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大典,众学子无心祭天,听照壁上到半夜仍旧鸡飞狗跳。 据说楚奉寒发了一通疯后,又轮到晋夷远又发疯,一向吊儿郎当从不正经说话的人,竟叫嚣着要将所有看到留影之人的双眼全都挖掉。 众学子惊恐万分,纷纷留音: 「哈哈哈哈哈十大学宫如此多的人,晋少爷得挖到什么时候?」 「是啊,好辛苦哦。」 「十大学宫觊觎副使之人不在少数,吾等癞.□□都排不上号,晋夷远你又算哪条狗,今年闻道祭上我要以将你的头颅献给副使讨他欢心,你给我睡觉也睁着半只眼睛。」 晋夷远:[你们死了,我告诉你们,死透了。」「好怕啊,怕死我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名,闻道学宫庄灵修,有本事就来寻仇。」 远在家中打坐修行的庄灵修狠狠打了个喷嚏。 晋夷远家世不错,发疯到半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悄无声息让听照壁上那段艳舞直接消失。众人登时扼腕不已。 不过不到片刻,楚奉寒再次将留影发上来,附上一句: 「再敢删我留影珠,我就发去别年年坊市的听照壁上。」 晋夷远: "……" 其他人: "……" 对自己好狠一美人。 十大学宫修道不息,发疯不止。 三日祭天转瞬即逝。终于在浓郁香火气息中,十大学宫的掌院纷纷到来,合力打开闻道祭秘境。 闻道祭原本是供奉天道的祭典,三界但凡有门有派的弟子皆要前来参加,当日还有猎杀灵兽□□头的习俗。 后来这个习俗保持至今,祭祀天道后的比试也变成了秘境试炼。 绵延数里的大泽之上,八方阵法催动,将灵力灌入阵眼。却见本是连绵的水泽宛如龙吸水似的,一阵狂风席卷,水面瞬间蒸腾出浓烈的雾气。 夙寒声本来恹恹挂在徐南衔肩上睡觉,突然感觉地面一阵地动山摇,原本无垠水泽处,一座古朴的长满苔藓枯枝的巨塔从地底破开浓雾缓缓钻出。 四条巨大宛如参天巨树的锁链缠绕着扎根四方,似乎囚禁着什么怪物。 夙寒声第一次瞧见闻道祭中的历练高塔,连瞌睡都醒了。"这 么高,真的只有十五层吗?" “里面是一层层的小世界,有的层数可延伸方圆数百里。”徐南衔握着夙寒声的爪子,以防万一还是将两人的琥珀拾芥相连,叮的一声碎玉声后,叮嘱道, “最多只能进第四层,万不可冒进。”夙寒声温顺点头:“好。” 前世元潜、乌百里也死在闻道祭秘境中,说明“圣人”必定不是直接入十三层。只要在秘境前几层寻到人,他便不会到徐南衔身边。 想到这里,夙寒声又颠颠跑去不远处的元潜身边,举着指戒道: “咱们连一下吧,若是到同一层遇到,还能互相帮衬着。" 元潜余光扫了眼徐南衔,见他似乎并没有阻止,便点头应答。 “如此甚好。” “叮叮”两声,夙寒声见四瓣芥草已悄无声息分开三个方向,只剩下一个还在随意摇摆。他正琢磨这是不是该再寻个“冤大头”,却听一旁有人唤他: “寒声。” 夙寒声回头。学宫的人唤他少君、亲近的人唤他乳名,只有戚简意会虚情假意地唤他“寒声”。 不过夙寒声有意在闻道祭上杀了戚简意解除鸿案契,也不在乎再装一会,回头瞧见戚简意后,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 "戚师兄!" 许是为了历练方便,小少君今日穿着利落的墨青猎装,箭袖绣着乌鹊纹,腰身掐得极紧,转身时隐约能瞧见侧腰绷紧的腰线。 夙寒声浑身皆是蓬勃朝气,同被“囚”在寒茫苑中那副如温驯的模样全然不同。 若说寒茫苑中的少年是朵只有他能欣赏的幽昙,如今的夙寒声便是绽放的芍药——颇有种不顾旁人死活的艶美。 戚简意对上夙寒声灿烂的笑意,心口好似随着地面高塔腾起的动静一起剧震。将一切归咎于鸿案契,他熟练压下那股悸动,伸手将指戒抬起。"秘境若遇到危险,便用指戒寻我。" 夙寒声笑起来: "好啊好啊,我先多谢戚师兄了。"说罢,将两人的指戒相连。 元潜站在一旁悠悠看着,不知怎么想的,突然眯着眼睛笑起来: “戚师兄说笑了,就算少君遇到危险,自然也是我们闻道学宫的人去救,哪里能劳烦寒三.…寒山学宫呢。" 戚简意视线冰冷,漠然看向 元潜。 元潜根本不怵,还冲他龇着尖牙笑了。 夙寒声没听出来元潜的阴阳怪气,还在道:“没关系,他是我未来道侣,也能救的。”元潜: "……" 戚简意眉头一皱,似乎极其排斥“道侣”这个词。 夙寒声敲着算盘,先在众人面前强调两人“未婚道侣”的关系,等到后面戚简意陨落闻道祭,应当不会有人怀疑是他这个“未婚道侣”杀的。 如此甚好。 夙寒声正得意着,指戒上一阵轻微震动,虎口似乎被什么牵引的力量扫过。他疑惑顺势看去,就见消失两日的闻镜玉正站在旁边,不知听了多久。“闻师兄! 哪怕去秘境历练,闻镜玉也是宽袖素袍恍如仙人,眼眸注视着夙寒声穿得极其利落的猎装,又将视线落在戚简意身上。 ………寒灵根。 闻镜玉眼眸微冷。 若非当年水灵根无用、只有百年难得一遇的寒灵根能能夙寒声压制凤凰骨火,他绝不会答应让还是个孩子的夙萧萧同男人结鸿案契。 这孩子性子本就乖戾不驯,若是被影响的真喜欢男人…… 早已经是个铁断袖的夙寒声不明白闻镜玉在想什么,还在叽叽喳喳: "闻师兄,我保证寸步不离,绝不给你添麻烦。" 闻镜玉“嗯”了声: "进去后便在远处不要动,等我去寻你。" 夙寒声一愣: "啊?我们不一起进去吗?" 元潜贴心地为少君解惑: “秘境是由一个个小世界堆成,虽然瞧着只有一个入口,但虚空却是时时刻刻在扭曲,少一息进入都会被传去不同的地方。" 夙寒声摩挲了下手中指戒,这才理解为何要用琥珀拾芥来联系对方了。 "不过少君不必担心。”元潜道, “七层以下,秘境只有方圆五十里,用指戒片刻便能寻到对方。" 夙寒声这才放心。 戚简意眉头紧皱,似乎想上前同夙寒声说什么,可元潜好大个人挡在那叨逼叨逼个不停。 沉默着像个桩子的乌百里也不知为何,缓步上前,背负着长弓闪着灵力,强行挡住戚简意看向夙寒声的所有视线。 戚简意: "……" 戚简意不受控制地浮现些许烦躁。不该是这样。 之前夙寒声总是将自己倒饬得漂漂亮亮,站在绿荫树下撑着伞等他,每回见到他都像是乳燕还巢般奔跑而来,眸中皆是欢喜和依赖。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周遭挤满形形色色的人,连余光也不曾给他。 戚简意心中越发沉郁。闻道祭的高塔已开,众学子随着各个学宫的“战旗”陆续进入那宛如要吞人入腹的古怪石门。 闻道学宫的战旗,正面龙飞凤舞写着“温良俭让”,背面却写着"不死不休”。十分有第一学宫的风范。 夙寒声随着旗帜走了几步,终于记起戚简意,踮着脚尖挥手道: “戚师兄,等会见……唔。”话还没说完,元潜的双腿便原地化为蛇尾,身形拔高彻底挡住夙寒声的视线,笑嘻嘻。 "少君,保重。" 夙寒声的视线立刻被元潜的蛇尾吸引住,“哇哇”地惊叹个不停,登时忘了“未婚道侣”,被闻镜玉拽着还不住回头想去摸蛇尾。 戚简意: "……" 戚简意漠然将视线收回,抬步走向寒山学宫学子的入口。 方才夙寒声出现时,始终紧跟戚简意的戚远山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远远躲着,苍白的脸上透露着无法言说的忌惮。 戚远山垂着头跟在戚简意身后,欲言又止。 他一见夙寒声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就发挺,不可自制回想起上个月在应煦宗,人前乖乖顺顺的小少君一身雪白,俯下身用冰凉的手拍着他侧脸的可怖模样。 浑身如冰雪筑成的夙寒声漂浮半空,雪发披散,像是山间美艳的精灵。 ……但在戚远山看来却和白无常差不多。索命的恶鬼。 “少主……”戚远山总觉得夙寒声像是只伺机而动的毒蛇,左思右想还是忍不住道, "夙少……"戚简意回头看他,却没听到后话。 戚远山刚吐出一个“夙”字,已经彻底痊愈的脖颈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翻江倒海一阵蠕动,逼得他眼眸瞪大,捂着脖颈撕心裂肺咳了出来。 戚简意蹙眉,伸手扶住他:"怎么?"戚远 山猛烈咳了几声,似乎吐出些许异物。他脸色煞白地低头看去,却见几块破碎的枯枝木屑混合着血迹安安静静躺在掌心。 戚远山呼吸一顿,怔然抬头。 视线穿过层层人群,相貌联丽的夙少君长身鹤立在闻道学宫战旗下,正微微侧身,侧颜深邃宛如精雕细琢般。 乍一和戚远山视线对上,夙寒声突然眼眸微弯,言笑晏晏。伴生树从裕链中爬出,攀在小少君单薄肩上,像是一条条毒蛇,直勾勾盯着戚远山。 戚远山脸色煞白如纸。 戚简意: “远山?” 戚远山摇摇头: “没、没什么,闻道祭少主切记警惕。” 戚简意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正要追问,数个闻道祭伴使一袭白衣缓步而来,手中持着奇怪的法器。 秘境之塔皆是一扇扇长满青苔爬满枯枝的石门,瞧着已有上万年。 闻道祭伴使站立四方,手中持着的像是浑天仪的法器瞧着轻飘飘,放落地时却震得脚下轰然一声,底座直直陷入地面数尺。 众学子面面相觑。 这是在做什么? 四方浑天仪催动,无数圆环相互旋转缠绕,最终缓缓停在太阳星的标识上。“锵”的一声脆响。 金灿光芒由四方浑天仪上的法阵射出,严丝合缝地在门口结出一道光墙结界。伴使催动阵法后,微微颔首: “天道昭昭,愿诸位旗开得胜。” 所有人看着那直冲云霄的光墙不明所以。 但闻道祭秘境的门已打开,早进去一步便早能寻到灵物,前方的弟子并未多问——总归闻道祭伴使并不会对他们不利。 学子们试探着穿过光墙,发现只像是被阳光照了下,赶紧快步走入大开的石门内。越来越多的学子陆陆续续进入秘境。 夙寒声本也要过去,却见徐南衔和副使几人只是站在那不动,正在疑惑他们要做什么,却听前方光墙处猛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夙寒声还未反应过来。 徐南衔已身形如风,手中乌金枪“呼”的一声在虚空划过一道闷响,枪尖破开那薄薄光墙,带出一道血痕。 众人一愣。 徐南衔乌金枪直直穿透惨叫之人的心口,强行将人 死死钉在地上,溅出的血将他的衣摆染红。 身着闻道学宫弟子道袍的人满脸烧痕,挣扎着握住长枪,口中不断涌出狰狞的血,带着滔天怨恨死死瞪着他。 "你!" 徐南衔站在光墙中,熠熠生辉的阳光将他的面容一分为二,眼眸带着冷冽的杀意。 他踩着那人的脸,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乌金枪拔出: “西方限拂戾族并未受邀参加此次闻道祭,经由光墙灼烧之人,皆视为和楼船侵袭者一样图谋不轨的拂戾族叛道者。" 长枪一甩,将枪尖血痕横扫着穿过光墙溅落地面,血滴散落半圈。 徐南衔冷冷看向光墙之外的众人,一字一顿:"……杀无赦。" 所有人皆被这带着杀意的三个字震住了。地面被阳光灼烧的拂戾族已没了气息,死不瞑目。 闻道祭伴使不动声色,规规矩矩颔首。"诸位,请。" 众人一惊之后也很快回神。 八月十八,闻道学宫迎接新学子的楼船遇袭之事早已传遍十大学宫,隐约知晓罪魁祸首是拂戾族的叛道者。 有魔心的叛道者混入闻道祭,恐怕图谋不轨。 只是停滞几息,众学子便继续穿过光墙进入秘境。往后半刻钟,陆陆续续有妄图浑水摸鱼的拂戾族被光墙验出,皆被徐南衔就地格杀。 有几个拂戾族不惧死,被灼伤后妄图用法器直接冲入秘境中。 副使眼眸微微一眯,五指微拢,一道流光溢彩的长弓浮在掌心,被他勾着弓弦,眼睛眨也不眨地一道灵箭射出。 拂戾族一箭毙命。 夙寒声站在那迷茫看着。 前世.… 也有这一遭吗? 越多越多的学子进入秘境,不多时空地上只剩下寥寥几个人。徐南衔将乌金枪收起,快步走回来。 同徐南衔结伴而行的几个学子拍掌赞美。"这光墙的点子出其不意,定是庄狗想出来的吧?" 徐南衔“嗯”了声,瞧见那八具拂戾族尸身,眉头紧皱:"还好没让他们混入秘境,否则定然出大乱子。" 余光一瞥似乎吓得呆住的夙寒声 ,徐南衔狠狠瞪了同伴一眼。"不是让你瞧好萧萧吗,你怎么瞧的?!" 那人中气十足道:“我瞧着呢,没让少君往光墙里冲。” 徐南衔没理他,走到夙寒声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吓着了?"夙寒声猛地回神,轻轻摇头: "没有。"崇珏比徐南衔会杀人,他早已习惯。 "小少君没这么脆弱。"被无辜迁怒的男人大笑着拍了拍夙寒声的肩膀, "是不是啊少君,杀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我还听灵修说过你在楼船遇袭上挺身而出的英姿呢,不愧是我第一学宫的学子!哈哈哈!" 此人身后背负着重剑,性子大大咧咧,夙寒声记得他好像是上次楼船遇袭时,和庄灵修一起的伴使,名唤.… "胡围。"徐南衔没好气地拂开他的爪子, "收着点你的蛮力,等会还得靠着你的狐狸鼻子嗅入口呢。" 胡围是个狐族妖修,却全无狐狸精的魅惑,面容憨厚,笑着道: “我自当竭尽全力,放心交给我吧。 徐南衔还要叮嘱夙寒声几句,道:“你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胡围点点头,见夙寒声好奇看着他,笑嘻嘻地将大手猛地化为毛茸茸的狐狸肉垫,哄孩子似的:"小少君,之后见咯。" 夙寒声点点脑袋说好。胡围大笑着迈步走向光墙,身形沐浴在阳光中全无异样,优哉游哉地进入秘境中。 虚空一阵扭曲,独属于秘境的浓郁灵力扑面而来,胡围方才泰然自若的面容猛地如灼烧的宣纸般,轰然烧出灼灼火焰。 他死死咬着牙将痛苦的叫声压回喉中,跪地挣扎着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只是光墙照了一瞬,便几乎去掉他半条命。 胡围这具躯壳几乎控制不住,时而是人类四肢,时而化为兽型,利爪深陷地面划出一道道狰狞的痕迹,那股痛苦太过强烈,他终于忍不住猛地伸出利爪在脖颈上狠狠划过。 一道血痕溅到地上。 一颗头颅骨碌碌滚到枯草中,隐约可见半边带血的狐狸耳朵。 “胡围”痛苦的挣扎终于停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大的身躯整个变了样,缓步从地面站起身时,已 重新换了张脸。 ——或者说换了颗头颅。 “胡围”新的皮囊俊美又阴柔,咳出一口血后,深棕眼瞳带着浓烈又冰冷的杀意,语调又轻又柔地对着入口魔怔似的呢喃。 "仙君弟子皆有大气运,徐南衔,徐南衔……" *** 秘境之外,徐南衔还在叮嘱: "记着,不许去四层以上,小命要紧。"夙寒声乖乖点头。 徐南衔很不习惯夙寒声这副乖巧样子,正要再嘚啵几句,突然不受控制打了个喷嚏,眉头一皱:"你在心里骂我了?" 夙寒声: "……? 冤枉啊! 徐南衔抬手抽了夙寒声脑袋一下: "……记得,秘境中见到奇怪的东西别瞎碰,那许是烂柯境中遗留下来的残破符纹。" 夙寒声疑惑道: "符纹?什么效用?" 徐南衔吓唬他: "前年有个学子无意中碰到一枚符纹,竟直接变成女子了,三天才恢复。"夙寒声瞳孔剧震。 如此可怕! 乞伏昭已被闻道祭伴使特殊放进秘境,闻镜玉不知何时也已不在原地。徐南衔将夙寒声的浮云遮扯好,保证不会被照到后,牵着他穿过光墙。 徐南衔看着矮他大半头的夙寒声,总觉得他还是个天天嚷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小矮墩。"去吧。"徐南衔莫名感慨,眼眸难得柔和下来,“乖乖听话。" 夙寒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进入门中。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从扭曲虚空中过去的感觉就像是涉水而过,浑身黏糊糊得难受得要命。不过这种感觉只有一瞬,很快夙寒声便足尖落地。 视线恢复清明,四周好像是一处深山老林,但奇怪的是周遭却无虫鸣鸟叫,只有风声呼呼传来,哪怕烈日炎炎也有种脚底生寒、堕落地狱的悚然。 夙寒声望了望四方,并未瞧见人影。 他也不清楚自己被传送到了何处,只好摆弄手上的琥珀拾芥,瞧见连接着闻镜玉的那瓣草芥正朝着北方不住飘动。 闻镜玉似乎来找他了。 夙寒声也 朝着闻镜玉的方向快步而去,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去寻那所谓的“圣人”,可刚走几步,裕链中的伴生树猛地窜出,张牙舞爪地将夙寒声团团护住。 下一瞬, "砰——" 一个漆黑狰狞的巨兽狠狠撞在枯枝上,将最当中的夙寒声震得脚下一晃。“什么东西?”伴生树似乎说了什么。夙寒声眉头紧皱: “积分?杀这一只能积多少分?” 从影影绰绰的缝隙中看去,那只几乎将树枝撞碎的恶兽竟然长着人形,只是却四肢着地,乱糟糟的发贴在赤.裸身体上,獠牙大张,棕红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夙寒声,流着涎水。 这是…… 生了魔心的拂戾族吗? 夙寒声一个愣神,恶兽再次冲来,这次锋利的指甲猛地扑来,竟将几根枯枝直直切开,那锋利的冲势不减,穿过层层枯枝,扑向夙寒声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夙寒声猛地偏头躲过。 凶悍的灵力将浮云遮的薄纱划开四道口子,束起马尾的发带猛地断裂,乌发落花流水似的铺散下来。 伴生树立刻抱着夙寒声扎根地面,根系顷刻布满周遭,化为张牙舞爪的鬼枯藤扑向恶兽。 "吼——!" 恶兽尖啸,狰狞着一口咬住面前枯枝。 夙寒声手腕一疼。 这就是第一层的恶兽?那十三层该是什么怪物? 恶兽仍旧在扒着枯枝,似乎想要用尽全力将夙寒声扯出来撕碎。夙寒声眼眸轻轻一动,手指在面前的一根枯枝上轻轻抚了下。 那枝伴生树瞬间化为一道雪白的长弓。 夙寒声长身鹤立,一绺绺墨发凌乱垂在枯枝上,被风一吹微微飘散,素白的手指微微用力勾住弓弦,力道之大连指腹都勒出一道雪白。 他并未带箭,凝出一点筑基期灵力在指尖,眯着一只眼睛瞄准恶兽。 伴生树一根根、一层层筑巢似的将夙寒声包裹其中,夙寒声顺着缝隙看向“巢”外的恶兽,长弓越拉越紧。 倏地, "咻。" 指尖灵力脱弦射出,所过之地伴生树纷纷为其让出一条狭窄缝隙,直冲恶兽腰腹。他并不取心脏,反而想崇珏教他的那般,先毁去内府。 br />没了灵力的恶人,只能任人宰割。崇珏是这样说的:“看着他无法反抗地挣扎、求饶、痛苦,这不必取人心脏一击毙命更好玩?” 轰的一声。灵力钻入不知防御的恶兽腰腹,随后直直炸开,彻底将内府碾碎。 "啊——!"恶兽惨叫一声,踉跄着倒地,利爪在地面挣扎出带血的指痕。 夙寒声将长弓重新化为枯枝,遮天蔽日的伴生树像是游蛇似的缓缓收回。 他疑惑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的恶兽,澄澈的眸中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根本不懂毁人内府是多残忍的一件事。 恶兽挣扎半晌,悄无声息地没了气息。夙寒声不明所以: “我这算积了分吗?”伴生树比他更不懂。 一人一灵面面相觑。 夙寒声也没管尸身,继续顺着指戒的方向而去。这一路畅通无阻,琥珀拾芥上的感应越来越强,闻镜玉应该就在附近。 夙寒声嫌杀恶兽麻烦,想赶紧找到闻镜玉当冤大头……不是,当打手。秘境中处处都透露着奇怪。 夙寒声正走着,瞥见前方被阳光照耀下,似乎有残破的蛛网垂下来。他也没多想,直接伸手撩开蛛网正要过去,手臂却猛地传来一阵疼痛。 刹那间,夙寒声一愣。此处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哪里来的蜘蛛结网?! 那“蛛网”上的残留符纹瞬间光芒大放,猛地缠绕在夙寒声身上裹紧。 夙寒声脸色一变,立刻就要招出伴生树。可已来不及了。 残破的符纹仍旧有用,耳畔一阵轰鸣,夙寒声只觉得一脚踩空,身体猛地失重,整个人和伴生树一起像是从万丈高空跌落,裾袍都倒飞着糊在脸上。 风声呼啸。 夙寒声: "啊——!" 从幽径中走出的闻镜玉眉头一皱,似乎听到什么动静,但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琥珀,发现同另一半草芥的相连竟然停下了。夙寒声在此处? 闻镜玉微微蹙眉,正要抬步去寻,却感觉有棵草似乎拦住自己。他垂下眼一看,倏地愣了下。 秘境中绿草如茵,脚下芥草已及脚踝,却见一条条细微的和头发丝查不了多少的枯枝从草中探出,似乎艰难搭了个梯子。 随后有个“虫子”般大小的小玩意儿挣扎着攀着枯枝爬上来。闻镜玉: "……" 受那残破符纹影响,夙寒声缩成巴掌大,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呜呜咽咽地奋力朝着“庞然大物”闻镜玉伸出爪子要抱,眼尾上全是吓出来的泪痕。 “闻师兄!闻师兄救我——!闻师兄有蜘蛛要吃我!” 不远处,一只小指大小的蜘蛛满身符纹,直勾勾盯着夙寒声,看起来很想饱餐一顿。 闻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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