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女少校回了一个军礼,她当然注意到了秦忠孝的情绪变化——这个一直保持冷淡和距离的上校团长,此刻的激动是显而易见的。 “王少校,请原谅我的激动,”秦忠孝应该也是注意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他解释道:“感谢你的到来,使得我团重新与二战区、与我的长官和上级部队恢复了联络,这几个月,我团与日寇孤军奋战,委实艰难——” “理解,理解,”王穗花语气平淡地回应:“不过我的到来并非自愿,而是秦团长的部下破门而入、强人所难。” 这一回,秦忠孝爽朗地笑出了声,他竟然冲着王穗花抱起了拳:“惭愧惭愧,是我的部下失礼了,我这就让木头这个王八蛋给您赔罪!不知者不怪,还请少校宰相肚里能撑船,饶恕这帮莽撞的武夫。” 这天的上午,王穗花被囚的求助电报发给山西站后,站长赵青文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迅速上报军统西北区部,西北区部接电后,便开始联络第二战区卫立煌的长官部。然而,此刻副总司令卫立煌正忙于调遣部队、应对日军下元师团和土肥原师团对晋南突然发动的夹击包抄攻势,因此西北区部的动作也没有得到重视和回应。最终,还是军统总部直接出面,向卫立煌的参谋长发出了协查指令。 经查,391团所属的旅编制已经打残,其师部以及部分余部尚存,目前刚刚转进到晋南的中条山附近;其师长接到二战区的问询后,没有料到391团建制尚存且仍在敌占区坚持作战,当即给出了秦忠孝所提问题的答案。随后通过二战区卫立煌长官部向军统总部转达,军统总部再逐级向下至西北区、山西站,直至王穗花的随身电台拿到答案。 秦忠孝百感交集,一面惊叹军统的通天能力和办事效率,一面庆幸自己与上级部队重新通上了讯息,尽管他的旅和师都已经残破。 不久,军统再度转来二战区卫立煌长官部电令,嘉奖391团三千元,勉励其继续留守大榆树山一带出击日寇,并密令秦忠孝全力保护王穗花及有关人员安全,必要时配合军统山西站完成指定任务。 联络到上级部队的消息以及二战区的嘉奖令,很快传遍了小寨以及所有驻地,全团官兵一片欢腾。 “我知道,忻口会战之956高地争夺战极为惨烈,秦团长与部下浴血抗敌,令人钦佩。” 在秦忠孝随后摆下的晚宴上,王穗花手执酒杯,向中-央军上校敬了一杯酒。秦忠孝毕恭毕敬地致谢,军衔方面他虽为上校,但却知晓军统背景的山高水深,因此丝毫不敢托大。更何况,391团之孤旅能够恢复与上峰的联络及受奖,均与面前这位漂亮的女少校有莫大关系。 “秦某明白王少校执行任务之机密,故不敢动问;但卫长官已经明示,要我部务必保障王少校一行的安全,倘若另有差遣,秦某也一定倾力协助。” 王穗花自然不会向对方言明自己的行动内容,但她有意无意地问询丰店的诸多情况,秦忠孝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这也使得中-央军上校隐隐猜到,这个军统女谍带着电台准备渗透进丰店,显然是这座县城有了她想要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秦忠孝不动声色地思索着:先是日本人重兵攻打,继而又引来了军统的特工,这座夹在三座大山之间的县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王穗花也在心底盘算着。她从秦忠孝的口中了解到了守备丰店日军的大致规模,根据中-央军上校的讲述,似乎这座县城也没有什么值得大动干戈之处。 “日军封锁了文城通往丰店的小榆树山山口,秦团长可知缘由?” 王穗花最后的一个问题不禁让秦忠孝一愣,他的部队蜷缩在大榆树山里,对隔着县城的小榆树山的情况完全不明。军统女少校眼见从这里已经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于是相约次日告辞。 此前,秦忠孝已经命令赵木头带领特务连的弟兄,即刻去寻找王穗花的汽车,并约好在君丰公路边的一家小客栈碰头。那家名为福满的小客栈,位于小榆树山的东麓,是路边一户人家所开,供应简单的饭食,专为过往旅客打尖用。这一趟来丰店,王穗花也曾经从该店前路过,但未做停留。 “但愿我的人,没有扰乱王少校的行动。“秦忠孝再次致歉,并提出可以委派特务连的弟兄供王穗花随时差遣,却被后者婉拒。 不过,军统女少校还是留下了回旋余地——毕竟这个391团就蜷伏在丰店之侧,倘若将来查明“风计划“的真相后需要采取行动,这也是一支堪为倚靠的军事力量。秦忠孝团部被打坏的电台,经王穗花的电台台长检查后确认了故障所在,军统答应391团,日后提供修复所需的元件。 第二天,在特务连士兵的护送下,王穗花和电台台长老刘果然在小榆树山东麓的福满客栈,见到了等候在这里的赵木头一行。她的雪佛兰轿车被隐藏在几里之外的小榆树山的北麓;这期间,并没有日伪军队出现,军统女少校暗叫了一声惭愧。 赵木头见王穗花的时候,神情比较尴尬。昨晚在小寨的团部,他已经向对方道了歉,得知这个漂亮女人不仅真是军统特工,而且帮着391团联络上了上峰,赵木头暗暗咋舌钦佩。而按照团长与女谍的约定,特务连今后要在这个君丰公路旁的小客栈放置眼线,以备军统有不时之需时取得联络。 赵木头当即指派了两个机灵的部下作为眼线,仍以从君陵向丰店贩卖牛肉的小贩身份在此活动。王穗花约束对方,不得主动接触军统,双方以一个系了红绫和串铃的牛角饰品为暗号,只有王穗花或其他特工主动出示此牛角并说出暗语,特务连的眼线方可接头并领受任务。 布置完毕,赵木头亲自带着几个人,提着军统的电台护送王穗花二人到汽车旁。王穗花发动雪佛兰后,招呼赵木头进到车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军统女少校假意又叮嘱对方几句,然后伸手向赵木头告别——特务连长此前从未与女人行过握手礼,惶恐狼狈之下与王穗花一只素手触碰,不料对方突然发难,竟扣住了赵木头的手腕,旋即出手如风,从他的腰间卸下了那只毛瑟军用手枪,顶住了他的额头。 转眼受制的赵木头不明就里,只好一动不动地任凭王穗花处置。 “上尉,你还年轻,除了打鬼子,也要学会尊重女人。” 王穗花近在咫尺地瞪着特务连长,冷冷说了一句,然后突然一松手,让那支泛着蓝光的毛瑟M1932枪身倒垂、扳机勾在自己的一根纤纤玉指上,递给了不知所措的赵木头。 直到雪佛兰的屁股喷着黑烟驶离好久,立在荒原上的391团特务连长,也没有从刚才的惊吓当中回过神来,他直勾勾地目送着沿着小榆树山北麓渐行渐远的轿车背景,嘴里喃喃有词:这个小娘们,出手太他妈的快了! 李彦在通往小榆树山宋家沟的铁道支线旁,已经整整蹲守了两夜。 这个邻着铁道线的破落的张家大院,委实让锦衣玉食惯了的军统中尉如坐针毡、寝食难安。他一边不停地诅咒着自己的漂亮女上司,一边琢磨着怎样才能偷偷溜回几里之外的文城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最好还能带回一些烧鸡、酱肉之类的熟食作为战略储备——鬼晓得那个该被自己在心底摁到炕上干了一百遍的女上司、究竟还要让他在这里蹲多久!——想到烧鸡和酱肉,以及城里宝元酒楼的佳肴美酒,李彦越发抓狂起来。 不过他虽几次蠢蠢欲动,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欲望:毕竟组长极为看重这条铁道支线的动静。而且根据自己在铁路上做了这么多年的经验,他认定有列火车不久前从这条线上轧了过去;至于它是否就是那列鬼魅军列、是否仍停在那边的小榆树山里还未可知,但这里面藏有蹊跷是无疑的。军统组织的短训让李彦明白其中的纪律厉害,所以他只好忍饥挨冻一边盯紧院落外面的铁轨,一边热切地祈祷着女上司的回归。 当黑色的雪佛兰吱地一声停在了张家大院门口的时候,李彦还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他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漂亮女人、款款走进了这座与她华丽外表极不相称的院子,军统中尉才一跃而起冲出了屋子。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听着自己部下欢喜得发颤的语调,王穗花皱皱眉,没有吱声。她此行丰店遭遇诸多不顺,加上奔走山路和休息不好,此刻觉得身心颇为疲惫。 “有什么动静吗?” 王穗花就站在院子里,朝铁道线的方向努努嘴。这个动作让李彦感到格外魅惑,禁不住就伸出一只手,想去拉女上司手插在皮衣口袋里的胳膊:“外面冷,进屋说吧。” 伫立不动的王穗花,眼睛迅速凌厉地盯着男下属伸过来的手;李彦见状急忙将手收回,一边就自我掩饰地指着院外的铁轨:“你说铁道线啊?没动静,我一直在这盯着呢,没有任何火车来往。” 对这个结果,军统女少校已经有所预料——诸多不顺的时候,总难有惊喜出现。 “好吧,你继续在这里盯着,我回一趟文城,”一边说,王穗花一边开始转身朝院外走:“丰店现在进不去,看样子日军在那里的确有秘密,这里务必盯紧了。” 李彦傻眼了:日盼夜盼的女上司,就这么昙花一现地要走掉,从进来到离开始终冷若冰霜,甚至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吃的东西——这户人家的饭菜简直就是猪食! “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万般失落之下,军统中尉在王穗花的身后嗥叫起来,一张白净的脸孔转瞬变得绯红。 王穗花诧异地停住脚步,回头打量着自己的这个部下:“我怎么对待你了?你是在执行组织交给的任务,废什么话?” 望着女上司带有倦容却仍不失靓丽的脸孔,刚刚满腔怨气的李彦,顿时又萎靡下来,他换上乞求的神态说道:“你能不能给我送些吃的来,比如烧鸡、酱肉什么的,这里睡不好,如果吃的再差,我会挺不住的。” “你睡不好?你看看我们又有谁睡好了?!”王穗花憋了两天的愤懑终于也发作出来:“我们丰店县城没进去,倒莫名其妙地被国军的一群丘八们绑了票,带到没有人烟的大山里关起来。我又找谁诉苦去?!找站长?!” “被国军绑票?!还一群丘八?”李彦大吃一惊,他打量着女上司皮衣下面仍错落有致的身材,狐疑地问:“他们、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王穗花看到李彦瞄向自己的带有亵意的目光,顿时明白这家伙心里想的是什么,险些没把鼻子气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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