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的敌工队队长肖俊平,近来与文城日军特务机关的侦缉队队长孟龙生,可谓是打得火热。 自从发现了东关大街上名叫成瑞祥的绸缎庄很能“仗义疏财”,汉奸头子孟龙生就牢牢地抓住了这个金主。当然,在孟队长看来,绸缎庄的陈姓掌柜并不怎么识相,好在陈掌柜那个在北平上过学的表弟二掌柜,的确是个识文断字的明白人,而且似乎颇能左右绸缎庄的财权。于是,看在这位表弟殷勤好客的面子上,孟龙生以及手下对成瑞祥的日常生意就没做什么骚扰举动。 只不过,日本人的侦缉队队长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直极力笼络自己的这个北平读书人,竟然也是队长身份:八路军徐旅支队的敌工队队长! 肖俊平已经开始不定期地派店里的伙计去侦缉队,相请队长大人过来喝茶、喝酒。如果是喝酒,菜肴则必定是由这条东关大街的知名酒楼饭庄外卖送来的——肖俊平昔日做为晋军独12旅的参谋在这座城市里驻扎,所以他现在坚决避免于闹市高调露面,以防不测——他对孟龙生则解释为:在自家店里吃喝更随和、更清静。 侦缉队队长对此倒是随遇而安,反正有好酒好菜伺候,不去酒楼也一样吃喝进了自己的肚子。何况,在这家绸缎庄里,还有他惦记着的一个尤物:女伙计孙妮儿。 肖俊平是何等精明之人,岂能觉察不到孟龙生对孙妮儿的心怀不轨,因此早早提前拿话堵死了对方的鬼胎,称孙妮儿在平泉县老家已经出嫁完婚了。 日本人的侦缉队长不禁大失所望,而且也曾提出过质疑——这么俊俏的女子既然嫁了人、为何还撇家舍业地跑出来做事? 但八路军的敌工队长自有准备,表示孙妮儿深得平泉县成瑞祥绸缎庄总号老掌柜的常年栽培,做这一行已经驾轻就熟——文城的分号由于刚刚开张,老掌柜特意派她过来暂时帮着打理,过一段时间后,说不定就返回平泉县了。 虽然极不甘心,孟龙生却碍于肖俊平不菲的礼金和款待,只好克制了邪念。但他并不死心,每次来绸缎庄里都心痒痒地想见上那个漂亮的女伙计一面。无奈,陈掌柜将孙妮儿藏得严严的,让汉奸队长无空可钻、无机可趁。 这样,孟龙生就只能把精力对准了大洋和酒菜——既然埋头于酒色财气,这位腰里掖着自来得盒子炮的侦缉队长,也就始终没有意识到,陈掌柜出手大方的表弟其实一直在喝茶饮酒之际、不动声色地从他的嘴里打探套取着一个个有价值的情报。 如今的侦缉队,行动的步调几乎都在日军文城特务机关的统一指挥下,因此,官至队长的孟龙生,也差不多掌握着全城的军政动态;包括日本特务机关长下达的一系列行动命令,甚至包括本地驻军的大小动静。 所以在这个晚上,只用了一顿从本城德顺坊叫来的羊肉火锅外加二锅头烧酒,肖俊平就成功获取了刚刚进驻文城西郊的日军部队的相关情报——几天前,侦缉队布置在火车站的分队的队员们,就注意到了车站以西突然拉起的那片兵营,随即特务机关的小岛长也亲口向孟龙生通报了皇军一支部队在西郊的新近驻扎。 “孟队长啊,我们店里的一个伙计,家就住在城外西郊的杨村里,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被皇军把房子给征用了,”借着热腾腾的铜炭火锅,肖俊平在羊肉和烧酒的香气中,套着侦缉队长的话:“也搞不清楚皇军要征用他家房子多久,所以托我向队长大人打听个究竟。” “嗯,那你这个伙计可算倒霉了!”已经有了几分酒意的孟龙生嘎嘎笑着说:“那帮皇军是从南边的前线撤下来的,我的日本长官说是整整一个联队!他们这回撤下来就不走了,以后就常住在城外那片地方——你呀,还是让你的伙计赶紧另外找个地方安家吧。” 闻听此言,肖俊平暗暗心惊,一边给孟大脑袋斟酒,一边继续问:“皇军是从前线撤下来的?这么说南边的仗打完了?” “仗打没打完我不知道,不过,这两天从太原那边儿又运来一大堆军火,都直接卸到杨村的兵营里去了;我的弟兄们这两天有不少人都在车站里没黑没白地盯着,就怕又有该死的反日分子来搞爆炸!” 说到文城火车站的那次爆炸,八路军的敌工队长至今不清楚具体内幕。事发当夜,他倒是带着自己的队员们就出没在车站一带,并与中央军391团特务连的人接上了头,而且事后他又知道眼前这位孟队长当时也在车站——那一带无疑是侦缉队和其日本主子重点布控的区域。 此刻,他果然又从孟龙生掌握的火车站方面得到了想要的情况。这顿火锅吃得很值! 从晋南前线撤回,要长久驻扎文城西郊,一个步兵联队的建制,刚刚从太原方向得到军火和补给——这些情报太重要了!打发走了日本人的侦缉队长,肖俊平立即与陈栓柱做了一番紧急磋商,决定马上派人到西坪村根据地,向支队长汇报。 “有必要那么急吗?”敌工队副队长始终心存疑惑:“说不定,只是敌人的正常换防;或者,他们是回来休整补充的——那个汉奸头子不也说了、从太原方向发来大批军火直接运入杨村兵营了吗!” 肖俊平摇摇头,表示绝不是换防和补充辎重这么简单——孟龙生已经证实那片征用了杨村的西郊兵营是长久性的,仅凭此一点就能推断出,这个日军步兵联队短时间内不会离开。 “我从收音机里听到汉口的广播,国军第二战区于晋南和晋西南一带仍在做顽强抵抗,日本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地从前线撤下来整整一个步兵联队的兵力!” 敌工队长从前掌控着徐旅支队的一个矿石收音机,但这次到文城建立地下情报站,他并没有将收音机带来,而是留给了原来的营部、如今的支队部,由女兵文书张绣保管使用。由于手头有一大笔活动经费,肖俊平便从文城的一家洋行又购买了一台颇为时髦的收音机,就安置在绸缎庄的店面里,闲来播放伪政权电台的节目掩人耳目,无外人的时候就悄悄收听国民政府(现位于武汉)的广播,以便掌握时下的军政要闻。 敌工队副队长陈栓柱,并不满意肖队长大手大脚地花钱包括置办这台收音机;现在又看到肖俊平依靠着从收音机里听来的国民党政府广播的战局消息、判断本地的敌情,就颇有些不以为然:“说不定晋南的仗真打完了——老蒋那边发布的战报,不一定当得了真啊!以前在苏区的时候,就没少听他们吹牛。” 肖俊平作为从晋军投过来的人员,没有当红军对抗政府军的履历,所以听了自己的副手说的这番话,同样不以为然。而且凭借着直觉,他坚信这个突然从晋南一带撤到文城的日军联队,一定有着重要的任务和目的。 于是,他果断地在第二天早晨,派人带着他亲笔书写的情报,直奔了关门山脚下的西坪村。 接到情报的徐旅支队长吴子健,立即重视了起来。他本人极为信任前晋军参谋的判断;何况,前不久他和中央军391团又刚刚联手破袭了同蒲路,吃了大亏的日本人,几乎一定是要报复的。 八路军支队长当即做了三项部署:带信给文城地下情报站,要他们密切监视刚刚抵达文城西郊杨村的日军联队;飞鸽传书大榆树山,向中央军391团通报这一情报;召开支队营级以上主官紧急会议,提前做好战备部署。 在西坪村出席紧急会议的有:支队长吴子健,支队政委刘恕,支队参谋长李天林,一营营长王双龙,二营营长魏鑫,三营营长鲁大江,骑兵连连长夏连山,炮排排长赵野郊,支队文书张绣。 吴子健率先作出分析,认为日军的一个步兵联队突然从晋南前线进驻后方文城城郊,并且接受大批军火辎重的补给,显示出将有作战任务的迹象。不排除是要对刚刚发生的南同蒲路破袭战展开报复行动。支队上下必须提高警惕,部署应对预案;必要时联络中央军391团实施联合防御。 “一个联队的鬼子,如果展开报复的话,是针对我们还是针对中央军?还是两者都针对?”李天林指点着沙盘问道。 王双龙立即忧心忡忡地说:中央军391团平日隐藏在大榆树山里,日本人很难抓住他们的身影;但徐旅支队的主力却都在关门山脚下,更容易首先遭到攻击。 还未等其他人说话,刘恕便借机对吴子健发起了牢骚: “我早就说过,要将支队主力隐藏进关门山红星峡,山外只摆少数部队——可你就是不听!看看人家国民党中央军多狡猾,一个甲种师的主力团,完全藏在深山老林里,日本人想打也打不着!现在,如果日军的这个联队直接奔着我们杀来,你该如何应对?那可是整整一个联队啊!你还指望着秦忠孝会赶来和我们联合防御吗?只怕他们躲还躲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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