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雨，村里还停电了，张宝生一面安排电工检查，一面打发人喊了各小队队长，让他们通知自己队里的社员来讨论学习种地的事。 还表示： “一家只准来一个，不爱来的也甭强求。” 要是搁往常，来的人许不多，但自从大家知道大队里会搞优秀社员，奖励去省城后，大家心头还是挺热乎的，基本上都到了。 周嘉妮自觉的做辅助，主要让小邱同志讲，他资料吃的比较透，自己在旁边做补充和记笔记，记录大家的问题。 屋里讨论的热闹，外头又哗啦哗啦下了一阵雨，中途停了会儿，傍晚又开始沥沥拉拉的下。 地里下不去人，除了加工坊和交流学习的人，其他人都歇着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于晚霞提议明天如果不下雨就出去玩一天。 那天她哥就说邱哥提过一起去县里看电影，现在集体放假正是好时候。外头天还阴着，再看看地上的泥泞程度，明天就算不下雨估计也还得歇着。周嘉妮捧着碗喝粥，道： "好啊，只要不下雨咱就出去玩一天。" 刚来的那天说好一起照相，都没照呢。 明天不组织学习，邱则铭最后的时候建议大家回去好好消化消化今天的讨论内容，抽空再举行这种讨论会议。 孙萍也积极响应。 别看天不好，大家想出去的玩的热情半点不减，就盼着明天别再下雨。吃完饭于晚霞就跑去找白昊阳，商量明天出去玩的事。 周嘉妮洗完脚坐在炕上靠着墙看书，偶尔借着掩饰刷手机，她要的小喷壶和防狼设备都团到了，她要了款高压电弧加甩棍的，还带破窗器，黑色，质感很好，但只拿出来看了一眼，还没仔细研究。 那款太阳能充电板更是，还没让它见见太阳。 小喷壶暂时也是空的，抽空泡点辣椒水灌进去。 现在群里正在走落地扇、下水道灭虫剂、小电煮锅和冰激凌的团购，都不是周嘉妮需要的，看一眼，将注意力收回来，开始看书。 孙萍无聊，也拿了周嘉妮的课本来看。 不多会儿于晚霞回来，兴奋道： “那说好了，明天要是不下雨咱们就去县里。” 孙萍把没看多久的课本放到一旁，开始找明天穿的衣服。 夜里又下 了一场，早上倒是停了，看天色好像还有要晴的迹象，正遂了他们的意。 几人吃过早饭，背上书包和水壶，去村头汇合，走着去镇上坐车。 虽然有牛车能赶，可一寄存就得寄存大半天，莫说刘叔或者张叔不放心，就是周嘉妮自己也不放心，索性走着去。 就是泥窝路走着有点费劲、还费鞋。 等他们挪出村子，看见了前头背着编织袋的王长征，看样子像是背的粮食，也是去镇上的方向。 有知青从老乡手里买粮食给家里寄回去，所以看见王长征背着粮食去镇上，他们也没多奇怪，都默契的没人喊他，等走到镇子上，他们去路口等车，也没注意王长征去了哪里。 许是下雨的原因，不少社员、知青都歇着，今天去县城的人不少，车上特别挤，白昊阳跟汪前进左冲右撞的引来不少骂声，但成功的把周嘉妮她们几位女同志跟别的男同志隔离开来。 实在找不到坐，一路站着到县城。但并不妨碍大家出来玩的心情。 下车后孙萍感慨道： “头一天抵达这边的时候，一出车站就上了大卡车，拉着去了公社，都没好好看看。" “今天咱有的是时间看。"于晚霞笑道： “先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再去逛逛这边的供销社，嘉妮不是说县城的供销社很大吗?" "差不多是镇供销社的三倍大吧。"周嘉妮道。 汪前进道： “只要别耽误下午的车就行。” 本来出来就主要是看电影，一行人先去了电影院，还是老片子，新片子这边还没放。 白昊阳去排队，邱则铭看了看周围，朝某个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的人走过去，不多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两包瓜子，递给周嘉妮一包，另一包他抓了一把，剩下的给了汪前进。 周嘉妮让于晚霞和孙萍抓了一把，她自己也抓了一把放到口袋里，剩下的递回给邱则铭。 邱则铭摆手： “你拿着吃!” 周嘉妮就收了回去。 等进了电影院，周嘉妮刚一落座，邱则铭就在她旁边坐下来，小声道： “小周同志，这电影院比省城的电影院小吧?" 周嘉妮抿嘴，小邱同志还真执着上关于电影院大小的话题了，片刻后才道 ： “小好几圈呢。”听旁边的人轻笑道： “那下回带我看看省城的电影院。”周嘉妮沉默许久才轻咳一声，道： "行..吧!"昏暗的光线中，邱则铭微微弯起嘴角。 今天放的‘红灯记’,在场大部分人都看过，有的还不止看过一遍，但仍然看的津津有味，出来的时候也讨论的热烈。 从电影院出来去照相馆拍照，周嘉妮她们任拍了张合影，于晚霞和孙萍各拍了单人照，周嘉妮没再拍单人的。 汪前进拉着邱则铭也拍了张合照，最后六个人又拍了张大合照，交完钱拿上单子去吃饭。这年头谁手里的钱票也不宽松，消费上各人花各人的。因为邱则铭请大家吃了瓜子，中午的粮票让他少出了一张。 他们吃完饭去逛供销社的时候，王长征站在宋解放家门口把刘爱玲喊了出来，他低头在旁边的树干上刮着脚底的泥，嘴里道： “粮食我给卫国送去了，他状态还行，说就是累，活比大队里多。农场里也不光是犯了错的人，也有正常分过去的知青，不过他们干的活轻快，卫国他们的活重。" “那边有前几年从省钢过去的人，跟赵卫国一个家属院，所以累归累，但是没受别的折腾，让你别担心。" 刘爱玲笑了笑，道： “知道赵卫国同志没事就好，也辛苦王同志了。”王长征摆摆手，就准备回去。 刘爱玲像是没看出来他要走的架势，随口道： “农场主要都是干啥活?也是种菜种庄稼什么的吗?" 王长征道： "不止，还有养殖呢，比大队里物产丰富。不过可不如在队里随意，像是找老乡买点粗粮啥的，在那边就不行。" “我还没见过农场啥样呢。"刘爱玲点了点头，笑道， "好，有机会我也去看看赵卫国同志，他虽然不在前进大队了，可毕竟是一起从省城下来的，咱们不要让赵卫国以为我们大家抛弃了他。" 王长征有些唏嘘，赵卫国被罚去农场，还能惦记他的，除了自己，估计也就刘爱玲了。看来赵卫国说的也没错，刘爱玲同志确实是个好同志。 那么，他托付自己多照顾照顾她，如果不是什么难事，该搭把手的时候就搭一把。目送王长征离开，刘爱玲回到屋里，在门槛上刮了刮鞋底才进去。孟见娣正在缝一个布包。 好像是从周嘉 妮那里传出来的，还有越来越多的女同志头上戴的发圈，也都是从周嘉妮那里传出来的。 她抿了抿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发。 周嘉妮以前送过她头花、发卡，她每次买东西都是买一对，给她一个。刘爱玲永远都忘不掉周嘉妮买次买东西时脸上荡漾出来的笑容，衬出她拘谨的自卑。 越自卑，就越想证明自己比周嘉妮强，周嘉妮吃穿的好只是会投胎而已，她要从别的地方证明比周嘉妮优秀，要想办法出头，把周嘉妮的光环压下去。 “哎，还是太不稳当了。” 或许真的有点急了，现在很后悔当初的急迫，写了那封信，发出去的实在太早了。 闹到现在成了死局，所有的计划崩塌，什么好处都沾不上。 孟见娣见她盯着自己手上的书包发呆，但现在刘爱玲已经被她列为‘危险人物’,对这样的人，她不交好，也尽量不得罪，只维持面上的客气，笑道： "等我缝好了，你要也想做我可以帮你。" 刘爱玲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了，我没有多余的布做书包。” 她没有的东西太多了，周嘉妮他们背的军绿色斜跨书包，她也没有，上学的时候倒是有个带补丁的布包，留给妹妹用了。 记得当年周嘉妮爸爸刚给她买了斜跨书包，周嘉妮美美的背在身上，眉眼飞扬地道： “爱玲，等我不背了就送给你。" 除了不值钱的头花，什么都是她用旧了给自己，从来不考虑她埋在心底，极力想维持的自尊。 刘爱玲多会察言观色，怎么能看不出孟见娣的疏远，不过没关系，她不在乎，她只在意今后的路该怎么走，要重新规划了。 在县城玩了一天，电影看了，合照也拍了，想买的东西也买了，回来又歇一天，张宝生去地里走了一圈，看了看土地的湿度，又带着人上山转了一圈，回来后敲锣招呼大家上工，安排一些能做的活。 几天后，周嘉妮刚跟队里签完租房协议，正在跟张宝生商量去省城交货的事，李敬党骑车过来了，叫张宝生去公社开会，还看着周嘉妮道： "小周同志只打算当业务员吗?" 周嘉妮看了他一眼，开玩笑地道： “哈，厂长也行，这不是寻思着没啥资历嘛，就先当当业务员吧 。" 李敬党嘴角一抽，小周同志还真是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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