 这也不是接应他们的,依然是凉州安排的疑兵,大概是突袭时抢来了他们几件衣着,只前面几人穿了伪装,后面的仍都是凉州兵马戎服,此时已齐齐持槊对着他们一行,拦住了去路。 令狐拓眯眼,往他们后方一侧山石树影后看,那里停着一行兵卒和弓卫,层层叠叠护卫着后方马身罩披风的人身影。 “夫人竟赶到了此处,看来是一会帮穆贼到底了,要在这里替他拖住我。” 舜音坐在马未动,揭去兜帽,隔了层层叠叠的人马,借着火光,也只能勉强看清他神情:“这里是凉州地界,地形他很清楚,兵马也远胜于,往北是唯一还能让成功退离的地方,他早已做了安排。希望都督能尽早卸兵认降,平息此。” “认降?”令狐拓重复一遍,凉飕飕地道,“只有穆洲才做得出这种。” 舜音愣了愣,又神:“都督既为河西旧部,郡公一手提拔的旧将,本不该与他走至这般地步。” 令狐拓道:“不止,夫人应有耳闻,我令狐氏原为河西豪族,与穆氏代代交好,郡公夫人就出自我令狐一族。年少时他确实还可算是个君子人物,然而这些年……”他冷笑出声,握紧刀,双眼扫向前方拦路的兵马,“夫人为他此,实在不值,我只有冒犯了。” 舜音蹙眉:“那我的拖延也只能到此了。” 一扯缰绳,往后退,前方兵戈指去的兵卒立即涌。 令狐拓反应极快,往后看去,果然火光涌来,兵马纷至。 穆洲一马当先,身的细鳞甲反射出幽幽火光,弓挽在臂,另一手抽出了刀,目光却先往坡的舜音扫来,沉了眉眼:“都往后!” 弓卫和兵卒立即护卫舜音继续往后,直退去浓浓夜色深处。 令狐拓一刀格开兵卒刺来的马槊,退往一侧山石后,口中冷嘲:“看到夫人在此惊慌了?这些年凭着肮脏手段坐到这军司之位,在河西铲除异,手不知沾了多少鲜血,今最大恶行败露,更要当初在会宴时一般捂住耳了!” 穆洲勒住马,冷眼看着他,平静下令:“面侧攻。” 胡孛儿瞪着圆眼,又惊又怒地看看前面的令狐拓,又看看他,不敢多言,立即领人往左右冲去,缠住令狐拓剩余人马。 令狐拓挥退左右兵卒,迅速低语几句,示意他们不必跟随,可随战随退,忽而重重夹了马腹,冲向对面山坡,就对着舜音的方向。 穆洲立即纵马追去。 舜音只一瞬的惊愕,便沉着往后,身前都是弓卫和兵卒,令狐拓根本近不得身。 他却也没打算近身,只是一记虚招,马蹄刚奔近那片夜色,又立即扯马调头,刀已挥出。 穆洲擅箭术,不常用刀,他是有意突然迫近回攻。 铿然刀击声响,穆洲却已一刀迎,格着他刀刃直欺而近,几乎要刮出一道火花。 令狐拓虎口震得发麻,阴沉着脸道:“想不到这连养育之恩都不顾的禽兽,还会顾及自的夫人。” 穆洲手一转,刀口对着他:“与无关。” 令狐拓猛然翻转手腕,身下的马一退,带着他退离了刀锋,又退回了那山石处,一手自怀间取出那块绢布,扬声怒道:“我只是见不得一受蒙骗!这面‘亲提养父兄弟头颅而出’,字字俱在,难道还能否认?!” 舜音凝神看着那里,浑身有一瞬的凝滞。 他那句杀父弑兄的意思,是在指责郡公与其亲生三子皆是穆洲所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火光已灭去许多,是胡孛儿带人缠着甘州兵马退去了后方,近处的凉州兵卒围住左右,随时都要冲,却不敢贸然往前。 转过头,看见穆洲一手握紧刀,动着唇,低声下了命令:“抓活的。” 声未落,马已疾冲而去。 瞬间凉州兵马都追随围去。 远处西线方向能隐约听见兵马零散而来的奔走声,大概是对面副将派出四处打探的甘州兵马,重整后的大部也许还在随时等候命令。 又不停有一列列兵马在附近奔走,火光闪过,飘摇着凉州大旗,是几名副将带着凉州兵马在防卫,要隔开他们大部,将这一处牢牢圈围。 舜音狠狠掐住手心,强迫自敛神:“继续去盯着,防着甘州兵马接近,其余人都随我后退。”稍一停,又说,“仍要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众人低声称是,名兵卒快马而去。 扯马退往后方,都快到后方岭坡之,才遥遥望向穆洲奔去的地方。 浓夜消弭,天边泛出沥过水般的微青。 树影里,令狐拓打马穿过,瞥见前方也围来了兵马,乍然回身,忽然直奔后方而来,眼前却闪过了刀光。 穆洲已策马而至,刀锋迫来,擦着他铁甲而过,一停回身:“怎么,不逃了?” 令狐拓盔帽已落,发髻微乱,眼神愈发阴冷:“是我小看了,到底不是当初的文弱书生了。”他丢了手中刀,自腰间又抽出一把刀,“我来时就没想过能活,总管府与都是一丘之貉,他们的命令我无法违背,但总可以杀了,下去向我令狐家和穆家交代。” 话音未落,人已冲来,刀势陡然凌厉。回身冲来就是要引他接近罢了。 兵马已经围来,穆洲一刀挥至他面门,瞥见他刺来的刀,眼神一凛。 “这是郡公赠刀,杀正合适,也配活着?”令狐拓怒声未止,一刀刺来,做好了躲开的准备,甚至连回手都备好。 蓦然刀尖一沉,刺入细鳞甲缝,直入对面肩窝。 穆洲竟没躲,只双眼幽冷地盯着他。 令狐拓愣了一下,骤然胸前一冷,已他挥过的刀锋生生割开了铁甲片,带出一道血口。 人顿时自马摔落,脸侧“唰”一声没入一刀,直插入地快半截,刀刃几乎就贴着他脸,令狐拓脸晦暗,喘息不止。 穆洲一手握着刺在他脸侧的刀,一手自肩窝拔出刀尖,扔在地,沾了血的手指自他怀间抽走了那快劈成半的绢布,冷冷笑了声:“我配不配活,不是说了算的。” 兵卒们悉数围来,马槊指去,将人制住。 天色又亮一层,四处的动静始终没有停息过。 舜音几乎忘了在外面等了多久,终于看见胡孛儿急匆匆打马而过,自制服的那些甘州兵卒处奔向前方。 眼神看去,兵马陆续而出,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 直到兵马后方,那匹黑亮高马缓缓而来。 穆洲坐在马,弓挂在马背,刀入了腰间鞘中,甩去手鲜血,隔着层层兵马,眼神看向,眉目深沉,似藏了天光的青影。 许久,他唇动了动,才说:“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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