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经过一番商议,吴子健决定让二营营长魏鑫带一个班的战士,前往黑石崖“看望”义妹。 来而不往非礼也,上一次女匪首刘五妹曾经赠给了魏鑫一支九成新的德国镜面匣子(土匪对毛瑟军用手枪的惯用昵称),此番回访,八路军也不能缺了礼数:从刚缴获的日军三八大盖当中,挑了两杆成色新的,系了红绸缎花,另附四个弹夹,一并由魏鑫赠给黑石崖山寨。 “两杆三八大盖,会不会礼重了些?”出发前,二营长盯着花团锦簇的枪支,很有些心痛——他的重整合后的二营,目前拥有的三八式步枪数量也算不上很多。 “另外,支队长你要想到一点啊,”魏鑫摩挲着两支枪锃亮的木质枪托说道:“这枪的口径,跟咱们国内步枪的不一样,只能从日本人那里搞子弹,土匪们恐怕没这个本事吧?” 吴支队长嘿嘿一笑,拍了拍二营长的肩膀:“你考虑问题时脑子非常清楚,我很高兴。不过,这正是我的用心所在,两杆枪我只送他们二十发子弹,打光以后就成了烧火棍;他们或者再去从日本人手里抢,或者来归附我八路军——只要他们肯接受改编,子弹嘛,要多少有多少。” 这一下,轮到魏鑫笑了,由衷钦佩自己的支队长老谋深算。 安排二营长动身启程后,吴子健又专门让参谋长李天林找来第三营的三个主官:营长鲁大江以及营教导员和副营长,落实防区属地责任。 按照他与李天林的部署,整个第三营一分为三,担负目前三个根据地的防御任务——营长鲁大江率领7连布防河口村,副营长祁彪率领8连布防西坪村,营教导员率领9连留守山内的红星峡。 这其中,红星峡的防御压力是最小的,除非黑石崖的匪帮作乱,否则不会面临多少危险。 而河口村的防御压力则是最大的,该村地处敌我前哨地带,在它正北和西北方向的丰店县城以及小榆树山,均有日军重兵驻扎。 向鲁大江重点交代一番之后,新任参谋长李天林还将亲自前往河口村坐镇,指导三营7连设防。吴子健对此甚感放心——李天林作为从前的徐旅二营5连连长,曾经一直在那里镇守,天时地利俱在掌控之中。 与鲁大江的三营7连一起开赴河口村的,还有魏鑫的二营,他们将作为机动兵力,驻扎在关门山青龙口里面新建造的营地,该营地依托山口的地势,向关门山山内延伸,若一路前行,最终可直抵红星峡。 由三营副营长祁彪指挥第8连负担的西坪村防务,担子也不算轻。毕竟,西坪村的规模远远超过河口村。好在吴子健将支队指挥部以及最精锐的王双龙第一营(以原来的徐旅二营5连为基础组建)都置于西坪村,直属于支队的各部也在村内就位。 在落实三个根据地的防御计划过程中,唯一出现的意外,是原该由政委刘恕亲自到关门山内红星峡坐镇,但最终却遭到了刘本人的坚决反对。新任支队政委不仅一定要与支队部共同留在西坪村,而且还要将刚刚挂牌的“关门山地区战地总动员委员会”设在村内,办公地点就是原来的村公所。 由于支队长有言在先,政训方面的事情由刘政委一人说了算、他绝不做任何干预,所以对方一亮出“战总动委”的旗号,吴子健也就无言以对,只能任凭刘恕作出独自安排。 接下来,三个防区的守御部队和驻扎部队陆续开拔,第三营的三个连也全部换防完毕、进入防御岗位。新任支队长总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骑兵连连长夏连山,却突然跑来向吴子健上报了一个特殊情况。 与中央军联合出击同蒲路的作战结束之后,八路军的这个骑兵连又得到了不小规模的扩充。马匹装备来自于此战的缴获,并且391团由于自己没有骑兵建制,索性慷慨地将从战场上收拢的十多匹军马全数赠送给了八路军。而政委刘恕自辽县带来的新兵当中,会骑马的战士竟然也不少。就这样,夏连山从装备到人员都得到了一次堪称有力的补充,骑兵连重新扩兵到了两个排,每排三十骑,马匹、马枪、马刀一应俱全。 早在此次两军联合出击之前,夏连山的骑兵连就被吴子健安排了一项长期任务:混编成小股工作队,游弋出动到青龙河下游沿岸的若干村庄,掩护和配合张绣主导的“战总动委”的人员到那一带开展宣传工作,扩兵征粮。 其中,在那个曾经发生过战斗的梨花浦,骑兵连甚至协助张绣、成功建立起了“梨花浦村战总动委”,由八路军的工作队派人担任主任,村内一名热心支持抗战的郭姓乡绅,担任副主任。 也就是这名郭姓乡绅,向八路军工作队反映了一件刚刚发生的蹊跷事情,此事很快被上报给了正率领骑兵连在青龙河沿岸游弋的连长夏连山。 事情是这样的:郭姓乡绅祖居梨花浦多年,他在灵石县北郊的高庙村有一门亲戚,乃是他的族亲表姐,几乎每个月,郭乡绅都要到高庙村走动一回,探望表姐全家。不料,几天前当他再次前往高庙村时,却惊恐万状地发现,这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尸横遍地,房倒墙塌,已成一片毫无生气的焦土。郭乡绅表姐一家六口,更是有五人丧命家中,一人下落不明。 该村的行政管辖归属灵石县,当时县维持会已经派人勘查了惨烈现场,得出结论为:日前国民党军队残余溃兵袭扰灵石县和南同蒲铁路沿线,在攻击县城未能得逞之后,于城郊地带纵兵烧杀劫掠;高庙村正处灵石县北门以北,因此遭到洗劫。 据村内仅剩两名的幸存者反映,村民除了惨遭杀害的之外,另有五名女子失踪。其中就包括郭姓乡绅表姐家年方二十岁的女儿——表姐表姐夫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娶妻生子,女儿年内就要出嫁。不想竟遭此横祸。 郭姓乡绅作为梨花浦村抗日基层政权的头面人物之一,是知道八路军徐旅二营与中央军391团联合发动的这场作战的——葬送了表姐全家之后,返回梨花浦的郭姓乡绅,立即向本村“战总动委”主任讲述了这一惨剧,痛斥国军部队中的小股害群之马残害百姓的罪恶行径。恰在这时,夏连山率领的骑兵巡逻到此,八路军工作队的人于是将情况汇报给了他。 八路军骑兵连长的第一反应是,或许有少数中国军队的散兵游勇洗劫了高庙村,但他坚决不相信会是八路军所为,同样也不相信会是中央军391团所为——上次西坪村反夜袭之战,夏连山负伤后被391团所救,他曾经在大榆树山内休养了一段时日,亲眼目睹了391团官兵的严明作训和军纪。 但此事毕竟事关重大,且在当地影响极为恶劣,夏连山觉得有必要立即上报支队长。 接到报告的吴子健大为震惊,但缜密思索一番后,他也得出了否定的论断。姑且不论秦忠孝手下队伍的军纪是否严明,光看散布这个结论的乃是日本人统治之下的灵石县伪维持会,就应该对其真实性大打折扣。 “支队长,据郭乡绅讲述,他在现场看到的尸首,的确都是被枪弹打死的,也有被手榴弹炸死的,这应该是正规军队所为。关键是,出事的时间也应景,就是我们和391团袭击灵石县的那个夜晚。”夏连山忧心忡忡地说。 吴子健则愤然回应道:如果是正规军所为,那也是日本人的正规军——明摆着,中国军队即便是小股的溃兵游勇、迫于生计骚扰百姓,也断无下如此歹毒重手的道理。这种带着仇恨的灭门屠杀,只有异族侵略者才做得出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骑兵连长顿时觉得支队长言之有理,并且他的思路也从中受到了启发: “还有一点,支队长——全村失踪的女子年纪都很轻,显然是作恶的部队有意将她们劫掠走了,这也符合日军奸淫成性的一贯作派。” 议论到这里,吴子健内心忽然一动,向自己的骑兵连长询问高庙村的具体位置。夏连山搔搔头说不清楚,但据郭姓乡绅讲述,应该是在灵石县北城门外不远的地方。 八路军支队长闻听此言,脸色开始变得凝重:在那场联合作战战后的复盘总结会议上,他清楚地记得秦忠孝讲过,埋伏在同蒲路铁道线西面的391团一营、在夹击日军军列久攻不下的情况下,奉令跨过铁道线撤回到东面的主阵地。而这一撤退行动,391团一营正是从灵石县北城外穿过的! 难道真的会是391团一营当中的少数害群之马、顺路所为?! 当着夏连山的面,吴子健没有把自己心底的这一疑问说出来。但他立即打发骑兵连长返回梨花浦,将涉事家属的郭姓乡绅接到支队部来,他要与之见面详询。 紧接着,他将高庙村惨案用简短语言概述了一下,写在飞鸽传书用的字纸上,并请求中央军上校对参战部队展开自查。随即命令通讯排的信鸽战士,立即发走! 不过,按照以往的经历见闻,日军所到之处对妇女的暴力性侵行为,往往发生于现场。但此次高庙村却是直接失踪了五名年轻的女性,这似乎又不符合日本兵的习惯做派——反倒与土匪打家劫舍、掠占妇女的举动,有几分相似。 土匪?! 会是黑石崖匪帮的所作所为吗?!支队长立即联想起了女匪首刘五妹手下的小头目、曾经绑走了红星峡二营营部女卫生员的一幕,若非当时的二营8连出动主力拼命追踪营救,只怕名叫娟子的女卫生员已经惨遭匪帮蹂躏。 难道说,这一次又是刘五妹的手下趁火打劫、血洗了交战战区附近的高庙村? 不管怎样,日本人豢养的灵石县伪维持会,已经将高庙村的惨案嫁祸给了联合夜袭灵石县一带的国共两军,这个恶名一旦沿着同蒲路散播出去,对抗战国军的形象无疑是严重的损害。 八路军支队长下了决心,必须彻底查它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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