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的男下属惊呆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已经狼狈不堪,军统女少校终于发出了冷笑: “我还真没看错你啊,一介白面书生的外表,一副花花公子的肠子;瞎话编得满嘴跑火车,也不枉你在阎老西的铁路筑路局干了好几年!” 李彦此刻已经犹如五雷轰顶,对面的王穗花樱唇翕动,语带机锋,他却没有听进去几个字,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原只为了快活快活嘴头,不料这么快就露了馅;自己的一条性命,今天只怕要丢掉半条! 此事起于几天前的午饭后,杨柳巷一号院的人闲来无事,李彦踱进了隔壁电台台长老刘的房间——老刘眼下与特务连长赵木头同住一室,特务连的另外两个士兵则睡北面偏厦的一间——彼时老刘正在早春暖阳下的院子里伺弄一盆盆景,那是此间宅院的旧主遗留下来的;屋子里就只有赵木头独自一人在拆卸擦拭他的毛瑟军用手枪。 李彦起初就着赵木头手里的活计,聊了聊枪支的话题;但特务连长血气方刚的被关在这宅院里不许外出,正一肚子牢骚没处释放,于是很快就抓住李彦诉起了苦,言下之意,军统女少校终究是妇道人家,未免太过小心。 李彦当时不以为然,顺口讲了几件王穗花在其它行动中同样极为谨慎的事;说这是军统的行规,小心驶得万年船。特务连长不禁听得有些咋舌:如此看来,军统行事的风格确与军队太不一样了,那些事情若放在中央军391团执行,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严规戒律。 “李兄,真难为了你,在这样的女长官手底下做事,想必很辛苦吧?”赵木头由衷地替军统男中尉慨叹。不料李彦却神秘地一笑,不无得意地说了一句:辛苦自然辛苦,不过,却可以苦中作乐。 特务连长一时没能弄懂对方的意思,李彦则早主动地做起了解释,他看看窗外和门口,放低了声音说:“兄弟,不瞒你说,我和王少校已经做成了真夫妻了。” “啊?!”赵木头果然兴奋起来:“真的?李兄,恭喜恭喜!我早觉得你们两个之间有些不寻常,算我没看走眼!” 未曾婚娶的赵木头,于男女情事根本就是似懂非懂,何况此前他已经心属丰店王掌柜家的女仆孙妮儿,因此对美貌冷艳的军统女少校,绝无非分之想;此刻却从李彦嘴里听到这个内幕,顿时对这个军衔比自己还低一阶的李兄大为钦佩——他甚至想,怪不得李兄以中尉之衔,竟敢对一位少校上峰颇为不敬,敢情他和她之间另有私情啊! 而李彦这边,其实不过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在这个小老弟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本领;平日里,他倒是一直对王穗花的容颜与身材垂涎三尺,也没少明里暗里地调笑,但漂亮女上峰不仅从未因此给过他好脸,更是不乏挥拳动武惩戒之举。 然而,此时牛皮一经吹出,也就没了退路,李彦索性对赵木头虚构起了他与王穗花在一个被窝里快活的花絮;直听得还是处子之身的特务连长心猿意马、面红耳赤。一向对李彦尊敬有加的赵木头,根本也不会料到,面前的这位李兄所谈的滚被窝之艳事,竟然只是他一厢情愿地在意淫。 所以,对这一桃色内幕,赵木头深信不疑,这才有了今天中午在王穗花的汽车里随口说出的让军统女少校恼羞成怒的那番话。他也不曾想到,那番话会给他的“李兄”带来怎样的后果。 “组长,你听我说,”此刻的李彦面对女上峰的咄咄质问,方寸已乱,他并不奢望能够逃过此劫,只想尽量拖延对方动殴的时间:“木头那家伙是个毛头小子,不懂事,以为我们俩住在一间屋子里,又对外称夫妻,就觉得你我之间一定会有夫妻房事;我对他解释的时候可能也用词不当,所以这小子一定是听误会了,你——” “这关赵连长什么事?”军统女少校突然冷冷地打断了李彦:“我不是从他那里听说的。” “什么!”李彦一惊,脱口嚷道:“我只对他一个人吹了几句牛,对别人什么都没说过!” 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李彦看到,漂亮女上司的嘴角再度浮起了冷笑,这冷笑历久弥坚,最终让李彦恍然大悟:自己中了女上峰的计,说漏了嘴! “承认你吹过的牛了?”王穗花轻声发问;但这轻声在李彦听上去,则是沉重到了极致:“你把这个仅仅称之为吹牛?你还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李彦双眼一闭,万念俱灰,心想:自己终究不是王穗花的对手啊,武的不行,斗脑筋也难以匹敌。罢了! “组长,我……我无话可说,你尽管执行家法吧,只是,恳请看在我一直鞍前马后为你效力的份上,出手……不要太狠。” “家法?”王穗花禁不住再次冷笑起来:“亏你还好意思提家法!就你做出的这等龌龊之事,轮的着动用组织的家法吗?家法是戴局长(作者注:指时任军统局局长的戴笠)给那些胆大妄为者立规矩用的,就凭你这鸡鸣狗盗之徒,也配奢谈家法!?” 李彦把心一横,不再分辨——配不配动用家法并不重要了,反正都是要挨一顿痛揍,具体命名成什么,已经没有意义。只是,自己对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上峰,从来都是只动心思而不敢真越雷池,如今却因为嘴头上占了她身体的便宜而要挨揍,未免太过亏本! 墙壁上那只自鸣钟的钟摆在沙沙地发出声响,除此之外,屋子里就只剩下这个午后的静谧。良久,闭目等死、心惊胆战的李彦因为没有遭到殴打,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却发现王穗花已经坐在屋子中央的八仙桌旁,凝神在一张白纸上用铅笔勾勒着什么。 军统男中尉心中砰然一动:难道这顿打竟然逃过去了?!他一时不敢相信这天大的幸运,于是悄悄踮起脚,眺望女上峰走笔之下的那张白纸——该不会是在罗列他这个中尉部下的罪状吧? “你过来。” 似乎是觉察到了李彦的状态,王穗花头也不抬地丢下了一句。李彦再度紧张起来,脚下艰难地朝着八仙桌方向挪动。发觉了对方的磨磨蹭蹭,王穗花将视线转向了李彦。 “我说话你没听见?磨蹭什么?等亡国呢?” 军统男中尉从女上司最后一句话里,听出了话题似乎已经转移的意思,心中一喜,急忙一个大步跨到了八仙桌旁,同时他也就看清了,王穗花在那白纸上勾勒的,依稀是一幅地势图。 果然,军统女少校将那地势图推到了李彦的面前:“这是我刚才和赵连长开车走过的路线,从锣鼓巷七号院孟龙生的私宅,到市公署后巷侦缉队的队部——你看看,其间有没有漏掉的地标建筑?两个地点之间可以走通的路径,还有哪些?” 李彦对文城的地理自然要比王穗花熟悉得多,当下就要过铅笔,躬身于地势图前开始了补充修正;他注意到,女上峰那秀美的头颅,随着他在图上的勾画标注动作,越来越靠近过来。站在八仙桌前的李彦,居高临下地不时偷窥着对方的秀发和微微暴露的后颈肌肤,心跳无法抑制地再度加快。 终于完成了图上作业。有着灵犀小聪明的李彦,还主动地将军统扎营的杨柳巷一号院,与刚才女上司提及的锣鼓巷七号院、市公署后巷侦缉队队部之间,用粗笔道做了路线上的勾连。 王穗花当然很满意。一双纤纤素手抄起了那张地势图,拿到眼前仔细端详揣摩着——她在设计刺杀侦缉队汉奸队长的行动方略。 李彦此时基本确定自己已经逃过一劫,内心狂喜的他即刻开始向王穗花大献殷勤,他明白此时对方的心思:“组长,具体的行动路线,我可以实地去勘察几番,我亲自跟踪那个姓孟的,来回走上几趟,摸清他的出行规律,供你决策定夺。” 军统女少校却一边看地图,一边大摇其头:“不行,你和赵连长眼下都不宜过于接近那帮侦缉队的汉奸。木头在市公署开过枪,你更是在孟龙生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他们的一个人,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那……那我们还有谁能帮你做这个侦察啊?”李彦脸上一幅忧国忧民的表情:“总不能劳你千金之体、去跟踪那帮狗特务吧?” 王穗花一晒,颇为不屑地抬眼瞥了瞥面前这个显得有些装腔作势的男下属:“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我离了你,就再没有可以效力的人?北屋里特务连的那两个弟兄,论机智、论战斗力,哪个在你之下?!” 军统男中尉遭到抢白和轻蔑,心里感到了忿忿不平,但自己刚刚从这个女魔头的魔爪下死里逃生,立即与之争辩和反驳,无疑是草率和危险的:“是是,组长您运筹帷幄之中,自有一班得力干将供您驱遣!” 王穗花不再做无聊纠缠,转而吩咐李彦立即草拟一份致电中央军391团的电文,着重询问该团派人潜出小榆树山的行动进展如何——她虽然在文城大开杀戒,但小榆树山那里才是她的心病所在,她担心秦忠孝这个中央军上校不服节制,出工不出力。毕竟,小榆树山是日军“风计划”最有可能隐蔽的地方。 “李中尉,你给我听好了,”就在李彦暗中额手相庆、准备转身离去之际,王穗花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一定很奇怪今天我为什么不出手惩戒你?就凭你在特务连长面前的无中生有、胡说八道,我撕烂了你的嘴、打断你一条胳膊也不为过——但让你搬进我的屋子、答应与你假扮夫妻,原是我咎由自取,所以这一次我放你一马。今后只要你再敢编排你我之间的任何故事,别怪我出手无情!” 李彦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戳在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你大概不希望、你们老李家从此绝后吧?”军统女少校最后平静却坚毅地总结了一句,同时凌厉的目光有意无意投向了男下属的下身。李彦只觉得两腿之间一阵颤栗,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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