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小邱同志还是很尊老爱幼的，怎么可能让周万里挑更重的菜?把较重的担子往自己肩膀上搁，周万里挑相对轻一些的编织品。 余慧芳刚才光顾着闺女了，这才看见这些漂亮的篮子，稀罕的眼里冒出光来。帮闺女提着包，一边跟着走一边道： "妮妮，这是你们大队的人编的?这也太好看了!" 有位拿着军绿色手提包的女同志跟他们走了个并行，下意识往这边瞥了下，眼底露出惊讶的喜爱，靠过来问周万里道： "同志，这些篮子是要送去哪里，还是直接卖的?" 周遭行色匆匆的人也放慢脚步，好奇的竖起耳朵。 周万里赶紧看向他闺女。 邱则铭也饶有兴趣的回了下头，他很期待小周同志又要换什么说辞。 因为到省城了嘛，肯定不能用早上那套了，就听小周同志把话题接了过去，道：“大姐，这是我们那儿的手艺人做的编织品，我们来省城出差，队长就给安排了任务，让我们带去百货大楼问问，希望我们小村庄出的东西也能走进大城市。" 已经到这里了，能卖当然可以直接开卖，她只要留出自己准备开团的和拿去百货大楼的样品就行。 余慧芳附和着闺女，道： “他们那儿净能工巧匠，上回我闺女给我寄回来俩篮子，可精致了。” 周围人朝这边打量的人都不否认这点，篮子确实好看，两头翘的那个篮子还加了个底，旁边那个花边的也不错，编的密匝不说，样式也好，买回去甭管是放干粮还是当菜篮子，都漂亮。 还有斜面的，不明白为啥弄成斜面，是材料不够还是特意弄这模样?但瞧着不难看。 "小姑娘，这个多钱啊?" 周嘉妮又矜持起来了，为难地道： “我们村会计交代说，先跟百货大楼那边谈，商量好定价前不能随便跟外人报价。" 她这样说，大家反而越好奇，勾的抓心挠肝的，最早出声的那个女同志温声道： "小姑娘，我也是来出差的，就待两天，你合计个价格，高低的我都不会说啥，匀给我两个吧。" "是啊小同志，百货大楼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谈下来，不如先在这儿卖两个。"周嘉妮面露为难之色，咬着唇，似是做起了 思想斗争。 来之前他们跟队里探讨过价格问题，按大小定价。 这批篮子跟她上回要的那批不同，整体加大了尺寸，除了元宝款可以定两块，另外三款统一定价九毛，这还是沾了跟旁的笆箩不一样的光，再高就担心卖不出去了。 周嘉妮觉得，如果跟省城这边谈，要把运输成本算进去，元宝款工艺复杂，还加了盖子和底座，她打算报两块七八，心里价位是两块五。 花边形篮子报价一块五，心里价位是一块三；两款斜面的报价一块三，最低一块一。 百货大楼自己负担运输另说。 四款不一定全谈成，哪怕能谈成一款，也算没白挑这一趟。但甭管咋着，货肯定砸不到手里，她有团购群托底呢。 杯垫、锅垫，小的八分，大的一毛五，这个已经做好准备谈不成了，她家里都用纸壳垫锅，让他们花一毛五买个锅垫，哪怕家里条件还成，余慧芳同志也得念叨两句。 但后世好多人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眼看着要出站了，那女同志忙紧声道："小同志，我待几天就走了，影响不了你们跟百货大楼谈合作。" 这几款篮子越看越喜欢，她在别的地方就没见过这样式的。 周嘉妮道： "那、那要不先按我们队长给的价，姐你要是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算了。""行，你就说个数吧!" 其他人也纷纷催着。 周嘉妮这才勉为其难地挨着报出心理价位，道： “元宝的这款两块五，花边的一块三，这两款一块一。" 果然，没报价的时候大家七嘴八舌的催促，真报了价就嚷嚷说不值。 有个大娘惊呼声最大，道： “俺滴娘诶，那个要两块五，两块五在村里能买个比这大的柳条筐了。" 两块五的柳条筐是那种直径约半米的手提筐，还有再大点的，要三块多。 这个元宝筐子加上翘起来的两头，不大到五十公分，宽度在三十工分多一点，但做工复杂，还加了盖。 周嘉妮笑道： “大娘，我们那里两块五也能买你说的柳条筐，但这个篮子除了工艺复杂，还带着盖子，你看这盖子上头的把手，跟盖子都是一体的，光拧这把手的 手艺就不是每个老师傅都会的。这盖子扣到篮子上，往那儿一摆就跟个大元宝一样，寓意也好啊。" 她又掀起来给大家展示： "底部还加了一块，甭管摆在哪儿都好看。" 围观的人眼睛黏在篮子上，但嘴上却想尽办法找各种能让篮子贬值的理由： "不如柳条筐实用，那个多结实，谁家盖房子的时候用来装土、装砖，用多少回都不坏……" 柳条筐跟笆箩筐就不是一个东西，这能比得着么? 余慧芳气坏了，试图申请出战，被周嘉妮拦下，笑眯眯地道：“苑子也结实，也能装土装砖，也特别抗造，你买个苑子多钱?" 这个说家里买那苑子二十多，那个说买的时候花了三十，还有说从老家手艺人那里买的，才十块。 价格五花八门。 余慧芳都小声道："咱家那三升的苑子还是你姥姥买的，跟人磨了半天，还到二十五。" 周嘉妮继续对那人道： “大娘，你是不是又想说苑子手艺多精巧?可咱这篮子也精巧啊，这样式你在别的地方见过么?咱不能这样比，要比就比同材质、同款式的，拿柳条筐跟笆箩比，咋论它也比不着，用处也不一样是不是?" 那大娘闭了嘴，但眼睛还盯着那元宝篮子。 最早问的那个女同志没磨着还价，她已经看到来接她的人了，赶紧道： "小姑娘，我每种都要一个。 然后又笑： "怪不得你们村派你出来卖货，是会说话。"四个筐整六块，周嘉妮给她让了一毛。 有个大娘扭捏着过来，还是要了个元宝篮子。 除此以外又卖出去一个花边蓝。 他们赶紧过去跟刘芹汇合。 周嘉妮还惊讶： "刘姨怎么也过来了?" 余慧芳没好气地道： “怕我扣下你给她捎的干豇豆。”周嘉妮笑，她已经看见刘芹了，抬手挥了挥。 刘芹过来热情的寒暄一番，嘴上道： “我来帮办公室你那几个姨拿他们要的菜。”然后眨眨眼，道， "干豇豆带着了吧?" 周嘉妮好笑： "带着呢。" br />他们走到旁边弄菜。 刘芹看见了他们带来的篮子，惊呼道： "还有好东西啊?幸亏我跑这一趟!"余慧芳一脸得意，这是她闺女带来的。当然，还有小邱同志。 刘芹庆幸的不行，之前听周嘉妮在电话里提过，她以为就是普通篮子呢，压根没想到样式这么好看。 给刘芹称了四份菜，又拿出给她捎的干豇豆，刘芹眼睛都要笑没了，道：“妮妮，晚上我把钱给你送过去。" 篮子她也要了，知道周嘉妮是代表村里来找百货大楼谈合作的，心说妮妮真是了不起，下乡后可比在家里时能干多了。 送走刘芹，周万里跟余慧芳用车带着剩下的那些菜，周嘉妮跟邱则铭带着编织筐坐电车。她对省城熟，给邱则铭安排离纺织厂不远的招待所，正好一道坐车过去。车上少不了有看着篮子问价的，那套说辞已经成熟了，成熟到邱则铭都能张嘴报出来。 从上车到下车，卖出去三个元宝篮子，两个花边，一组斜口篮子。 那些杯垫锅垫啥的，周嘉妮索性没推销，已经当成了她自己要上架的东西。 在招待所附近下了车，周嘉妮指着附近的地形，道： “邱同志，那边是国营饭店，你晚上可以去那里吃饭，吃完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九点多我过来找你。" 邱则铭： "为什么是九点多?" 周嘉妮斜他一眼：“都到家了，还不能睡个自然醒?” 邱则铭笑： "行!" 邱则铭一直陪她等她爸妈过来，帮着把提篮挂到车把上，目送他们离开。走远后余慧芳就小声问闺女："小邱家里几口人?这小伙子长得真不赖……"周嘉妮无语，赶紧叫停： “妈，我俩就是搭档。”余慧芳笑得合不拢嘴： "搭档好、搭档好，搭着搭着就成革命好搭档了!" 周嘉妮索性换了个扫兴的话题： “妈，上回打完电话你回来找刘家算账了吗?” 余慧芳同志果然瞬间变脸，先啐了一口才骂道： “我能饶得了他们?对了，你回去问刘爱玲了吗?她咋说?" 周嘉妮冷声： "刘爱玲很孝顺，准备把锅扣她娘头上。"余慧芳鄙夷道， "那姑娘咋 这样呢!" "刘爱玲她娘咋说?" 余慧芳冷笑："呵，她是直往刘爱玲身上推，说她闺女写信来就是那么说的。" 周嘉妮笑： “那可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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