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爱玲哪能看不出周嘉妮的变化?但她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也不喜欢周嘉妮的变化,甚至有种失控的烦躁感。 她把胳膊从周嘉妮手里抽出来,摇摇头,一脸受伤地道:“嘉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老实说你来这边是不是后悔了?当时是我帮你下的乡,你要是怨我,我无话可说,可不能因为这个影响咱俩的关系啊。以前咱俩多亲密无间,你事事都站在我这边,帮衬我,我说啥你都是响应最积极的那个,可是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咱俩有距离了。” 陌生又看不透。 同样是撒娇,以前周嘉妮的语气中带着天然的、被家人宠坏的那种骄纵,根本掩饰不住。 不像现在,充满了表演痕迹。 周嘉妮暗叹,刘爱玲是懂话术的。 ‘来这边后悔了’,是让人觉得她不喜欢上山下乡的号召。 ‘我帮你下的乡…怨我…无话可说’,突出一个‘我帮你’的同时又施展一招以退为进。 周嘉妮捋顺过前因后果,她能动下乡的念头,归功于刘爱玲单方面对她的持续洗脑,并在她透露家人的想法后,刘爱玲义愤填膺的表示周家人不应该拦着周嘉妮进步,直接拉她去把名报上了。 但刘爱玲会把这件事描述成一件光荣事迹,帮助一位想响应国家号召、奈何遭到家人阻挠的小可怜达成了她的愿望。 毕竟周嘉妮不可能、也不敢在明面上承认她不喜欢这个政策。 所以,如今可不能因为这事怨人家,有怨气也得憋着。 当时偷着报完名不久,整个宿舍区乃至厂里就都知道了,影影绰绰的,周嘉妮脑子里浮现出爸妈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奶奶恨铁不成钢的戳在她脑门上的指头,心底一阵闷痛。 至于刘爱玲后面那番表述就更微妙了——以后你不跟我好了,不事事都站在我这边,就是在怨我帮你下乡,你怨我帮你下乡,就是不喜欢这个政策。 好像还循环起来了。 周嘉妮压下心头的沉闷,微微挑眉看过去,刘爱玲确实擅长察言观色,可看出她的变化又怎样?她不可能再走上辈子的路,只要刘爱玲愿意在人前表演,那自己就陪她演。 ‘噗嗤’,周 嘉妮大声乐出来,声音爽朗地道:“爱玲你咋啦?是不是晕过一回没恢复好?怎么净琢磨些有的没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思这么复杂啊!” 也算藏了点暗讽在里头。 这话一落,刘爱玲脸色就变了。 周嘉妮姐俩好地拍拍她的肩,又伸手捏捏她的脸,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哈哈地道:“心思那么重累不累啊?要多笑笑,阳光点,灿烂点啦。” 她双手在嘴边向上打了个弯,俏皮地道:“来,跟我弯起嘴角,笑——” 刘爱玲:…… 不远处,白昊阳嘴角抽搐着拽拽邱则铭的衣服:“诶,那天真是嗲精把我表妹拦下来的?我表妹跟她住一起应该是安全的吧?” 他蹑手蹑脚地过去,‘屁呲屁呲’的把于晚霞召唤过去,低声道:“嗲嗲精神正常否?” 于晚霞气得踹了他一脚,压低声音道:“你精神才不正常,嘉妮多可爱啊。”刚才被她逗死了。 又踹了白昊阳一脚,警告道:“你再给嘉妮起外号我就写信告诉二姨。” 白昊阳一瘸一拐地回去,无奈地道:“死丫头,我白疼她了。” 邱则铭瞥他一眼:“活该!” 一天的塑料友谊维持下来,周嘉妮在刘爱玲脸上看到一种气得要死,却拿她没办法的崩溃感。 不过她还是挺佩服刘爱玲,尽管早上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傍晚收工后她还是去找赵卫国他们了。 其实大家都一个点收工,可她做出一副着急忙慌赶去援助的模样,大大温暖了赵卫国他们的心。 早出晚归的连着干了七天活,周嘉妮跟孙萍她们商量找队长请假歇一天。 秋收还没结束,一起请假肯定不合适,但可以轮休。 于晚霞很乐意,孙萍则有些怵头,她道:“现在的活挺轻松的,也没那么累了,我过些天再请假吧。” 那天的事她也是露了脸的,到现在还觉得心虚。 赵卫国他们还在挑大粪,昨天偶遇走个对头,一阵风过来,那浓浓的牧场气息。 孙萍打了个寒颤,道:“你们歇着吧,我再表现一阵子好了。” > 周嘉妮好笑地道:“行,我一会儿找队长请假,明天去趟镇上,你们给家里写的信要不要我捎着一块寄出去?” 两人一起点头:“要,晚上给你。” 收工后她去找张宝生请假和开介绍信,张宝生和颜悦色的批了,还道:“跟你一道的那几个小姑娘,谁想歇就歇一天,娃子放心,咱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好商好量的,他也好说话,但来捣乱不行。 周嘉妮笑眯眯地道:“队长,我一定转告,不过我们肯定轮流休息,不能耽误工作进度。” 张宝生点点头,把介绍信递过去,道:“明天有牛车去县城拉东西,路过镇上,你要是不嫌早就让他们捎你一道,回来的时间你们自己商定。” 没想到还有这样凑巧的事,周嘉妮赶紧谢了。 天黑后,周嘉妮找赵梅要了个编织袋,去张老四家收货,天黑好操作。 上次就把钱给了,这回直接拿货就好。 提着出来,周嘉妮借着夜色把大部分货收起来,只留了几个撑在袋子里,假装很多的样子。 走到一个巷子口,周嘉妮快拐弯的时候率先拐出来一人,吓得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失声惊呼:“谁?” 对面的人也愣了愣:“周嘉妮?” 周嘉妮按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脏,道:“邱则铭,你吓死我了。” 邱则铭手里提着个布袋子,不知道装了啥,看着分量不轻,明显有些下坠。 他见周嘉妮前一秒还惊魂未定的样子,后一秒就歪着脑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不由好笑,低声道:“找老乡换了点麦子,为了表示对你的歉意,可以匀你三斤,不要你票。” 周嘉妮有点不好意思,人家又不是故意吓她,但这个便宜诱惑真的很大,她赶紧道:“我按没票的价格给,以后你们继续换的话,我可以给票,粗粮细粮都行。” 有票没票两个价,人家肯匀她就算赚了,不可能再在钱上赚人家的便宜。 这是吃上他了? 夜色里,邱则铭眼底凝着抹不去的笑意,道:“细粮别抱太大希望,粗粮还好说。” “明白!” 两人误打 误撞的在巷子口达成了一桩合作。 为了表示友好,周嘉妮提提手里的袋子,道:“找四大爷编了几个篮子,准备给家里寄过去,你要是想要,可以去找四大爷。” 邱则铭对这个不感兴趣,两人作别。 第二早上五点在村口的牛车旁四目相对,邱则铭笑道:“周同志早,你去镇上?” 周嘉妮愣怔了下才道:“是啊,你今天也休息?” 也太巧了吧? 邱则铭指指赶车的张叔:“我不休息,陪张叔去县城拉东西。”视线在她虚撑起来的编织袋上扫了一圈,佯装忘了昨晚的话,“你这是去……” 周嘉妮手脚并用的爬上车,把编织袋搁在离邱则铭较远的位置,将手上挽着的一个编织筐放到她两人中间的地方,不动声色地道:“我去邮局寄东西,再在镇上逛逛。” 邱则铭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道:“周同志,能不能帮我个忙?” 见周嘉妮看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三张贴着邮票的包裹单,道:“如果我们行程顺利,下午四点多就能赶回来,但就怕一耽搁回来晚了邮局关门,所以能不能麻烦周同志在邮局关门前帮我把包裹取出来?” 他抬手比了数字,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这暗语周嘉妮一下懂了,意思是答应匀给她的小麦能从三斤长到五斤,她用口型回道:“不要票?” 邱则铭一点头,手里的单据就被抽走了。 暗语结束,周嘉妮恢复正常聊天,道:“你倒是放心,也不怕我给你弄丢了。” 赶车的张叔拍着车辕侧头‘呸呸’几声,道:“姑娘,快‘呸’几声,可不兴胡说啊。” 周嘉妮顺从的‘呸’了几声,然后盯着邱则铭,邱则铭嘴角抽了两下,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呸!” 张叔直接把她拉到邮局门口,定好下午也是在这里集合,才赶车离开。 这个点邮局没开门,大街上也冷冷清清,只有在做清扫的环卫工人,周嘉妮辨认了下方向,抬脚朝国营饭店走去。 她没从家里带干粮,都来镇上了,怎么不得去改善改善伙食? 先找角落把编织袋里的东西扫描进仓库,又把 邱则铭给的包裹单收起来,备好零钱和粮票,提着那个空篮子去吃早饭。 要了一碗馄饨两个肉火烧,馄饨一毛六一碗加一两粮票;肉火烧标准面粉的一毛七一两,两个;精粉的一毛八一两。 周嘉妮不追求那个,她追求肉,要了标准粉的。 这年头买东西不方便归不方便,但用料绝对足,肉火烧一咬满嘴流油,麦粉香混着肉香,一口咽下去,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吃饱喝足,周嘉妮去柜台那里,端起一张笑脸,道:“同志,给我拿十个馒头,没有票。” 刚才付钱的时候她问了,一个二两的馒头二两票四分钱,没有粮票八分钱一个。 粮票她得省着点儿,能不用票就不用。 八分钱一个,她开团按四毛或者五毛一个,利润也不少。 这是昨晚计划来镇上吃饭店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想到,馒头也能开团。 跑一趟镇上,最主要的不就是‘进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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