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芳自顾自地走,“前方即是拓寰峰,你我殊途,就此别过吧。” 棠器笑得更加温柔,“更深露重,切莫着凉了。” 他挥袖,眼眸微闪,从腰际划上肩膀才轻轻一搂,“纵然殊途同归,你我夫妻恩爱共眠,万不能异梦离心。否则为夫会心疼的。”一字一句无不动听,任谁都不觉潜藏什么危险。“ 见藉芳挣脱,他也不恼。 “闹别扭,耍性子,卿卿儿害羞的模样真叫人诧异。” 棠器唇畔含笑,眉目含情,继续说道:“局面僵持不下并非坏事,但也要适可而止。”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但忍不住好心劝她,趁有机会好好磨合以适应未来日子,才是出路。 藉芳漠然,声音有些沙哑,“别得寸进尺。” 威严的山主硬气不了。 犹如璇花殿内的巨大神像,外强中干,徒有虚表。 她想说“若无要事,明日再提”,然而觉得疲惫非常,只静静站着,等对方先开口。 清辉洒下,照耀得面庞半明半灭,棠器与之并肩而立,似玉山松木爽朗生风,他悠悠道:“待到可以得寸进尺那日,为夫定然百般疼爱,让爱妻尽享欢愉。”说时,身影凑近了些,温暖得有些炙热的呼吸,犹如三春杨柳柔柔拂过佳人粉颈。 微痒,不舒服。 “放肆!”藉芳要躲避,发现自己已遭挟制。 那双不规矩的手,强有力地又搂紧几分。舌头竟轻轻舔了舔她耳垂,再柔柔咬了咬,湿乎乎、黏兮兮,甚是恶心至极。 藉芳平静至极,语气冰寒刺骨,“女人的肉体当真美好,若能野合一番,更是刺激。” 你很兴奋啊,春天没来,发情期先到了? 棠器松了手,低笑,“未曾想,卿卿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藉芳抬眸,目光幽幽,直直地从对方脸上剐过。她嘲讽道:“来日方长,你会习惯的。” “呵呵~这句话啊深得我心。” 还来不及松口气,措不及防之下,藉芳再次落入匪徒手中。先前阴柔暧昧,这次却刚劲霸道,真教人愤怒难言。 “啪!” 四下无人,声音格外清脆响亮。 棠器右脸被狠狠打出一抹红,更添妖冶艳丽之色。 藉芳盯住,说道:“尾随一路,就为了调情?” “非也,非也。” 久经风月,越挫越勇,棠器漫不经心地整理领襟,和煦笑道:“为夫心疼卿卿儿,特来软语温存以表安慰。” 这才是伪君子棠器长老的真实风采。 风流、好色、自负、狂妄……与人前温润俊逸的性情完全不同。狗嘴吐象牙,滑天下之大稽。 藉芳自然后悔不已,为自己的失察失管感到羞愧,他们曾经相信这种人无私为公、向善向上,简直荒唐至极;若非他不愿再伪装下去,她还真不会警觉到几分,更查不到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实。 简直是个愚蠢笑话。 但那时已经太晚了。 “不必了。” 她挑眉横扫,一朵紫棠珊瑚花映入眼帘。 美人面若桃花却素来坚毅,喜怒不形于色,一丝微愣不带任何羞意,转瞬已迅速被戒备之心冲淡。她以无所谓的态度,眼神质问他在搞什么名堂。 棠器浅嗅那支浑然无瑕的珠钗,轻佻笑道:“你我定情时山盟海誓,卿卿儿赠木簪示作恩爱,此情缱绻、柔意深沉,为夫心荡神摇。”虽欢喜若狂,奈何两手空空,一时拿不出物什回礼。“为夫有言在先,会寻来珍宝,愿能展颜一笑。” “盗贼言辞,硬夺变成馈赠,亏你说得出口。” 藉芳不喜浮华,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 但棠器却不分由说,直接将珠钗稳稳插入她的发鬓中。 当藉芳眼底寒意点点,似雷霆怒射之际,又不慌不忙地伸出食指,“嘘~”他轻轻捂在她朱唇上,欺身上前,哄道:“女为悦己者容,山主不该过于反常。” 依旧是甜到发腻的语气,隐隐有勒迫之意,恰到好处地彰显不容反驳的威势。 她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无礼申饬,但绝对做不到麻木顺从。 “药,可以发下去了?”藉芳凝眉,肃容问道。 得到肯定答复后,踱步走出凉亭,“一切如你所愿,可别让我知道你又生是非。” 世间女子多爱华服珍饰,尤其遇到男子馈赠聊表情意时更加含羞带怯,一双美目流转,二人色授魂与。可惜藏岚山山主并非世俗规训下的女子,跳脱俗套,见过大世面,就难以被这小恩小惠收拢人心。 其实他也不太抱期待,但他更不是什么温柔情人。 “当真如我所愿?”棠器反问:“山主大婚,极尽奢华实属应当,怎么昨日偏偏向那姜算老头妥协从简了呢?”阴晴变幻,他冷笑,“不服管教,杀了也不可惜。” “你!” 藉芳拂袖,呵斥道:“棠器长老!图谋废墟一座绝非智者所为。” 大不了鱼死网破,宁可毁了。 不!不能!不能同归于尽。 “姜算子吝啬本性积久生常,而扬蔚峰多借名目巧取豪夺,逼迫太甚困兽犹斗,难道闹到离心离德才好?” 掌教权威又能压制到何时呢,她只想保住某些人、某些事而已。 内心寂寂,“冷静、严峻~”一遍遍告诫自己。身为掌教,她应有不怒自威之风范,烈烈气势撑得端重风采,时间久了,慢慢内化成为习性。没错,就该如此。 她受窘受挫过一回,非常明白,劝他“适可而止吧”,怒骂“本座没死,容不得跋扈”等说辞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也就不再提了。 “管好你的人。”藉芳怒目圆睁,缓过一口气来。 但她不知,她发怒时剑眉一挑,神情分外生动明媚,面带红晕的俊俏模样,足以愉悦风流郎君之心。 “大婚当前,吉祥为重。看在卿卿儿面上,为夫心善不愿让谁暴毙癫狂见血光。”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黑影溶溶浸罩一片。棠器体态伟岸,缓缓上前几步,即有高塔颓然倾倒之危势,竟令藉芳两眼一黑,只听得他说道:“呵~‘效小节者不能行大威,恶小耻者不能立荣名’,为夫懒得理会那只铁公鸡。” 面对探究的目光,棠器邪笑道:“不过~等空闲了,可以寻个开心解解闷。” 现在不动,秋后算账,根本没打算放过任何异己,灾祸迟早会降临。 藉芳下巴微扬,收起鄙夷之情,“姜算子修为不深,却也德高望重,即便是你我师尊师长,也曾受教于他老人家。惹恼他,羞辱他,更甚至戕害他,藏岚山大半弟子岂能服气,不与你丛生嫌隙?”届时,愿真心听你使唤的恐怕只是区区扬蔚峰了。 她背过身,慢条斯理地提醒:“别高兴太早。” 他本可用药物控制他们,但又大力支持破解邪阵之举。只待邪阵破解,他们实力必将显著恢复,无须再进汤药弥补不足。会好起来的吧。也许正是担忧声望落寞,他才以此相要挟,令她下嫁结为道侣。 如此折腾,只为得到一个衰败门庭? 不会的。唯藏岚山强大鼎盛,他才能拥有无上荣光。在利用价值尚未用尽之前,他不该随意动他们,真要刀剑相向,也还得徐徐图之。 棠器明白,可是不在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故意吓唬道:“君姝常年缠绵病榻,早晚亡故皆在情理之中,不知姜算老头是否会物伤其类,跟随坐化兵解。那样也好,丧礼都可以省下一场……” “我说过!” 藉芳厉声打断,“他们不会忤逆我的一切决定。” 再怎么认为不妥,他们不都予以配合了吗? 明明清楚,棠器不至于愚蠢到时机还未成熟就动手,此后她仍有迴鏇余地,可自己就是按捺不住心浮气躁。一次次敲打,烦不胜烦。似乎她浮躁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 棠器玩味一笑,“全非省油的灯。” “大婚礼成,你之地位更上一层。”藉芳感到无语又无力,“以你能力,让众人甘心归顺并不艰难。何况~阖宗上下丹药成瘾不自知,生死祸福皆由你定,何必授人话柄。” “卿卿儿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棠器负手望月,蓦然歪过头,瞅着藉芳淡淡说道:“为夫耐心有限,但愿他们规矩老实。” 说着,他振袖一扬,四周结界撤去,连枯叶涩味都好闻起来。 藉芳面色不为所动,仅仅抬脚就走。 “互诉衷情夜已深,卿卿儿好生歇息,明日阿郎再陪你吃茶。” 棠器可不存什么善良心思,故意腻腻地装作柔情百转样子,也不清楚怎么就想不开,又要拿热脸来贴,一瞬间凑上去,不规矩地替对方理了理鬓角,正了正珠钗。 “有完没完。” 藉芳冷冷,轻声问道。 他却戏谑,语气温柔,“你呀,甩手不管,幸亏收的徒弟还算机灵,准备了歌舞为大婚助兴。明日隅中不妨同去观赏,若有不足,及时修改,以免在八方道友面前闹出笑话。” 藉芳毫无表示,捏个诀头也不回地腾云无踪迹了。 “乏趣。” 棠器摩搓着下颚,默默感慨自己风流倜傥,像她这般有眼无珠也属稀奇。 还是说,他现在这副皮囊不够她满意? 正当棠器向往“玉帐鸳鸯喷兰麝”旖旎春光时,没羽忘川中的一对老少只希望底下动静小些。 “区区两只,力气可不小,折腾得地崩山摧。” 太璞往下瞅去,子母鬼鸟极力冲破束缚,而受阵法加持的融火岩浆,像无坚不摧的罗网稳稳捆绑住不放,逼得一阵又一阵“嘎嘎~”“吼吼~”怪叫不断。 虽然情形还在掌握中,但也无法轻松。 只是太璞总爱妙想天开,思绪转动太快。 此刻她竟思念起希逸长老,又从希逸长老联系到他书斋悬挂着的一幅仕女弄月图。那位窈窕淑女捏莲望月,莞尔一笑,因笔法刚劲稠叠,画得罗衫贴身,衣带飘逸,宛若迎风飘曳之状,甚是卓尔倾城不凡。 若子母鬼鸟俊俏些,或许她望着熔岩翻滚时的一张张面影,心情也会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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