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女少校终于收到了来自大榆树山中央军391团的电报。 来电内容,令她既恼火也欣慰。恼火的是,这个秦忠孝至今仍未像军统之前要求的那样、派出小股部队向小榆树山渗透摸袭。欣慰的则是,在秦忠孝的电文中,通报了391团刚刚跋涉君陵城外起获一批重军火的消息。王穗花看到这所谓的重军火包括了山炮和重机枪在内。 对于重机枪,王穗花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于两门克虏伯山炮以及一门日式山炮的清单,军统女少校却露出了浓厚的兴致。她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她和李彦亲自到丰店县城督战、要求391团进攻小榆树山的时候,秦忠孝就是以日本人有重炮而己方火力不足为理由迟迟不敢出兵——这一回,他们既然起获了这么多门重炮,那至少在火力的配置方面,可以与小榆树山里的日军相抗衡了。 当然,眼下的王穗花还不奢望中央军上校即刻重兵出击,只要对方马上派出小股部队展开第一步侦察行动就可。而关于这一点,秦忠孝在电文中的表述是:不日将派人手,从丰店县城西门附近的一处山口进入小榆树山,寻找路径摸往宋家沟小站方向。 手里拿着电文,王穗花心中暗暗祈祷,但愿这次391团能够言出必行! 她将电文同时给了李彦以及赵木头,特务连长看到电文内容后兴奋异常,甚至不无遗憾地搓弄着手脚发出感叹:要是自己赶上了那场战斗就太美了。王穗花和李彦当然都清楚特务连长渴望大规模战斗的心态,毕竟,这个家伙是从忻口会战和太原会战的生死场杀出来的好汉。 兴致勃勃的特务连长还拿出了军用地图,指点给两个军统特工看。通过观看地图,王穗花和李彦都更直观地感受到了391团次此次长途奔袭的全貌。李彦由衷地称赞道:到底是中央军的王牌,以几百人之众,强行军一天一夜,在百里长的公路两端连续攻击了两座县城的日军,真可谓艺高人胆大。 王穗花则由此厘清了一个疑问:前两天文城火车站附近的日军突然加强了戒备,城内的巡逻态势也一度变得紧张,现在回过头来看,应该就是秦忠孝率领部下突袭了君陵县城的缘故。君陵堪为同蒲铁路线上的重要一环,那一带出现了中国军队,当然要让距离它只有几十里的文城日军感到紧张,唯恐君陵失守后中国军队会沿着铁道线南下而至。 “起获友军埋藏的重军火?”李彦忽然吧嗒着嘴问赵木头:“友军是哪支军队呀,什么时候埋的军火?” 不在391团的赵木头,哪里会明白这其中的关节,他挠挠自已的短平的头发,半天才吭吭哧哧地回答说:你们还是问团座吧,给他再发个电报。王穗花摇摇头,她不想在这种细节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忽然,军统女少校想到了一个问题——391团此次接连袭击了君丰公路两端的两个县城的日军,势必引起这一带敌人的恐慌和警惕,小榆树山那里会不会因此加强了戒备?——君陵城被炮击的当天,文城这里风声鹤唳、如临大敌。如果照此推算,丰店县城郊外的那场战斗,很难说不会让近在咫尺的小榆树山里的日军就此提高了警觉。那么此后秦忠孝再派小股部队向小榆树山的渗透行动,就会面临着诸多的变数。 “王少校,请恕我直言,既然你能想到这一点,我们秦团座想必也会对此多做几手准备。其实,团座一直对小榆树山的敌情比较重视,断然不会草率行事的!”特务连长晃动着自己的脑袋,得意地颇为自负地对王穗花说。 军统女少校打量着站在对面的这个年轻上尉,语气淡漠地回应道:“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你们秦团座身经百战,这点小事儿应该知道深浅。”一旁的李彦看出了女上峰的不悦,急忙对赵木头抢白了一句:“组长也是出于万全考虑嘛。多加小心、多预设几种坏情况的打算,总没有错误。” 赵木头还想再分辨几句,却被军统女少校打断了——她下令全体开会,着手研究部署刺杀侦缉队队长、汉奸头子孟龙生的方案。 连日来王穗花已经先后安排了特务连的两个士兵,数次跟踪侦缉队长孟龙生;今天的会议,就先由他们二人通报跟踪的结果。 据两名特务连士兵反映,这个日本人的汉奸侦缉队长,活动没有什么基本规律——当他从锣鼓巷七号院出行时,有时去市公署后巷的侦缉队队部,有时则直接到街头巷尾检查、安排下属队员的各种行动。而当他从侦缉队队部离开的时候,不仅有返回锣鼓巷七号院的时候,更有诸多次是前往城内的一些酒楼商铺,或是大吃大喝,或是敲诈索贿;甚至还有两次去了城南的一家名为倚红楼的妓院,从那里接了同一名妓女回到锣鼓巷七号院他的家中。 至于孟龙生身边的随从,通常保持着两到三人的规模,如果是执行所谓的任务,人数还会相应增加,最多时能达到十几人。他的那个锣鼓巷七号院的私宅,也时不时地有三五名特务与他同住,既当保镖,也当仆从。他们出行的方式,则以骑脚踏车为主,应该是日本主子为侦缉队统一配备的脚踏车。车技有的熟练,有的生疏,孟龙生本人车子骑得不赖。 军统女少校根据二人的描述,在之前她和李彦勾勒出的一张地形图上面,重新标注了孟龙生出行的重要节点。由于近期李彦和特务连长赵木头都被禁止出门,所以王穗花尤其让李赵二人仔细地参详这张图——同时她也决定,结束二人的禁足期,即日起让他们二人按照这张图的指示,开始跟踪孟龙生及其手下。 “王少校,我一共带了五个弟兄来支援你们,还有三个一直窝在城外那个破大院里呢。这次刺杀行动,要不要把他们也叫进来?”赵木头满脸热切地望着军统女少校,替自己的部下发出请求。 “好啊,我也正有此意,”王穗花一边点着头,一边来回地扫视着赵木头和李彦:“请李中尉在城里再找一处能住人的地方,最好靠近火车站。” 军统女少校之所以提出火车站这个地点,是有着最新考量的——随着日军濑名师团在南同蒲路的进展顺利,整条同蒲铁路眼下正在紧锣密鼓地为全线通车做准备。文城火车站的南北两个货场,近日都在贴告示招收工人。了解到这一情况的王穗花,已经决定让特务连的两个弟兄前去应招,以货场工人的身份在火车站监视日军的动向。当然,城北郊的那个张家大院,她还是要留下两个人蹲守,以便监控随时有可能进出小榆树山的诡秘军列。 最终他们决定,现在住在杨柳巷一号院的两名特务连士兵,改为到文城火车站的货场做搬运工,李彦负责在货场附近租一个屋子,作为二人的落脚点。王穗花和赵木头开车出城,到北郊的张家大院再接回一名特务连的士兵,加入杨柳巷一号院的行列。 这一切部署安排完成,军统女少校给山西站发了电报,将情报二组近期的计划上报给站长。站长的回电很长,首先对王穗花的如上安排感到满意。随后,站长将军统西北区部的若干指示,转发给了王穗花: 其一,对山西第二战区的总体局势做出研判,认定在日军的大举进攻之下,国军只能退守山西四隅,未来将转为有限的局部阵地相持作战。 其二,山西境内各站各组,将全面处于在沦陷区活动的态势,主要任务除了刺探军情,应该逐步向刺杀和袭击日伪政权目标转变。并择机策反投日、亲日的汉奸人员。 其三,情报显示,日军在山西各县市的特务机关、宪兵队相继建立完毕,正在加紧展开针对军统机构组织的追踪、侦破行动。军统在山西的各站、组、队,要及时做出相应部署。 其四,第18集团军(原八路军)的三个师,利用国军防区空虚的机会,正在大幅度地化整为零,深入山西乡村招兵买马,非法扩充军队,同时变相夺取、建立基层政权;军统总部要西北区部和山西站,加强此类情报的监控和搜集,随时上报。 看罢电文,军统女少校沉思良久,心情变得沉重。 全面开战不到一年,以山西为主的国军第二战区,就几乎失掉了全部的防区。电文中所谓的退守四隅,王穗花明白所指的是:晋西北、晋东北的八路军贺师以及林师徐旅,晋西南的阎锡山晋军主力,晋东南的中央军残部。而所谓的中央军,也不过是外省调来参战的杂牌军而已,真正的中央军嫡系,则在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卫立煌的带领下,准备渡过黄河,撤往河南了。 看来,自己领导情报二组在文城的近期行动,是与上峰要求做出的任务调整不谋而合的。而站长再次没有对“风计划”提及一字一句,表明其对此项任务已经彻底放弃——今后,对神秘“风计划”的追踪,只能靠情报二组自行研判和行事了! 还有八路军。军统女少校早就对这支延安的军队心怀疑问,始终认定原来的叛军“红军”之所以投靠国民政府、愿意接受改编,其实是包藏着极大的祸心在内:他们完全是想利用日军大举侵华、委员长无力在内外两线作战的机会,以假投诚为名、行真祸乱之实。如今,果然被她言中。 随即,王穗花想到了活动在附近关门山一带的八路军林师徐旅二营(必须对之加强监视),想到了中央军391团的秦忠孝竟然毫无戒心、一味意欲联合八路军作战的愚钝。 她的心情越发烦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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