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对女人来说，就是第二次投胎。投差了，不死都得脱层皮。” 圆脸的老女人斜着眼，右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手里捻着一根香烟，烟头在手上有气无力的燃着，吐出一缕蜿蜒上升的烟雾。 她是一位高级婚姻咨询师。 行业内的人管她叫“何妈妈”。当然不喜欢她的就直接称作“何大妈” 何妈妈的客户群大多是口耳相传介绍来的。 之所以都来找她，一方面她的人脉广，客户在婚姻撕逼过程中遇到的任何问题，她都有渠道去帮忙处理。 另一方面，当然就是她的收费公道，替客户解决了额外的问题也大多不额外收费，吃顿饭就好了。当交个朋友。所以朋友多。 她之所以这样做，那是因为她是个精明的女人。她的精明之处在于她能合理利用自己手里的每一个资源。只靠一张嘴，八方来财。 “他那人其实人挺好的，就是耳根子软，贱人些在他耳边吹一吹，他就摸不清方向了。”女人说。 女人三十来岁，扎着马尾，穿着白衬衣，牛仔裤，挺素净。由于过于素净了，眉眼又因为心事重重皱在一起，就有种陈旧落伍的感觉。 何妈妈眼睛扫了她一眼，两只眼睛不免往上翻了翻。接着她的话题纠正她： “首先，你得打心眼里不要觉得对方是贱人。为什么明明是贱人，喜欢的人却排着队？女人最忌讳就是不思进取。我得替你端正一下你的思想：你跟他上床之前应该是了解过这个人吧？上床之后，还是觉得他满意才进一步同居的吧？你们亲密无间的在一起后，也要到知根知底的程度才会谈婚论嫁吧？你跟他走进婚姻之后多久生下的孩子？” “三年~”女人老实的回答。 “嗯，三年，这么漫长的时间都无法让你看清楚他的本质。而一个跟他接触不满半年的人却一眼就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说明你不是一个用理性思考问题的女人。”何妈妈思索着说 “我现在该怎么办？”女人无奈的问道 “这是你孩子？”何妈妈岔开话题询问道 “嗯。蒙蒙，叫阿姨！”女人喊 “阿姨~”孩子脆生生的说。却没有抬头，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只是怕生，宁肯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画着她的画，也不肯抬头跟妈妈和老阿姨对视。 “多大？”何妈妈问 “四岁”女人回答。 “劝你不要轻易离婚。”何妈妈斩钉截铁的论断。 “可是他要主动离的话~他们早都搞在一起了”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悲伤。 “男人最怕的是什么？”何妈妈问 女人望着她，洗耳恭听。 “钱！管住他的钱，你就捏着了他的线。任他怎么飞，还不是要回来？”何妈妈说 “公司是我们当年一起创业，生了蒙蒙后，我就没去上班了。那女人现在管着财务，他们肯让我接手？”女人说 “瞧瞧，我的傻女人啊，你是老板娘，还怕她什么？进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开除她。让她滚。”何妈妈有些动气 “可是~”女人还是有些犹豫 “就算你不想争你也得争，为了蒙蒙。你可是她的妈。为母则刚。一点点刚力都拿不出来，还当什么母亲。你不捏紧他这根线，他可就成了别人的老公，别的孩子的爸爸了。”何妈妈说 女人犹疑的做着心理斗争。似乎还有好多话想说，但最终也没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何妈妈又叮嘱道： “不要用过去的方式考虑问题。一定要理性。记住，利益最大化才是一个成年女人衡量问题的评判标准。” 女人又点点头。 “还有，你把自己捯饬一下吧，花点钱。不能给人比下去了啊。”何妈妈又说。 女人又点点头。 女人叫田箐。跟丈夫是大学同学。两个人白手起家。公司上了台阶后，她就退了后方安心生儿育女去了。谁知才几年，丈夫的风言风语就到处往她耳朵边传。 正是事业得意，意气风发的时候，年轻又成功的男人自有一种迷人的魅力。丈夫回家越来越晚，脾气越来越大，争吵越来越多。 女人为此感到很惶惑。 家里婆婆坐镇，两只眼睛像机器人携带的扫描器，她的一举一动都扫在她的存储器中，定期抽着空档给儿子汇报。 闺蜜给她出主意： “像这种家庭我一天都待不下去。要我说，你直接哪天带着律师冲进他公司，要求离婚，账目财产什么的，当即查清楚。别跟他吵来吵去，浪费青春。凭什么给他转移财产的机会。” 这一点她又不依： “他不会。他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闺蜜投降： “好吧。你要愿意慢慢儿磨就慢慢儿磨吧。到磨得你喘不上气儿的时候，你看看谁会心疼你。” 所以才来找何妈妈咨询。 蒙蒙被拉着起身，小眼睛不大，却有种呆萌的感觉，皮肤又白，见着的人个个都夸她是小萌娃。 小蒙蒙低着头，牵着妈妈的手，一步一步往外走。见到墙角边躺着一个气球，是个红色的爱心样子的气球。很漂亮。 小蒙蒙偷偷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又回转过来低着头。再转过去偷看一眼，又不得不跟着妈妈往前走。直到走远了，还回过头去，依然是垂着脑袋，偷偷的望向那个气球。 田箐自顾跟何妈妈说话，完全忽略了自己身边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儿。 小蒙蒙是她妈妈田箐的挡箭牌。只要田箐说要带蒙蒙去哪里，就可以任意通行。倘若蒙蒙去了幼稚园，她婆婆就要有意无意的开始盘查。去哪里，做什么。还要核对时间。 她婆婆是个老旧的人。儿子在外打拼。家里媳妇又年轻，她觉得自己有义务防微杜渐，别惹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来。 自打怀孕开始，她婆婆看着不多言不多语的一个老太婆进到这个家。事情就往中国人亘古不变的婆媳话题上演变了。 她婆婆不是那种大声喧哗，喧宾夺主的那类老人。相反的，她话语不多。可是彼此磨合了一年又一年，田箐才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她变得朴素又节约了。而且什么事都开始往肚子里装。再也不像以前，想穿什么就去买，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她婆婆是吃过大锅饭长大的人，三年饥荒饿死了多少人，她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常常在儿子家，也秉持着她的朴素作风。 她会把中药渣留下来，缝进一个布袋子里，给小蒙蒙做热敷，说是祛风。有时候会煮个鸡蛋扔进去一起。 她说，一个女人成了家，最重要就是要学会持家。治家犹如针挑土，败家犹如水推沙。这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教育好下一代。 她说，言多语失。有些话别不经大脑就往外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多少话先在心里稳一稳，多经一些事，自然就知道这样做的好处了。 这些话被田箐妈妈听到了，简直拍双手赞成。大大的夸赞着自家这个亲家母呀，还真的是有大户之风。 因为田箐婆婆家以前是地主，后来嘛，都知道的。所以她们家遭受的苦难要比寻常百姓多得多。由此足以见得，这样的婆婆必然是通情达理的。 因为这份认同。让田箐在做妈妈这么些年，开始朝着自己不期望的方向上发展了。 到丈夫开始变得心不在焉的时候，在婆婆偶尔守在丈夫的书房里嘀嘀咕咕的时候，她才明白这位婆婆的手段。 可是常年下来，她显然对这个老太婆已经下意识的充满了畏惧。 因此，带着小蒙蒙出来咨询。咨询的却是小蒙蒙不愿意的事项。好在小蒙蒙从不说话，好似她还小，并不关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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