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蒙军骑兵的勇气来自于他们刚才的人多势众,以及这股八路军小部队的火力单薄;然而,当捷克式轻机关枪有如天神一般驾到、并立即施展出强大的杀伤力时,遭到打击的伪蒙军前队便慌乱了起来。 而八路军发起的出乎意料的反冲锋,更是露出一股搏命的姿态和气势,这最终导致了骑兵们的崩溃。 被魏鑫端着机关枪迎面横扫的是伪蒙军中路的人马,他们的前队向后溃退,冲乱了整个队伍的阵脚,也导致了从两翼包抄上来的左路右路的骑兵萌生怯意,不敢再威逼向前。 7连的副连长抓住这个喘息机会,冲到杀红了眼的魏鑫身边,大叫着快撤,同时试图从连长的手里夺过机关枪。 魏鑫总算心智未乱,扣动机枪扳机的手指虽一直未停,但却不再向前冲锋,他朝着靠过来的自己的副手喊道: “你来指挥撤退,我负责断后!” 副连长望着魏鑫脸上恶狠狠的表情,终于没有再争执,伸向捷克式的手也缩了回去,转身开始指挥这支小部队重新撤退。很快,他们就隐入了夜色中,再次与伪蒙军的骑兵拉开了距离。 这时的伪蒙军骑兵团长杜东强则已经率先策马跑回了后队,叫嚷着调动己方的机关枪准备还以颜色——他的一营和二营各配备了两挺日本造大正十一式也就是俗称的歪把子机关枪,骑行时每挺机枪由数个专人携带枪械以及弹药,一旦需要射击就下马架设。 然而,等杜东强他们乱哄哄地把机关枪调上来的时候,对面的骑兵却报告:八路军的队伍逃远了。 骑兵团长阴着一张脸,一边命令全团原地待命、前队警戒,一边吩咐几个营、连长清点战损。他本人则抄起步话机,与还在后面跟进的大冢联队长联络,通报刚刚发生的这场遭遇战,请示下一步行动。 大冢康介彼时刚刚带领着一个日军步兵中队搭乘着卡车、从丰店县城的南门鱼贯驶出,接到报告不仅一愣:从杜东强表述的交火方位来看,距离八路军在关门山西麓的两处根据地相去甚远——时值后半夜,八路军的一支小部队跑到那片荒原上干什么?! 联队长大佐甚至怀疑蒙疆军的人看花了眼,然而杜东强在步话机里信誓旦旦地声称,与之交火的绝对是八路军,且有轻机关枪。 颇不耐烦的大冢康介不想再和杜东强纠缠细节,既然蒙疆军遭遇到的敌人(姑且就算是八路军吧)人数不多、已经逃逸,那就没必要为之改变计划——刚才在县城里,坐镇文城的旅团长少将已经通过电话明确要求大冢:火速向南同蒲铁路线上的灵石县方向出击,包抄正在袭扰县城的中国军的后翼。 “骑兵团注意,不要与八路军的小股部队纠缠,马上沿预定线路全速开进!” 日军联队长通过步话机下达了强有力的命令,直到这一刻,坐在卡车驾驶室里的大冢康介仍然没有多想,前方荒原上刚刚离奇遭遇到八路军小股部队,究竟意味着什么。 伪蒙军骑兵的停顿休整,给魏鑫他们创造了十多分钟的撤退时空,一行几十人终于穿过了小榆树山与关门山之间的荒原结合部,精疲力竭地跑回了预设阵地。 经过清点,全排官兵失踪七人,应当已经全部阵亡;另有十二人负伤挂彩。7连长强忍着心头痛楚,抓紧时间最后一次巡查阵地的部署。刚才发挥了至关重要作用的捷克式机关枪,也立即回到了属于它的的工事掩体。 7连的三挺轻重机枪在整个阵地中,大致呈一个倒三角形设置的火力点位,那挺民国廿四式重机枪因为射程最远,居中摆放在倒三角的底部;大正十一式和捷克式一左一右,分别位于两个顶角——7连其他官兵的阵地则都夹杂布置在这三挺机关枪的前后左右。作为一个匆匆搭就的临时阻击阵地,堪称已经做到极致。 魏鑫望了望正前方黑沉沉的荒原,又扭头望了望东侧的关门山河口村方向,那里有王双龙6连的两个排,必要时可以倚靠。此外,他也派了通讯兵即刻赶往丰店县城的东门一带通报敌情——按照联军作战预案,中央军391团留守的第三营的一个步兵连,正在那一带埋伏,倘若丰店敌军出城驰援同蒲铁路线,该步兵连将适时发起对丰店城的佯攻,以达到牵制城内日伪守军的目的。 回顾刚才的遭遇战,魏鑫大致估算出敌军骑兵基本在两三百人之上,己方吃亏在暴露于无遮无挡的开阔地;现在,有了阻击阵地的依托和轻重机枪的助阵,7连一百五十多条人枪,将这股敌军挡在阵地之前,应有不小的胜算。 来吧,汉奸骑兵,刚才的捷克式只是下酒围碟,接下来让你们尝尝马克沁的流水席!(作者注:民国廿四式重机枪系仿制德国马克沁重机枪、也就是MG08重机枪,故中国军人仍习惯性地称之为马克沁) 在南同蒲铁路线的枪林弹雨中,日军的副大队长毛利大尉依托火车车厢和铁路路基组织起来的背靠背防线,已经越来越显露出了坚固的模样。 第四节敞篷的货车车厢里,步兵中队配属的两门迫击炮正不停地发射炮弹;奈良步兵大队部加强过来的一个机关枪小队,其四挺九二式重机枪有两挺架在这节车厢上向西面扫射,另外两挺则被搬下了车厢,在铁道线东邻的公路边建立了机枪阵地,在两个步兵分队的掩护下,向这一面的中国军猛烈开火。与此同时,步兵中队拥有的九挺轻机枪和掷弹筒,也分列东西两侧实施还击。 毛利大尉于激战中接到了来自文城萩原旅团部的复电,得知新的援军已经沿着与铁道线平行的公路乘汽车全速赶来,那是他担任副大队长的奈良大队的牛岛中队——而且,联队长大冢大佐也亲自带了野村大队的一个步兵中队、连同蒙疆军骑兵团,从丰店县城出发,向这里迂回前进,堵截封闭这股胆大妄为的中国军的后路。 不久,日军的副大队长再度接电,位于晋南临汾的西条联队刚刚派出了秋明大队的两个步兵中队,乘火车北上灵石县施以援手! 援军从四面八方赶来,这让毛利大尉犹如被打了鸡血一样,信心膨胀,勇气倍增,他一边狂吼着指挥背靠背的防线猛烈开火,一边往军列最尾部的第八节车厢跑去——第八节车厢也是敞篷的货车车厢,奈良大队炮兵中队加强过来的一个炮小队、有两门九二步炮就装载在那节车厢,现在,是让他们发挥威力的时候了。 与主守的日军越打越强硬的态势相比,主攻的中央军391团却渐渐露出了怯战的疲态! 在以铁路和公路为中线的东西两侧的荒原上,391团一营和二营的四个连被日军强大的火力完全压制住了,起初是无法向前,到后来随着战局的深入,他们竟然连后撤都变得相当困难。 趴伏在地的官兵们,头顶掠过的是密集的弹雨,更不时有迫击炮的炮弹和掷弹筒的小榴弹在队伍里炸响。他们的步枪和机关枪虽然能够将铁轨上一动不动的军列车皮打得叮当乱响、火花四溅,但对日军的实际杀伤效果却很差。 获悉掷弹筒发动的多轮打击收效甚微之后,秦忠孝终于失去了耐心。在这一刻,中央军上校深深感受到自诩为委员长嫡系精锐的本部,在与真正精锐的日军师团部队的面对面较量当中,实力相差的不止一个层面!这种差距,早在去年的晋北战役和忻口会战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佐证,今天则是加深了烙印。 他放弃了完整夺取日军军列上的重武器的打算——现在看来那太不切合实际了!——尽管从交火中可以判定,军列上有数量不菲的重机枪和迫击炮。 “通知一营长和二营长,围攻部队大踏步向后撤!” 秦忠孝不无痛心惋惜地下达了最新命令,接下来,他已经准备让自己炮连的重炮重新披挂上阵——既然战利品拿不到手,那就干脆给它来个玉石俱焚! 可是,就在炮连的三门七五山炮以及一门九二步炮转运迂回到铁道线和公路以东的荒原上、直面日军长长的军列、紧张调整完射界的时候,一营二营那里却相继传来了原地遭到日军强大火力压制、部队无法安全撤下来的报告。 中央军上校傻了眼:知道他们攻不上去,怎么竟然撤也撤不下来了!? 此刻,四门一字排开的大口径炮瞄准的都是日军军列的侧面,然而在这月黑风高的后半夜,炮兵根本无法保证完全命中军列,围攻军列的391团步兵如果不提前撤下来,一旦炮手失准,重炮弹砸进自家队伍的风险将会激增。 仲春之夜的凉风里,秦忠孝急出了一头的白毛汗! 一旁的炮连连长则羞愧万分地跺着脚:391团原来两个炮连配属的都是迫击炮和战防炮,他和手下对于这些新近起获的重炮缺乏太多的实战经验,关键时刻难堪大任。蓦地,炮连连长望着四门重炮中唯一的矮出一头的九二式步兵炮,眼睛一亮,朝秦忠孝喊道: “团座,远距离打击没把握,我带着这门九二步炮推到军列跟前去,抵近射击!” “能行?不会伤到自家兄弟吗?包括炮兵本身?”秦忠孝焦急万分地追问了一句,眼下,他显然没有了别的主意。 炮连连长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日本人造的九二式步兵炮,炮身低矮、炮筒短粗,适合近战——忻口会战的时候,他们曾经利用一门缴获的九二步炮,悄悄推进到日军的一处炮兵瞭望台下,几十米的近距离一炮轰掉了目标。 中央军上校禁不住喜上眉梢:“好!那就抓紧干,把炮推上去,先搞掉小日本有重机枪火力点的车厢!” 话音未落,团部通讯兵那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特务连用步话机刚刚报告,同蒲路文城一侧的公路上出现汽车灯,看规模是一个卡车车队,正朝战场方向驶来;特务连官兵判断,可能为文城日军派来的新援军! 整个391团指挥部,顿时陷入了新的紧张气氛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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