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副大队长毛利大尉,刚刚顶着枪林弹雨跑到军列的最后一节车厢,就收到了牛岛中队长的紧急呼叫:卡车队在公路上遭遇中国军袭击,对方人数不详但是火力猛烈。 毛利大尉不禁吃了一惊,急忙询问牛岛遇袭的地点,这才得知这个中队的援军已经离自己很近,他当即指示牛岛中尉不要与袭击他的中国军过多纠缠,全力向军列方向突击靠拢,取得会合后,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与自己的中队长通话完毕,毛利大尉暗暗感到了心惊——中国军究竟来了多少?!除了正在围攻军列的部队,竟然还有富余的兵力在设伏文城方向的新增援军!看来,敌人对这次围城打援行动,部署的相当缜密和坚决啊。 毛利大尉定了定神,现在他已经进入了军列的最后一节货车车厢内,他的二十几名部下正倚靠在车厢边缘,用步枪和两挺九六式轻机关枪向铁道两侧的中国军疯狂射击;而大队部加强过来的炮小队成员、则围着两门九二步兵炮蜷缩在车厢中部动弹不得。 毛利大尉同样匍匐爬到了炮小队队长的身边,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中对他嘶吼着:“别像个鹌鹑一样在这趴着,把炮卸到车厢外面去,朝着中国人开火!” 眼见副大队长亲自过来督战,炮小队的队长只能诉苦——他的两门九二步炮,是出发之前、完全安装好之后才搬上这节货车车厢的,车厢挡板高出了炮身和炮筒,所以无法像曲射型的迫击炮那样在车厢内实现原地开炮。 毛利大尉看了看四周,下令步兵们全力实施掩护,同时打开了这节最末车厢的尾部挡板,炮兵则将一块宽大厚重的木板斜搭在车厢与铁轨路基之间,然后推着九二步炮的轮子、顺着这块倾斜的木板向下运送。 手忙脚乱的这个过程中,炮小队的人先后有数人被枪弹射倒,但他们终于还是成功地将两门九二步炮从车厢上卸了下来;炮兵们将两门炮一左一右分别推到了铁轨路基的下面,并立即开始朝着趴伏在旷野里的中国军装弹瞄准。 军列北边两三里之外,接到毛利大尉会师死命令的牛岛中尉,让前面没有遭到伏击的五辆卡车继续全速向主战场方向开进,他本人则带了一个分队,指挥后面遭袭的四辆卡车上的官兵一边抵抗一边做出突围姿态。 四辆卡车当中有一辆撞上了路基铁轨动弹不得,其余三辆全部在拼命前行——卡车是萩原旅团兵站自动车队的宝贵资源,不到万不得已之时绝对不容丢弃,所有官兵都深知这一点——牛岛让自己的步兵分别聚拢随行在三辆卡车的周边,朝着一侧中国军设伏阵地全力还击,且战且退。 与自己的长官一样,牛岛中尉此刻的心头也充满了惊疑:前方铁道线战场传来的激烈交火声音,足以证明毛利大尉的军列所受攻击的烈度(攻防双方甚至在展开炮战);而自己在公路上遭到的伏击,袭击者的阵地上竟然有大批的冲锋枪!这是帝国陆军从来不曾列装的自动武器,但其威力却是有目共睹的——今夜突然出现的这一大股彪悍的中国军,究竟来自何方?莫非是从师团长中将控制的晋南前线漏网突围出来的中央军? “报告中队长,前方车队又发现有中国军堵截,已经与他们交火!” 连滚带爬跑回来报告的是一名上等兵,牛岛一时间甚至不敢相信这名上等兵所言是实:巴嘎!中国人难道像他们古代神话中演绎的那样撒豆成兵了吗?!怎么会无穷无尽涌出这么多的兵力! “集中所有机关枪在前面开道,不惜一切代价打通道路,与毛利大尉会合!” 中队长咬牙切齿地咆哮着。他的中队此行并没有得到大队任何重武器的加强,只有队内常规配置的两门迫击炮、九挺轻机枪和九支掷弹筒;但这其实已经足够强大了,因为此刻迎头拦住他们前面车队去向的,乃是中央军391团一营第一连,该连一百多官兵除了步枪之外,只有三挺捷克式轻机关枪和一支掷弹筒。 一营第一连作为今晚391团的总预备队,一直耐着性子在炮兵阵地旁边蜷伏着,所以一旦被团座放了出来,就有如群狼一般朝着北边的公路猛扑过去。隐隐传出的特务连阵地伯格曼冲锋枪的怒吼,成了一连的空中向导,当公路上日本人的汽车灯迎面射过来的时候,战斗瞬间爆发了。 这里其实距离铁道线主战场已经不足一里上下,借助偶尔闪现的月光,日军的汽车兵透过挡风玻璃甚至依稀看得到前方铁轨上黑黝黝的军列身影,以及军列上枪口喷射的焰火和绽放四溅的火星。这让这队卡车看到了希望,在几辆车驾驶室的顶棚,架设起来的一挺挺九六式轻机关枪,疯狂地向路边扫射着,车厢内以及跳到外面迎战的官兵,手中枪也在不停地开着火。 391团一营第一连同样将全部机关枪前置,三挺捷克式在夜色里吐着耀眼的火舌,弹雨尽情地泼向了目标显眼的卡车队。机枪后面的人则在展开攻击队形后,把手榴弹成批的丢上公路。 交战双方各施所长,公路路面上的日军有汽车作倚靠,冲击力强而且居高临下;中央军则在路边荒原上快速完成了散兵展开,目标小,却可以轻易瞄准移动着的庞然大物射击投弹。这场遭遇战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双方的伤亡也在短时间内迅速增加。 放走了一营第一连,秦忠孝的手头再无了可以调用的机动兵力。 刚才,他的炮连连长以死相谏,终于把他从九二步兵炮的临时阵地旁驱走:由于持续不停地抵近开炮,对面军列上下的日军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门走位飘忽的步兵炮,为数不少的武器开始朝着它射击,其中一发掷弹筒的小榴弹就在炮位前边炸响,两名炮兵当场一死一伤,若非亲自操炮的炮连连长缩在炮身的防盾后面,只怕也要被殃及。 终于,从攻击前沿撤下来的二营两个连到位了,二营长急三火四地找到了秦忠孝,羞愤交加地说道:“团座,我没本事,军列靠不上去,还折了不少弟兄……” 中央军上校伸手摁住对方的肩膀,打断了对方的检讨,吩咐他率队继续监视正面的军列,严防日军反冲锋。 “等着吧,只要一营从铁道线对面撤回来,老子就用七五山炮把小日本的军列炸到天上去!”秦忠孝咬牙切齿地说。 “然后呢,然后还怎么打?” “然后还打个屁!日本人开始从文城方向持续增援,新来的差不多是一个步兵中队的规模,邓寿山的特务连正在阻击,一营一连也被我派过去拦截了!——小日本子后续肯定还有援兵可派,咱们可就这点家底儿,不能都在这里拼光了。” 二营长的表情一阵惊愕,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日军竟然又从文城派来了新援军,而听团座大人此番话的意思,这场计划中的围城打援,就要如此这般地半途而废、偃旗息鼓了! 或许是为了佐证中央军上校的判断,还没等二营长出言争辩,团部的中尉团附突然来报:八路军徐旅二营7连从关门山方向派来骑兵联络员,告知丰店县城日伪军已经出动,伪蒙军骑兵在前,日军汽车队在后,总兵力应在几百人以上;二营7连正在预设阵地全力阻击! 这一下,秦忠孝的脸上也现出了惊愕的表情:日军在各据点的反应速度真是太他妈的快了,丰店县城的日伪军大举出动,意味着铁道线旁的这一仗更不应该再打下去,否则,一旦八路军的7连顶不住,391团将携带着重装备在无险可守的旷野上受到前后夹击,天色一亮,后果不堪设想。 “一营呢?撤下来了没有?马上催促!”中央军上校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对身边的几个团附喊道:“让张团附把监视灵石县城东门的指挥权交给朱星云,张宏本人立即回我这里来!” 朱星云系391团二营六连连长,刚才在中校团附张宏亲自率领下、佯攻县城东门的就是他的连队。 “还有,让朱星云马上派联络员到徐旅二营5连阵地,面见他们的吴子健长官、李天林长官,转达我的亲口请求!” 秦忠孝之所以在命令中使用了“亲口请求”这个词汇,是因为他即将交给八路军二营5连一个处境微妙的任务:放弃灵石县以南的现有预设阻击阵地,全连转进到日军军列的宽大正面,在391团开始撤离之后,负责阻击断后。 这的确是一个处境微妙的任务。如果从文城一先一后来援的两支日军只求力保灵石县城的不失,就会坐视敌军全面撤走而按兵不动;如此,担负断后的部队将无任何压力而言。但是,一旦日军发现对面的敌军在实施总退却、并趁势掩杀过来,八路军接手391团正面阵地的这一个连,就将独力承受日军重兵的猛烈打击! 就此次代号山鹰的联合军作战计划而言,八路军徐旅二营5连的分担角色,正是掩护391团的侧翼和撤退安全,从这个角度看,秦忠孝刚刚的这个请求并无不妥之处。然而,中央军上校的心头现在却涌起了一股不祥之兆——丰店县城的日伪军深夜出动,绝非单纯地解灵石县城之围这么简单,日军指挥部的用意,很有可能是在大范围调兵,准备包围、全歼来袭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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