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向之源（1 / 1）

向之源在初二的暑假见过尚勇。　　初中时期的向之源个子还没有长高，大概只有1米65，他白白净净，瘦瘦的，留着毛遂头，不爱说话，学习拔尖儿，属于父母省心、老师重视的三好学生。那年暑假的一天，向之源坐公交车去市图书馆看书，车上有几个上小学的熊孩子边嚼着口香糖边聊着毫无边际的天。向之源到站刚下车，忽然觉得有一个东西落在头发上，他正纳闷呢，就听见一个熊孩子说：“你TMD吐到人家头发上了！”　　向之源下意识地想看看是哪个熊孩子让他沾光的，还没等他看到人呢车子就已经开走了。向之源想把头发上的口香糖拽掉，谁知道那糖是不能拽的，越拽粘的头发越多，他彻底懵了：这怎么办？要坐车回家吗？　　就在他懊恼不已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你别动，我帮你把它弄掉。”那声音极其好听，让向之源的心渐渐静下来。向之源乖乖地站着没有动，那人一只手扶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轻轻地拨弄着他的头发。那人又说：“我只能用指甲剪把这一小撮给你剪掉，你放心我只剪发梢。”向之源小声说道：“谢谢，没关系的。”　　身后的人笑着说：“你别动啊，不然会剪到头皮的。”说完，便拿出指甲剪仔细地把粘着口香糖的那撮头发剪掉了。　　“好了，还好不是寸头，不然很难弄的。”他边说边用手揉了一下向之源的头发，那手感极好。　　男孩子走到向之源面前，手里还握着一张纸，里面包着掺杂着口香糖的头发。向之源睁着那双黑色的小眼睛看着前面的阳光大男孩：他笑起来真好看，仿佛能吹散所有的阴霾，再炎热的天似乎也能因他的笑容而变得凉爽。　　阳光大男孩把手里的纸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向他挥挥手说：“没事了，拜拜。”转身向前边走去。　　向之源看着男孩子的背影想：也没有比我大多少，怎么会长那么高？　　来一中报到的那天，向之源早早地找到自己的寝室，下铺，真好。他收拾好自己的床铺，懒懒地躺在床上发呆，寝室住6人，其他5个同学还没有过来。　　寝室门推开了，向之源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个大男孩走到他面前灿烂一笑，所有的光芒都笼罩在男孩儿身上：“你好，我叫尚勇，你的上铺。”向之源认出了尚勇就是那个阳光大男孩儿，但尚勇早已忘记那件事，因为尚勇的性格大大咧咧的，还有点脸盲，他和别人第一次见面一般是记不住对方的相貌，要见好多次才能记住对方的长相。当然，他喜欢的人例外，比如伊燃。　　向之源看尚勇的表情就知道他早已忘记了口香糖那件事，他也懒得提，毕竟对自己而言不是什么开心的事。但他一直没有忘记尚勇，他记得他的声音和容貌，尚勇的变化不大，只是个子又高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向之源和尚勇二人非常说得来，尚勇喜欢博览群书，喜欢毫无顾忌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与想法。高中的少年，总是对所有的未知抱有美好的憧憬，他们的高兴与沮丧都毫无保留地表现在脸上。尚勇的大大咧咧和向之源的细心是完美的互补，二人很自然的成为上下铺的兄弟。　　向之源知道尚勇喜欢伊燃，但他始终对伊燃不怎么有好感，反而觉得温钰很好相处，是很有个性的女孩子。伊燃也觉察到向之源对她的冷淡，但因为他对温钰好，伊燃也就没有很在意，尽量不和向之源说那么多。　　2005年的元旦，向之源正在家做数学题，尚勇打电话给他，问他能不能早点到学校，去对面的溜冰场玩会儿。向之源说做完数学题就去。　　向之源做完那几道数学题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饮料就出门了。向之源的家离公交车站牌很近，走路20分钟就到，他边走边喝着饮料，谁知道突然肚子巨疼，他想返回家去，但就是疼的他直不起腰，感觉身体就要倒下，他害怕极了：会不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他想打电话给妈妈，却发现手机忘在了家里。　　他弯着腰双手捂住肚子，脑子还在想着：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吗？不甘心！　　这时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向之源，你怎么了？”向之源皱着眉抬头一看：是伊燃和温钰的好哥们儿杨康。　　“肚子突然很疼，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向之源无力地说道。　　“你先。。。。。。。”杨康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辆出租车来了，杨康赶忙招手：“叔叔，我们去市人民医院。”打开门，拖着向之源坐了进去。　　“华哥，我同学肚疼的厉害，你在医院值班吗？”杨康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向之源觉得自己的命真好，又觉得自己是沾了伊燃的光，如果尚勇不喜欢伊燃，他能认识校草杨康吗？肚子一边疼着，他一边在胡思乱想着。　　到了人民医院，杨康把他领进内科，一个30多岁的男医生给他检查了一下，说是急性肠胃炎，给他开了药，嘱咐他以后吃东西要多注意。向之源听尚勇叫他华哥，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向之源知道二人是表兄弟。家里有人是医生真好，向之源第一次有了想当医生的愿望。　　出了医院，向之源把出租车的钱递给杨康，杨康笑了：“向之源，我原本就是来找我华哥的，你是顺路捎带的。”向之源也笑了：“康哥，谢谢你！”　　“哟，怎么叫我康哥？有点大哥大的味儿，你还是叫我杨康吧，向老弟。”杨康平时总是冷冷的，不爱和同学开玩笑，而这个时候的他像邻家大哥哥一样逗着向之源。向之源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康哥是应该的。”　　杨康彻底乐了：“我助人为乐还认了一个弟弟，值！”　　自那以后，向之源叫他康哥成了习惯。　　高三下学期，向之源的妈妈原秀秀突然每天断断续续地会咳嗽，一家人都以为是嗓子有炎症，而且原秀秀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所以都没有太在意。后来有段时间原秀秀就不停地咳嗽，向之源的爸爸向辉领着原秀秀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有毛病，可能是支气管炎，开了药就让回家好好休息。这药还是有效果的，一连几天就没有再咳嗽。　　2007年的高考，杨康考上了帝国的电影学院，伊燃考上了省内的一个二本，尚勇考上了帝国的A大，温钰考上了南方的一个一本大学，向之源则考上了省内的一所有名的医学院。大家都很开心，对未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向往。就在这个暑假，向之源的妈妈咳嗽更严重，几乎是不间断的咳嗽。向之源给杨康打电话，把原秀秀的病情告诉杨康，问他能不能帮忙找专家看看。杨康领着他们一家三口找到内科主任周华医生，也是杨康的表哥。此时向之源才知道周华是省内著名的医生。　　做过一系列的检查后，周华把向辉父子叫到一边，告诉他们原秀秀是肺癌晚期，那个位置长的不好，即使做手术也没有好的效果。向辉彻底懵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发呆。向之源很冷静地问了一句：“我妈妈还有多长的时间？”　　周华沉默了一会儿说：“最多一个月，耽误了。”　　向之源的眼泪毫无知觉地流了下来，他哭不出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死亡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太遥远。原秀秀是那么的开朗，她是一名初中老师，她对学生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她最爱的男人是向之源，她对孩子的爱是毫无保留的。向之源想到原秀秀每天早起锻炼身体，怎么会得肺癌呢？好人不是会长命吗？也许会有奇迹出现呢？　　周华接着说：“报告结果对病人隐瞒与否，你们要认真考虑一下。病人是否可以接受这点很重要。”　　向辉父子两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对原秀秀隐瞒病情，就说是严重的肺部炎症。　　原秀秀很配合治疗，她相信向辉和向之源的话。整个暑假，向之源都在医院陪着妈妈。尚勇知道后，提了一大堆吃的用的来到医院看望原秀秀，他和向之源是好朋友，原秀秀夫妻二个对他一直都很好，有时候还让他住家里，待他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　　在这个难熬的假期，尚勇一直在医院陪着向之源照看原秀秀，他是向之源最坚实的后背，支撑着他慢慢接受什么是生离死别。　　2007年9月30日的上午，天是湛蓝湛蓝的，白云真的像大团大团的棉花糖，原秀秀自从住院治疗，基本上不再咳嗽，只是身体明显不如以前，但也不消瘦，就是没有精神，每天困困的，好像怎么也睡不够。她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又看了看正在忙着给她倒水的儿子。她轻轻叫了一声：“之源，我想坐起来。”　　向之源赶忙走向床尾，想把床摇起来。原秀秀轻轻说：“孩子，你过来，让妈妈靠着你。”　　向之源走到床边坐下，伸开双臂把妈妈抱起来，轻轻地搂在怀里。　　“之源，我的好孩子，我不想走，舍不得离开你，我还想再陪你二年。”向秀秀轻轻地小声说到。　　“妈妈，你会活很久很久。”向之源很难受，他想哭，可是不能哭。　　原秀秀一直没有说话，向之源哭了，哭的声音很大，从此他是一棵没有妈妈疼爱的草。　　向之源大学毕业后，就被省人民医院录用，接着他又考上了帝国A大研究生、博士。他的医术高超，对待病人真的像春天一般，他一心扑到工作上。　　2018年的元旦，伊燃和尚勇结婚了。结婚的前天晚上，向之源和尚勇在酒吧包间喝酒，二人边喝边回忆着年少时光，最后二个人都喝醉了。二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包间的大沙发上，都睡着了。只是没有多久，向之源醒了，他走到尚勇身旁看了很久很久，终于忍不住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尚勇的嘴，轻轻关上壁灯走了出去。黑暗中，尚勇的眼睛慢慢睁开，泪水流了下来，向之源醒来时他已醒，那个吻虽然很短暂，但他已明白向之源的心。　　疫情期间，向之源自告奋勇来到W市，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他对每一个患者都有极大的耐心和细心，他被患者和患者家属称为“最善良的白衣天使。”　　天使累到极点也会生病的，向之源透支了身体，导致中签：他感染上了新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