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391团作战室里面的会议,很快转换了主题,中央军上校下令,全团的营连长一级指挥官的正职,晚饭前立即到团部报到。 王穗花没有做声,但心底还是连连叹息不止——眼看着小榆树山内的秘密有了揭开盖子的可能,原还指望马上着手研究部署对其实施军事打击,可是日军第一军突然发动的四面围攻大举作战,无疑带来了新的变数。 刚才还是为了她而专门召开的会议,转眼就变成了391团的中高层指挥官会议——对此自己又能说什么呢?该死的鬼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从四面八方进行扫荡。391团眼前能做的,理所当然就是收缩防御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们现在出兵去攻打小榆树山!? 军统女少校的郁郁神色,当然都被秦忠孝看在了眼里,顿时明白了对方落寞之所在,于是急忙走到她的身边,小声解释说:请王少校不必担心,眼下是日本人要打上门来了,我们暂且忍耐一下;等鬼子的三板斧砍完了,我立即调动主力,供军统和王少校差遣! “三板斧?”王穗花不禁被对方的措辞吸引住了:“你觉得山西的日军第一军如此大张旗鼓地发动围剿,竟然只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吗?” 中央军上校含笑点头:“不错。秦某虽然率部蜗居在深山,甚至在此之前对日本人的这场四面围攻毫不知情;但凭着我对山西日军的军力研判,我可以断定这次所谓的四大师团四面围攻晋中南太行山区,充其量是程咬金的三板斧,不具备持久攻击性。应该,很快会草草收场!” 面对秦忠孝胸有成竹的侃侃而谈,军统女少校果然来了兴致,刚才心头的阴霾也被扫去了一大半:“那我倒想请团座再分析得具体一些了!” “不忙,王少校先请用茶,休息片刻,”秦忠孝打手势将对方往作战室角落的一张八仙桌旁请,桌子上面摆放着还算精致的茶具:“等我手下的营连长们到齐之后,我给他们详细讲解部署一番,届时请王少校屈尊旁听。” 半个钟头后,391团团部包括张宏在内的几个附员,三个营的营长,九个步兵连的连长以及特务连、炮连、重机枪连的连长,一齐汇聚到了作战室。 中央军上校指点着挂在墙上的刚刚作业完毕的地图,结合着军统山西站的电文,开始给部下们开会。 王穗花谢绝了秦忠孝邀请她坐到前排的好意,独自站到了不起眼的边上,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渐渐地,她领会到了秦团座对这场战局的研判精髓: ——这是一场日军着重扫荡太行山区的作战,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发自北、东、南三面,可直接攻入太行山腹地的山冈师团、中岛师团、下元师团各一部,方为这场作战的主力部队。而西面的濑名师团,由于面对的仅是大榆树山、关门山等太行山的余脉,应该只是象征性的出兵。 ——太行山区目前主要由国军18集团军也就是八路军分布驻扎。根据之前的情报,八路军总部直接指挥着刘师全部以及林师之徐旅主力,占据着太行山腹地,屡屡出击屯(留)临(汾)路、HD)长(治)路和正太路,威胁着山西连接河北的交通命脉。日军此次围攻,显然就是冲着他们而去的。 ——然而能够直接进攻太行山区的三个日军师团,自身均承担着沉重的守备任务:山冈师团麾下已经有一个旅团被调到了晋西和晋西北,去进攻傅作义三十五军和八路军贺师;剩下的一个旅团,要拱卫首府太原周边、警戒正太路以及北同蒲路;中岛师团占领着河北、山西边境的诸多重镇要道,难以动弹;下元师团则劳师以远、疲于奔命,负责打通和守备漫长的邯长路和屯临路,这两条公路乃是横亘山西南部的交通命脉。 ——有鉴于此,上述三个日军师团此次针对太行山区的三面围攻,均无力派出重兵,最多各自出动一个联队规模甚至更少的部队而已。并且太行山腹地崎岖险峻,八路军总计一个半师的兵力收缩其中、占据天时地利。日本人不可能在那里长时间与之缠斗,只能采用速战速决的方式。 “所以,”洋洋洒洒分析了一番的秦忠孝,眼睛这时就有意望向军统女少校,带着总结的语气说道:“我认为鬼子的这次四面围攻,虽然气势不小,但充其量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快砍快落,结果无非是草草收兵。” 王穗花面带微笑听罢了秦忠孝的发言,心里暗暗惊叹对方的才华横溢——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这个黄埔出身的家伙,凭借着平时从各个渠道勤勉收集来的情报,可谓将山西日军的底牌摸得一清二楚;日本人发动的这场看似雷霆万钧般的四面围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次例行公事的走过场而已! 接下来,中校团附张宏走上前台,取代团座大人,开始为军官们讲解日军四面围攻的最后一面、也就是直接进攻大榆树山和关门山一线的濑名师团的动作: ——根据昨天下午开始陆续收到的战报,以及夜间391团亲自参与的战斗,可知濑名师团之萩原旅团,从南同蒲路方向大约派出了不到一个联队规模的兵力,重点进攻了关门山脚下的八路军林师徐旅支队的根据地;目前战况不明。而夜间与391团于小榆树山、丰店近郊、君丰公路一线交火的日军(当然,这属于391团主动出击),人数也至少应在两个大队左右。 ——考虑到前不久,萩原旅团之西条联队刚刚返回文城归建,因此目前驻扎在文城内外以及小榆树山、丰店县城的日军,差不多是齐装满员的一个旅团。而自昨天下午起至目前,与萩原旅团对垒的大榆树山,以及关门山以南方向的平泉县城晋军独12旅防区,尚没有更多的遭到进攻的消息。 ——至于濑名师团麾下的另一个旅团:加藤旅团,目前远在南同蒲路的运城一线,负责进攻晋南的第二战区卫立煌部,同时派出一少部分兵力监视晋西南阎锡山部。是否还有余力派出部队参与这次四面围攻作战,暂时无法确认。 ——另外根据二战区此前通报,日第一军的土肥原师团,目前有一部被派遣到晋南协助作战,具体行动不详。 张宏讲罢,坐在作战地图下面的军官们,纷纷开始了交头接耳的议论。此时此刻,面对日军发动的这场之前并不知情的大规模作战,他们已经完全认同了团座和张团附的分析。 “不过我们仍然不可掉以轻心,”地图前,重新站上了中央军上校:“这也正是我刚刚布置下去的前沿各阵地、哨所全面加强戒备的原因——鬼子的三板斧固然没有后劲,但是在这三板斧抡完之前,全团必须小心应对。更何况,夜间我们刚刚出山大闹了一场,很难说日本人不会借着这次四面围攻战役计划,对大榆树山发动一次报复性的总攻击!会议结束后,诸位立即返回各自营地,严密坐镇督促——庆功晚宴,要控制规模和时间。” 接下来,作战会议又一次传达了山东徐州战场的最新战报,军官们为硝烟刚散的台儿庄大捷欢呼雀跃,对正面击溃板垣师团、矶谷师团两大支队的孙连仲第二集团军和汤恩伯第20军团,赞不绝口。 “板垣征四郎这条老狗,看来也不过如此!”一营长李嘉裕兴奋地嚷嚷起来:“去年在忻口,老子跟他面对面苦斗了半个月,要不是咱们娘子关被掏了后路,忻口一战指不定谁胜谁负呢!这回,第五战区算是替咱们找回了公道!” “团座、张团附,鬼子的第二军在山东战场才吃了败仗,转眼第一军就在咱们山西发动了四面围攻太行山作战,这里面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问这话的是二营营长陈浩。 中央军上校颇为欣赏二营长的冷静头脑,笑呵呵地回答道:“很难说毫无关联,毕竟都在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统一指挥下。说不定,正是第二军在徐州方向进展无力,寺内寿一才让第一军在山西后方打这一仗的,以便为板垣师团和矶谷师团鼓鼓士气。” “从这一点看去,我倒希望太行山腹地的八路军主力,能够在鬼子第一军的围攻之下挺得住,别给咱们山西国军丢脸。”张宏同样笑脸盈盈地补充了一句。显然,在他的心目中,八路军总体上仍是一支游击部队,关键时刻难堪重任。 “别操心那么远的事情了,还是尽快争取联络上关门山一带的八路军徐旅支队,”秦忠孝不喜欢张团附对友军的调侃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命令道:“唇亡齿寒,他们的处境才直接关乎391团的安危,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昨天下午率先遭到文城鬼子进攻的,就应该是我们391团——还有,别忘了朱星云的第六连眼下还跟他们搅在一起呢!” 在团座这里吃了这么一个瘪,张宏未免露出几分尴尬。他当然清楚秦忠孝对待八路军徐旅支队的情感。 不过,这一瞬间,中校团附却无意间对视到了军统女少校王穗花的眼神,发现对方漂亮的面庞上,正浮现出一股古怪的神色,似笑非笑,似嗔非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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