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谢安屿应了一声, 他视线不由主地落在余风手上。 余风手被黑色领带衬得更白了,手指也很修长。 “一会儿要去上台领奖了吧。”周祎问。 余风嗯了声, 看了眼镜头:“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还在你家呢。”周祎说。 “给打视频电话干什么?” “给你直播一下们今天餐。”周祎拿着手机站起来, 把镜头拉远对着桌上雪蟹料理,“怎么样,酸不酸。” 余风打领带隙审视了一眼那一桌子菜:“你留家蹭饭了?” “怎么了, 给你跑腿留下来蹭个饭也不分吧。”周祎把手机怼餐桌上, 镜头扫每一菜,给了个全位特写, “这些都是小谢做, 是不是挺牛?” 余风有点外:“不是让你找个厨师吗,你留下来蹭饭还剥削人家免费劳动力?” “架不住小谢盛情邀请。”周祎把镜头切换前置,“人家小谢可比你懂多了, 知动手丰衣足食,哪儿像你啊,你就是个败家玩儿。” “走时候把餐费结一下。” “结了人家小谢也得肯收啊。”周祎说着看向谢安屿, “是吧小谢?” 谢安屿在走神,愣了两秒才点了下头, 周祎怀疑他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谢安屿是有点心不在焉, 他都不知为什么脑子里还在回放余风刚才打领带样子,可能是一次见装革履余风,视觉冲击感稍微有点强烈。 “什么时候回来啊?”周祎问余风。 “明天。”余风拿着手机走出卫生, “慢慢享受你餐吧, 要出门了。” “要去受难了啊?”周祎笑着说,“行了, 不耽误你了,提前跟余老师声恭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祎把电话挂了, 谢安屿问他:“受难……是什么?余哥他干什么去了?” “他拿了个摄影比赛奖,去海州领奖。你余哥是i人,当着那么多人面上台领奖对他来说可不就是受难么。” “i人?” 周祎笑了声,才反应来谢安屿不一定懂这个词,解释:“就是性格比较内向人。” “是吗……感觉他还挺外向。” 周祎笑了笑:“看来他在你面前还挺解放。” 谢安屿嗯了声:“有时候说话挺贫。” 主要是余风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永远带着一种从容不迫淡然。 “别给他迷惑了,成年人都擅长伪装。”周祎拎起一只蟹腿,看了眼谢安屿,“他啊,闷骚。” 全蟹宴吃一半,周祎忽然拿出手机搜了一下余风获奖那个摄影赛。 “原来有直播啊?这家伙也不告诉。”周祎看着手机说。 直播经开始半小时了,余风拿是金奖,最后一个领奖,眼下还没轮他上台。 手机屏幕小看着不得劲,周祎去客厅翻了一圈,在茶几底下翻了余风iPad。 “要不要来一起看?”周祎坐在沙发上问谢安屿,“看你余哥上台领奖。” 谢安屿立马走了去。 周祎把平板架在茶几上,直播网络多少都有点差,主持人说话一顿一顿,连台下观众掌声都是断断续续。画面卡在观众席足足五秒,切换下个画面时候余风经走上台了。 余风平常穿衣服都不显身材,这会儿修身裤一穿,两条长腿一览无余。 “你别说,小装一穿,还挺韩国欧巴。”周祎笑了笑说。 谢安屿一声不吭地盯着iPad屏幕。 主持人公布获奖人员姓名时,屏幕上跳出了获奖作品。余风平时是给模特明星拍照,用专业点词来说,他接触领域应该是时尚摄影,屏幕上展出图更像是纪实摄影,富有浓烈生活气息,不太像是余风拍出来照片。 “他应该很多年没有因为这样照片获奖了吧。”周祎看着屏幕里余风说。 谢安屿转头看了他一眼。 颁奖流程很快,主持人公布完获奖人员,余风拿着奖杯跟赞助商和受邀嘉宾合了影就下台了,连获奖感言都没发表。 之后主持人又念了几段稿,总结了一下此慈善摄影赛举办初衷和义。赛设立了多个奖项,获奖作品之后会通义卖将所得全部收入捐赠给听障儿童基金会。 “他是不是更喜欢拍这种照片?”谢安屿忽然问周祎。 他记得余风之前说,他上学那会儿不喜欢人像摄影,应该就是指不太喜欢拍摆拍照片。 “以前是。”周祎顿了顿,“现在么,他应该无所谓喜不喜欢了。” 周祎转来看着谢安屿:“要看看余风学获奖照片吗?那个奖可比今天这个含金量高多了。” 谢安屿点了点头。 周祎退出直播,用搜索软件搜了一下余风名字加关键字,余风当时获那个奖是上了新闻,弹出来一个词条就是那则新闻。 新闻配图就是余风获奖那张摄影照片,周祎划拉了一下屏幕,谢安屿目光瞬凝聚,怔愣地盯着页面上照片。 照片里,一个女人靠坐在草垛上在给婴儿哺乳,准确来说,那应该是一个老得连汝房都经干瘪了妇人。妇人皮肤黝黑,面目沧桑,头上包着灰蒙蒙头巾,怀里抱着婴儿,身后是金黄麦田。 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头瘦骨嶙峋母牛,母牛身下有一头小牛,正仰着头在吸母牛乃。 照片拍得挺露骨,镜头没有刻避开女性象征性部位。 谢安屿往下扫了一眼,照片右下角标着作品名和作者名。 这幅作品名字是《续》,作者是余风。 周祎看着照片说:“现在再看这张照片还是觉得挺震撼,这是他十岁时候拍……竟然经快十年了。” 谢安屿默不作声地看着照片。 “他以前就爱拍这些,这种纪实向片子,特别爱拍,这是他在甘肃拍,那个时候要是程晟没生病,估计全国各地都得给他跑个遍。” “他弟弟,是生病去世?” 周祎沉默几秒,沉声:“跳海。” 谢安屿猛地转头,惊愕地瞪着周祎。 “遗体都没找。”周祎又说。 “都是可怜人,他是,余风也是。老天爷有时候确实是挺能恶心人。” 谢安屿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为什么会杀?” 周祎看向谢安屿,平静地说:“如果说是因为余风,你信吗?” 谢安屿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祎。 “所有人都觉得是因为他,连他也这么觉得。”周祎冷笑了一声,“他就是个傻逼,不这么傻逼何至于活得这么累。” 周祎打开茶几抽屉,熟练地从里面翻出了余风烟,找打火机点上烟,狠狠吸了一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弟跟他没有血缘关系这你知,”周祎抽着烟说,“余风他爸很早就生病去世了,后来他妈又找了个新老公,就是程晟亲爸。” “余风他妈是高中老师,那个男是后来转他妈学校任职,长得帅,又年轻,比他妈小了好几岁,后来俩人就好上了,结了婚。那个男带着程晟跟余风他妈结婚时候,程晟才一丁点,幼儿园都还没上。” 周祎跟余风是发小,他以前跟余风是住一个小区,高中毕业才搬走,俩人从小玩,他对余风家还是挺清楚。余风比程晟了八岁,他妈再婚时候,他刚上初中。 “那个男除了长得好看点儿,嘴巴甜点儿,就是个彻头彻尾人渣。他跟余风他妈结婚没几年就出轨了,还是跟学生出轨。”周祎往烟缸里掸了掸烟灰,“他跟余风他妈是一个学校,你应该能想象余风他妈当时得有多崩溃。” 谢安屿皱着眉问:“之后呢?” “之后那男就被学校解聘了,没几天就人蒸发了。”周祎说,“一个人走,他连程晟都没带走。” “你想余风他妈对那男得有多恨,学校风言风语全让她一个人抗了。” 那件对王敏英影响真太了,那之后整个人性情变,还染上酗酒毛病,喝多了就骂人打人。 周祎吸了口烟,继续说:“程晟他爸走了以后,她基本就没再管程晟了,爹都那样了,对儿子能待见么。她不管,余风能放着不管么,你别看他现在挺有钱,上学时候穷鬼一个,不仅要养活,还得照顾他弟。而且因为程晟,余风他妈都跟他闹翻了,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僵……” 谢安屿微微皱眉:“她就这么不管余哥了吗?” “他妈没多久就从学校辞职了,后来找了个教育机构帮小孩补课,赚钱一半都拿去喝酒了,能供兄弟俩日常吃穿就不错了。” 程晟从小基本就是余风一个人带,他跟余风关系特别好,不他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10岁时候还患上了后天性神经性耳聋。 就因为余风拿程晟当亲弟弟一样照顾着,他妈连带着他也看不顺眼,不管余风怎样,对他永远冷言冷语,母子俩关系一僵再僵,即使程晟世了,也没得缓和。 周祎哼笑了一声:“从小就会带娃了,这哪是哥啊,这是爹。程晟特粘他,没办法,除了余风,他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 “你看余风戴那副眼镜了么,那是程晟攒钱买给他生日礼物,那个时候就流行那种黑框眼镜,他戴了七八年了,一直没换。”周祎看向谢安屿,“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挺会恶心人,那孩子都听不见了,还不让他安安生生地活着。” 谢安屿很轻地问了声:“生病了?” “嗯,很严重病。”周祎点了下头,“就在余风拿offer节骨眼上,他有本很喜欢地理杂志,杂志社总部在国外。后来怎么样你应该也能猜了,他选了更赚钱工作,留在了国内。不想他应该从来就没打算丢下程晟一个人去国外。” “就因为这样……”谢安屿觉得出声都有些困难,“他弟弟杀了?” 周祎扯着嘴角笑了笑:“是不是挺魔幻?” 程晟走那一年才15岁,余风刚学毕业。 其实周祎从来都不觉得程晟是因为余风为了他放弃理想才崩溃杀,他世界应该很早就崩塌了,余风帮他重铸,他能忍受痛苦,却见不得余风勉强。 他只是想解脱,更想让余风解脱。 可这种式真对余风太残忍了。 周祎把烟头摁进了烟缸,嗓音有些沙哑:“真是傻蛋一个,这种式怎么能让你哥解脱呢……” “这些余风应该都没跟你说吧。”周祎看着谢安屿,“他要知跟你说了,估计得掐死了。不觉得就该让你知。” 周祎停顿了一会儿,低声对谢安屿说:“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潇洒,他其实受了很严重伤。” 余风天一早就从海州飞回了北城,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一家人都快累瘫了,刚进屋直接躺沙发上睡着了。 谢安屿昨天晚上也没睡好,周祎跟他说那些关于余风往一晚上都牵动着他心。 他夜里心口堵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余风家时候谢安屿还在外面晨跑,他天还没亮就出门跑步了,在外面跑了很久很久,跑满头汗,衣服全被汗水浸湿。 谢安屿开门进屋时候,余风还在沙发上睡着,他走客厅才看见沙发上躺着个人,脚步猛地一顿。 余风早把那身挺括修身正装换掉了,他穿着宽松舒适卫衣,歪着脑袋躺在沙发上,神情很放松。 谢安屿去卧室拿了条薄被子,回客厅想帮余风盖上。他盖住余风腿,揪着被子边沿往上拉,拉余风胸口时候,目光在余风脸上停住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余风眼镜被摘掉放在了茶几上,他眉眼很清晰地呈现在谢安屿视线里。 余风睫毛挺长,右眼眼尾有一颗很小痣,不凑眼前来看几乎看不。 他呼吸很平缓,眉心也是舒展开来,他应该没有做梦,至少没有做不好梦。 余风脸上有股香味,也不知是不是这味有点好闻,谢安屿鬼使神差地耸着鼻尖嗅了嗅,脸还靠余风脸越来越近。 可能是感觉了谢安屿落下来呼吸,余风睫毛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谢安屿瞳孔猛地放,瞪着余风生生愣了十几秒。 余风眯着眼睛,人还有点迷糊,谢安屿瞪着他那十几秒里,他目光一点点聚焦。 “……嗯?”余风哑着嗓子发出了一点声音。 谢安屿脑一片空白之际忽然抓住被子往上一拽,盖住了余风脸。 他全身上下血液和神经仿佛都停止了活动,耳朵也烫得快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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