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蒙军骑兵发起的第二次冲锋,仍然显得相当莽撞。 日军的联队长大冢康介截至目前,始终不清楚八路军阻击阵地的全貌,漆黑的夜色中,他也懒得跑到前沿去劳神观察。 “杜,你的骑兵要散开,冲锋速度要快;”坐在卡车驾驶室里的大冢,透过摇开的车窗,不无傲慢地吩咐着车窗外的骑兵团长杜东强:“要知道,这里是平原,除非有坚固的堡垒,否则没有什么能够挡住大批骑兵的冲击!” 马背上的杜东强一边唯唯诺诺地点头,一边就陪着小心说道:“大佐,八路军的阵地有重机枪,平原地带虽有利于骑兵冲锋,可是重机枪子弹扫射过来,我的人很容易成为活靶子......” “不要再说废话了!我会组织炮火在后面掩护,骑兵团全体立即冲锋!”大冢康介重新开始了咆哮,为了加强语气,他伸在车窗外面的手臂同时重重地锤击了一下车门,铿然有声。 骑兵团长不敢再磨蹭,只得调转马头去招集手下的几个营连长——最终他们决定,分左右两路依次发起进攻,第一营从左路率先开始,待吸引对面的八路军开火后,第二营从右路再行冲锋。这个战术,是伪蒙军在绥远接受日本关东军骑兵集团的训练时学会的,运用得当的话,可以造成被攻击的敌军顾此失彼。 马蹄声烈,进攻开始了。 八路军的阻击阵地上,很快就觉察到了伪蒙军的这次冲锋,成群奔驰的骑兵明显地偏于右侧,守在弧形阵地中央的7连长魏鑫,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等他快跑到位的时候,浓浓夜幕中传来的马蹄声已经相当接近,明显是发自马背上骑枪的子弹也嗖嗖地飞了过来。 “开火!开火!机枪开火!” 魏鑫急切地呼喊起来,弧形阵地的这一端架设的轻机枪是那挺捷克式,本来按照交叉射击的配置,其枪口是斜对着前方的,但此刻却突然贴着它的正前方冲来了大股骑兵,机枪射手一时有些发懵,直到听见连长急三火四的吼声,如梦方醒的他才慌忙调转枪口,朝着正面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扣动了扳机。 捷克式附近的步枪也随之打响,战斗就这样在弧形阵地的一隅展开了。 此刻的魏鑫并没有明白伪蒙军的骑兵何以集中出现在这一侧,他想当然的以为可能是夜色导致了骑兵看不清前进的方向。在这一侧负责指挥的是7连的副连长,魏鑫大声在他的耳边交待了几句,就转身向回跑,准备协调中央阵地的重机枪向这个方向射击支援。 然而,还没有等他跑回那挺民二十四式重机枪的工事跟前,左前方竟然也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同样裹挟着飞蝗般的骑枪弹雨。7连长头皮一紧,直到这时他才搞懂了伪蒙军骑兵的这个花样:他娘的!这明显是想分头击破啊,这帮汉奸骑兵居然还有这一手! “连长,敌人骑兵从两头攻上来了!打哪头?!” 冲着他叫嚷的正是重机枪的副射手,眼下这挺民二十四式重机枪被孤零零地晾在了中间,左右为难。魏鑫同样一时难于决断,他凝神静气聆听了片刻,试图分辨出哪一头的骑兵数量更多一些;就在这时,弧形阵地左侧的那挺那大正十一式机关枪猛然开火了,这促使7连长下了决心:刚才就已经接到报告,歪把子的子弹所剩不多,应当先帮他们—— “打左翼的骑兵,快!” 魏鑫话音刚落,副射手和弹药手们就已经开始手脚并用地移动重机枪,这挺民二十四式其实就是中国仿造的德制马克沁,枪身庞大沉重,操作一挺机枪的标准配置小组多达四人。魏鑫等不及他们,立即又朝着弧形阵地的左翼奔跑过去——那里是由作战经验不算丰富的指导员在指挥,7连长有些不放心。 重机枪终于打响了,子弹从八路军的中央阵地斜扫过去,与左翼的歪把子轻机枪差不多构成了一个新的交叉火力网,给从那个方向涌上来的伪蒙军骑兵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与此同时,右翼阵地在捷克式轻机枪的主导下,也奋力顶住了骑兵们的冲锋。一时间,这片旷野之上机枪怒吼,战马嘶鸣,其中还夹杂着步枪射击和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强烈震撼着夜空和大地。 置身于战场之后方的日军联队长,也明显感受到了这种震撼,粗短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有着长期来华作战阅历的大冢康介,很快就分辨出中国军轻重机枪的型号种类,并大体推断出了对方为数不少的兵力。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首先,它进一步证实了自己刚刚上报给萩原旅团部的研判:这股深更半夜出现在荒原旷野上的八路军绝非偶然事件,他们提前构筑了阻击阵地,应该与正在袭击灵石县和同蒲铁路的中国军有着直接关联。 其次,战场上传来的持续激烈交火声,预示着蒙疆军骑兵团的冲锋已经受挫,自己寄希望于骑兵集群一举冲溃对方防线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接下来必须集中炮火,对中国军的阵地实施打击。 “迫击炮的炮位架好了没有?”大冢康介跳下了汽车,询问着自己的部下。此刻,搭载着整个步兵中队的卡车全部跟进抵达,正在下车并以小队为单位集合。 得知炮小队的两门迫击炮已经在战场外沿架设完毕,联队长大佐再下命令,将中队的全部掷弹筒集中起来,向迫击炮炮位靠拢,构筑起一个火力打击阵地。日军的掷弹筒战术单位由分队构成,每个步兵小队均配属一个掷弹筒分队,各辖三支掷弹筒;这样一来每个步兵中队就拥有九支掷弹筒,堪称强大。 “通知蒙古骑兵先撤下来,火力打击结束之后,再继续冲击敌军阵地。”大冢康介对靠到自己身边的步兵中队长说道:“你带一个小队,立即进入迫击炮阵地监视对面动静,保护炮兵和掷弹筒手,严防中国军反冲锋。” “大佐,对面的敌军是八路吗?是不是关门山脚下的那伙八路?”步兵中队长十分谨慎地发问——他曾经跟随大冢康介参加过夜袭河口村的那场血战,当时他手下的副中队长和一名小队长均在战斗中阵亡,至今令他心存忌惮。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被八路军吓破胆了吗?别忘了你帝国陆军军人的身份!” 怒气冲冲的大冢压着嗓音,低声呵斥着面前的中队长,若非怕影响临战士气,他早就一记耳光扇过去了。挨了训诫的中队长,忙不迭地跑去集合队伍。 联队长大佐正准备提高嗓音再叮嘱中队长几句,他的电讯参谋突然上来告知:文城的旅团部回电,谨慎同意大冢康介刚才提交的研判,认定此间的八路军极有可能是在配合同蒲铁路线上的中国军作战;旅团部维持原来命令不变,你部全力突破八路军阻击阵地,向同蒲铁路线急速靠拢,务必第一时间实现对中国军(初步判断为中央军391团)的合围。必要时,可从丰店守备部队当中继续抽调一部兵力执行作战任务。 “立即开炮!” 大冢康介挥舞着手里的电文,迫不及待地吼叫着——听旅团部的口气,中央军391团的主力眼下应该都聚拢在同蒲线一带,绝对不能错失这个围歼他们的良机!而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尽快从前方八路军的阻击阵地上突过去! 迫击炮和掷弹筒几乎同时打响了。 当前面骑兵的二次冲锋因为顶不住八路军阵地上的轻重机枪弹雨、开始节节后退的时候,日军的两门迫击炮已经悄然地架到了骑兵身后的荒原上。很快,三个掷弹筒分队也按照联队长大佐的指示摸了上来,在炮兵的左右展开了队形。 夜色同样模糊了日本人的射界,勉强用肉眼观察以及凭借听力来估算,他们建立的这个火力阵地,与对面的八路军阻击阵地应该隔着四五百米左右的距离,这段距离都在迫击炮和掷弹筒的打击范围之内。 给蒙疆军骑兵的撤退命令下达了,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呈现出了溃退的模样,日本人的命令一到,更是退兵如山倒,乱纷纷地调转马头、一口气跑了回来。 刚刚趋前指挥的大冢康介,恰好看到了这不堪的一幕,但他顾不上咒骂和训斥,吩咐身边的一个参谋赶紧去把骑兵团长杜东强找到这来,部署下一次冲锋。 对面的八路军阵地渐渐停止了射击。日军的联队长走到炮位上,询问自己炮小队的队长、是否锁定了八路军重机枪的火力点? “大佐,实在是太暗了,无法像白天那样精确瞄准,只能大约估算。”炮小队的队长有些尴尬地回答。 “那就不惜炮弹,连续猛打,掷弹筒分队也一样,密集发射!”大冢康介凝视着正前方的夜色,恶狠狠地下了命令。 迫击炮弹带着尖利的呼哨音、突然划破宁静夜空的一刹那,八路军7连阻击阵地上的指战员都未能及时做出反应。两枚炮弹一先一后落下,一枚掠过了他们的头顶,砸在身后几十米远的地方发出闷响,另一枚则在阵地的前沿炸开,轰倒了两名战士。 “卧倒!隐蔽!” 连长魏鑫厉声叫喊起来,话音未落,又有一些小榴弹袭至,至少有两枚落在了阵地附近爆炸。 迫击炮和掷弹筒!7连长在迅速作出判断之后,心头不由一沉:刚刚退下去的伪蒙军骑兵,应该没有这两样装备——是日本人上来了! 一切都终于应验了吴子健副营长以及中央军秦上校的战前预判,丰店县城的日伪军果然闻风大举出动,要去救援同蒲铁路线上的灵石县。 此时的魏鑫开始庆幸7连花费不少功夫搭就的这处临时阵地,也明白了副营长千叮咛万嘱咐切记不可轻敌的用心——这真的将是一场艰巨而残酷的阻击战! 头顶上空,炮弹和小榴弹接二连三地飞下来,但命中率一般。魏鑫很清楚是浓浓的夜色帮了自己的大忙,日本人如果有清晰的视野,自己脚下的这条搭建在平原上的临时防线,恐怕早就被炸得七零八落了。 “重机枪阵地立即转移,离开现有位置十步以上!” 7连长果断地下达着命令,他曾经听副营长不止一次说起过,日军的掷弹筒专门擅长针对国军的重机枪进行拔点清除,打击效果惊人。刚才那挺民二十四式几乎一直在朝着伪蒙军的骑兵斜射开火,必须提防已经被日军的掷弹筒手盯上。 几分钟过后,空中终于重新归于安静,日本人的这一轮炮击结束。但很快,马蹄声又从八路军弧形阵地的两翼前方响起,显然,伪蒙军骑兵卷土重来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空旷的中央地带,出现了大片日军步兵阴沉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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