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前进大队的第一个晚上，周嘉妮她们吃得自己带的干粮和咸菜。 但各人也称了二斤玉米面合到一起让赵梅帮着蒸了一锅窝头，算下来差不多是每人两天的量。 等轮到谁，再单独挖一勺出来熬粥。 晚上躺在炕上，听着外头的蛐蛐叫声，于晚霞想到爷爷藏起来的那几个蛐蛐罐子，情绪上头，闷声道：“有点想家了。” 孙萍正在跟周嘉妮说话，她头一次睡土炕正新鲜着呢，一听于晚霞说想家，也沉默下来。 周嘉妮心底叹了口气，她也想见见这时候的家里人。 又遗憾，要是早重生一天也好啊，最起码还能跟爸妈他们说两句话。 “过年就能回去了。”她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道，“诶，晚霞同志、孙萍同志，等忙完秋收咱找队长请个假，去照相馆拍张照片给家里人寄回去呗？” 于晚霞伤感的情绪被转移，连声道：“好啊好啊。”她转头问孙萍，“你去不去？” 孙萍从被子里探起头，含着笑意道：“去，去，我肯定去。哎呀，让嘉妮同志这么一说，我恨不能明天就去拍照了。” 于晚霞起了兴头，还提议：“到时候咋仨照张合影呗？多洗一份，我也给家里寄过去，让我爸妈看看我新的小伙伴。” “好啊！”周嘉妮笑道，“我想拍张穿军装的。” “我也想……” 大家叽叽喳喳聊着照相的事，把想家的念头压了下去。 等耳边陆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周嘉妮才伸出左手，打开‘手机’。 一下午她又抢了三个红包，总共入账三毛九，非绑定余额变成了1859.19。 今天光抢红包的收入就有六块多，比挣工分划算多了。 不过明天应该不会有五块七这样的大包，抛开大头的不算，收入也一块冒头了啊。 即使她不开团，光凭红包也能弄份不低的工资了。 “这金手指还真不赖。”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过了过，她肯定要开团卖东西的，守着这么个金手指 ，光领红包可亏大了。 卖什么呢？ 眼下最现成的就是新下来的玉米。 她是过来人，知道这段时间新来的知青们都会偷着买粮，她夹杂在其中也不算显眼。 除了粮食，她再发掘发掘具有这个时代特色的东西，比如今天赵梅她们戴的草帽。 除了草帽，还有筐子、篮子、笸箩啥的，这年头不缺手艺人，而这些东西也都有市场。 还有他们脚上穿的纯手工千层底布鞋、她喝水的缸子、洗脸用的搪瓷盘、各家角落里种的菜等等。 一合计，把自己合计兴奋了。 周嘉妮翻了个身，研究了会儿手机，这才闭眼睡去。 早上四点半被叫醒，对这时候的身体机能是一个巨大考验。 赵梅敲了几下窗户，周嘉妮挣扎着坐起来应了声，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重生了，带着奇妙的金手指重新回到了七十年代。 摊开手掌看了眼浮现出来的微信界面，群里安安静静，但心头却无比踏实。 她推了推孙萍跟于晚霞，从现在开始，她，她们，都要尽快适应下乡插队的生活，适应这种生活节奏。 孙萍跟于晚霞迷蒙着坐起来，看到周嘉妮后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孙萍失笑着嘟哝道：“我正做梦，梦见我妈喊我起来上学呢。” 说完一把抱住正准备穿衣服的周嘉妮，带着鼻音哼哼两声。 于晚霞嗓音沙哑地抗议：“孙萍同志，你可别招我们啊。” 周嘉妮拍拍孙萍，道：“面对现实吧同志们，起床，干活了！” 赵梅起来也就算了，孙萍开门出来看见早起的张惠惠就惊讶了，问道：“惠惠，你起这么早干啥？” 小姑娘背上粪筐，不如巴掌大的小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孙萍姐姐，我去拾粪呀，早起能多找点，晚了就抢不上了。” 孙萍跟于晚霞两脸震惊，目露不忍。 这时候大粪都是好东西，给自家菜地、自留地追肥能多收获点果实，交给大队能赚工分。 周嘉妮以前也觉得震惊，后来才知道村里小孩每天早上都出去拾粪，有时 候为了一滩粪都能打一架。 不过张惠惠起得也太早点儿。 周嘉妮揉揉她的小脑瓜，道：“是不是你妈妈叫我们把你吵起来了？” 昨天一天的行程下来可不轻松，晚上睡得不知道多死沉呢，也不知道赵梅嫂子拍了多久的窗户才把她们喊起来。 不过也是真舒服，上辈子自打上岁数后再也没睡过这么香甜的觉。 “我早出去多捡点儿，还没人跟我抢。”小姑娘倒是挺乐观。 简单刷个牙洗个脸，周嘉妮掏了今天帮工的钱和菜钱，又秤出一两玉米面，早上熬粥喝，熬稀点能对付就行。 这点量是不多，严格说起来还有点寒碜，可就这么算计，如果没有别的进项，都吃不到月底呢。 跟张开山交接完，赵梅就带着她们出了门。 各家的壮劳力都从不约而同的从家里出来，三五成群地赶去集合。 这是上早工，干到七点多回来吃早饭，接着去上工，中午能休息一会儿，下午继续，到天擦黑收工。 早饭过后各家的老人也提着马扎子去队里剥玉米、晒玉米，赚点少量的工分。 这种时候就连村里的狗走路都得叼个篮子，没那闲着的。 村头集合点，刘爱玲跟汪前进道了声谢，眼角的余光从邱则铭脸上刮过，见这人还是歪头看着村外，半点视线也不往这边挪，心头略有些失望，正好透过人群缝隙看见周嘉妮她们往这边走，笑着说了句：“不打扰你们，我去找嘉妮。” 她离开，汪前进骚包的甩了把头发，道：“哥以前怎么没发现，哥这么受欢迎。” 不过很遗憾，不是昨天那个笑眯眯地姑娘。 白昊阳握拳抵在唇边闷声笑地肩膀发颤。 人家姑娘明着跟汪前进说话，那眼风却直往邱则铭脸上扫，不过扫错人了，他铭哥对上女同志就浑身不自在，没看脖子都快扭抽筋了也不往回转转脑袋。 周嘉妮刚走到集合点，就看见刘爱玲拨开众人朝她们迎了过来，目光关切地望着她，扬声打招呼：“嘉妮，还习惯吗？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我去帮你找村干部说一说。” 周嘉妮笑着看了眼望过来的当地老 乡们，高声回应过去，道：“有啥不习惯的，你可别动不动就找谁说一说，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么。” 孙萍倒是没多想，接过话道：“爱玲同志，我们都还挺适应的，你怎么样？可还习惯？” 孙萍坦荡的语气让周嘉妮和刘爱玲两人都愣住了。 周嘉妮陡然发现，坦荡的关心的那种调调，跟刘爱玲表达出来的那种别有用心的语气，还真有点细微上的差别。 看似差不多，可一个纯粹，一个似乎充满了算计的味道。 刘爱玲愣了一瞬便笑道：“我挺习惯的，老乡们淳朴而善良，对我跟孟见娣同志特别热情，我们两人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怀和温暖。” 周嘉妮忍不住想摊手。 看，这就是女主，她刚才就反应不过来当众大声地拍老乡们的马屁。 算了，这条路她大抵是走不通的，没那个情商。 那边白昊阳招了招手，于晚霞小步过去，喊了声表哥，又跟另外两人打招呼：“汪哥，邱哥。” 白昊阳神秘兮兮地小声道：“你跟那嗲精一组咋样？她没闹腾吧？” 于晚霞瞪了他一眼，不高兴地道：“周嘉妮同志好着呢，你怎么背后嘀咕人家？” “没良心的，我白担心你了。” “嘉妮同志真挺好的，对我也挺照顾，我们还约好等秋收结束一起去照相，给家里人寄回去，你别给人家瞎起外号了。” 于晚霞转头跟邱则铭说话：“邱哥你管管他。” 邱则铭眼底含笑：“你表哥啥性子你不知道？等哪天让人家当面啐一顿就好了。” 于晚霞瞪了白昊阳一眼，回去找周嘉妮，从心里觉得她们是一个小团体了，希望干活的时候也能分在一起。 但事与愿违。 早上的分工急急躁躁，队长不可能掰开了揉碎了那么细分，大手一划拉就安排好了，一分队、二分队、三分队…一直到六分队，除了三分队，其他每队分俩人，一男一女，各队小队长再安排人带着。 大家还没认清人头，就被负责带他们的人招呼着往坡里走。 周嘉妮这回分到了四队，有个老一届的知青过来带她，叫田 雨梅。 倒与上辈子不同了。 孙萍跟于晚霞一个二队，一个五队。 田雨梅给了周嘉妮一个荆条筐，帮她背到肩膀上，笑道：“这么大的筐在城里很少见吧？” 周嘉妮笑笑：“是比家里买菜的筐大。” 不光大，还挺硌人。 “你掰了就往筐里扔，攒个半筐就倒回地头上，有负责的人装车拉回大队。”田雨梅黑瘦黑瘦的，走路很有劲，以周嘉妮当前的体力，得时不时小跑两步才能跟上，一边应声，“好的雨梅姐，谢谢。” 田雨梅放慢了步子，低声道：“刚来不习惯，打磨个一年你就能跟上咱们的步伐了。”又道，“大家都有这样一个阶段，这期间可能会受些白眼嘲讽，千万不要跟他们计较，群众基础非常重要，不然吃亏的还是知青。” 周嘉妮受教的点点头：“嗯！” 不过这个大队还算是好的，张宝生虽然不多偏袒他们，可会压着社员避免跟知青们发生特别尖锐的矛盾。 也不会过分克扣知青的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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