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军统女少校要在这里坐镇一段时日,秦忠孝特意为她安排了一户靠近团部且较为舒适的民房。私下里,中校团附张宏偷偷问过特务连长有关王穗花日常起居的讲究,赵木头则搔搔头、吭吭哧哧地说好像没什么讲究。气得张宏骂了他一句“真是块木头”。最终,张团附从小寨的农户里临时雇佣了一名干净利落的中年村妇,作为王穗花的临时女仆。 但军统女少校本人真的没有很挑剔在这大山农家里的饮食起居,她的心思全放在了此次391团特务连对小榆树山的武力侦察上——在部署完了武力侦察的行动之后,她甚至已经着手考虑,一旦侦察小队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次后将对小榆树山发起攻击的方案。 对此,中央军上校毫不隐瞒地表达了他的观点:仅凭391团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单独实施进攻——不要说小榆树山内肯定有鬼子的重兵,单就横亘在大、小榆树山之间的丰店县城而言,就是一个绕不开的障碍:县城内的日伪军俨然已经与小榆树山互成倚角之势,你攻击任何一方,另一方都不会坐视不理。 “秦团座说来说去的意思,无非就是还要拉着八路军一起干呗?”王穗花淡淡地评论了一句。 不料,秦忠孝更是语出惊人:“仅仅拉着八路军还不够,他们那个所谓的徐旅关门山派遣支队,名头变大了,兵力却不见得增长多少——我的意思,届时要请王少校以及军统山西站出面,协调第二战区长官部,再派遣几支附近的友军,联合作战!” 军统女少校禁不住皱起了好看的眉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你倒是对联合作战上了瘾了!还想着再被战区长官部嘉奖你几回呗?我不过是准备让你出兵打一座山头,要不要非把场面搞得这么大?!” 眼见对方产生了误会,秦忠孝急忙摆手解释,称绝非是自己好大喜功,但凡能凭391团一家办得成的事,万不敢惊动军统山西站乃至二战区长官部。 “王少校,请恕我直言,军统山西站如此看重小榆树山,尽管你不便告知我原因,但是就连赵木头那样的中层军官,也猜得出这其中大有名堂;”秦忠孝将王穗花引到军事沙盘旁继续侃侃而谈:“军统如此看重的地方,日本人又岂能不派重兵守护?我斗胆断言,一旦小榆树山一带开启大规模战端,附近四面八方的鬼子定当蜂拥而至。如果我方用于攻击的兵力不足,恐怕不仅难以达到王少校预期的战术目的,搞不好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到中央军上校的最后一句比喻,王穗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仔细想一想,又觉得这家伙说得不无道理:“那好,我姑且听一听,你打算要求二战区长官部为你怎样调兵遣将?” “王少校言重了!我秦某人区区一个上校团长,岂敢要求战区长官部为我调兵遣将?不过,就以刚刚结束的南同蒲铁路线破袭战为例,我部与八路军联合出击的作战计划,仰仗军统山西站提前通报给了卫立煌长官的司令部,结果卫长官果断调动了沁源县的中央军八十四师之有力一部,于同一天深夜袭击了南同蒲铁路线上的霍县县城;与我部的作战遥相呼应,牵制和减轻了鬼子主力对我部的压迫。这才使得此次破袭同蒲路之战得以完好收官。” “所以,你想如法炮制、再来一次大兵团的联合作战?”军统女少校的目光在沙盘上逡巡着,头也不抬地问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日前前出到南同蒲铁路上搞破袭,卫长官调动八十四师为你助战是合乎情理的,饶是如此,八十四师也要奔袭将近百里才可抵近同蒲路!——但是这一次,我们要攻击的小榆树山,在它的周围除了你部以及关门山脚下的那股八路军、哪里还有其他的友军可供调遣?你总不能再让八十四师从沁源县长途转进到此吧?我虽不大懂得行军打仗,但也知此举离谱的很!” 听到这里,秦忠孝不由得由衷暗赞军统女少校的思维缜密:这个女人当真不是个寻常人物。 “王少校言之皆有理,秦某万万不敢请求长官部调动友军做如此长途跋涉,这一带的广泛地域,严格来说都属于敌占区,任何一支友军离开驻地、劳师以远,都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中央军上校一边说,一边就打手势让一个团部附员递来了一根细长的指挥杆,拿在手里指点着沙盘继续讲解:“我的作战意图是,一旦确立了要对小榆树山实施总攻,我们的战术动作首先要从外围开始——比如,先由中央军八十四师再度攻打霍县;与此同时,协调在平泉的晋军独立12旅攻打韩信岭以及灵石县;这两支部队发动的佯攻,势必会将文城日军主力的注意力吸引到南同蒲路一线。在此基础上,八路军徐旅关门山支队提前埋伏于丰店县城城外待机;然后由我391团从小榆树山东北方向,全力发起进攻。一旦丰店县城内的日军出城增援小榆树山,徐旅支队可立即对其攻击,阻断两家日军的联系。这样,可确保我部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战术目标。只要391团结束战斗,其它各部便可自行沿原路撤回驻地。” 王穗花的目光,始终随着秦忠孝手里的指挥杆专注地转来转去,直到对方讲完、把那根指挥杆竖立在沙盘边沿,她才抬眼望着沙盘另一侧的中央军上校,缓缓地点了点头:“黄埔出身,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听了秦团座的这个作战方案,气势磅礴,颇有大将风范——依我看,以团座的过人才华,指挥一个军的作战,当绰绰有余。” 秦忠孝认真扫了几眼军统女少校脸上的表情,以确认对方不是在出言嘲讽:“王少校过奖了,秦某固然受宠若惊,但也真是不敢当。” 王穗花鼻孔里哼了一声,告诉对方不必小心过谦,以她在军统内部的听闻,自去年对日全面开战以来,无论是华北战场还是华中战局,有关对国军部分高级将领临阵指挥不力的弹劾与非议,并不算少。 “就说近前的山西吧,阎锡山手下的晋军大将可谓众多,但真正能打的又有几人?三十五军的傅作义算作一个,李服赝被枪毙后接替其番号的陈长捷也算作一个——除此之外,如王靖国、杨爱源、孙楚等,均属酒囊饭袋之辈,或畏敌不前,或力不从心;山西局面糜烂得如此之快,与这大有关系。” 脸上露出了微笑的秦忠孝,内心颇为受用:能得到军统校官的诚挚赞誉、尤其这个校官还是一名貌美如花的女人,的确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然而王穗花话锋突然一转:“你刚才的作战方案里,偏偏就提到了平泉县的晋军独12旅,那支以逃跑著称的阎老西的二流部队,关键时刻能靠得住吗?你从前在丰店驻防的时候,不就被这个旅的一部临阵出卖过吗?现在还敢联合他们行动?” 中央军上校犹疑了片刻,然后才字斟句酌地回答道:“独12旅虽然接连丢了几座城镇,但据说目前建制尚很完整,差不多有三千人的兵力——这么一大坨兵力放着不用,未免太过可惜。我觉得,以他们的战力攻城掠寨不大合适,但发起一两场佯攻,还是可以胜任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独12旅属于晋军,归阎锡山节制,卫立煌长官的司令部未必调动得了他们。” 王穗花耸耸肩,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告知中央军上校这不是什么难题,阎锡山和卫立煌虽然互不买账,但只要军统高层出头说一句话,这个面子两家司令都必须给的。 秦忠孝听得有些咋舌,不过他还是对此话相当信服——军统局在委员长那里颇得倚重和宠爱,军统位于各地的区和站,在当地军界也都影响力极大。 “那就真得有劳王少校和山西站的长官了!只要能说得晋军独12旅参战,胜算就又多了几成把握!至于八路军徐旅支队那里,秦某已经与他们的支队长吴子健几度合作,这一次仍有信心邀请他们同意实施联合作战。” 王穗花原本对关门山脚下的那支八路军心存芥蒂,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查明并捣毁小榆树山已经迫在眉睫,她也就只得放下成见,对秦忠孝联合八路军作战之举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至此达成了初步的一致,王穗花要391团一面尽快派出侦察小队、一面由团部根据刚才的交谈内容拟定一个简洁明了的作战方案,然后她会将方案电告军统山西站,以便站长再上报给军统西北区,直至协调第二战区长官部。 “当然,岂今为止这些都只能算作是纸上谈兵——只有特务连的侦察小队厘清了线索之后,刚才说的用兵方案,才有拿出来的必要。” 就在王穗花话音未落之际,391团的团部附员突然送来了一份电文,电文是他们刚刚提及的军统山西站发给王穗花情报二组的,留在文城的电台台长旋即将电文又追发到了大榆树山,转呈情报二组组长亲阅。 就是这封意外的电文,一下子同时引起了王穗花与秦忠孝的戒意和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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