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惟有些大屏的光在闪烁,它们不停地变换着角度,转换着视角,把这昏沉沉的城市忽而照亮,忽而又拉进了无边的黑暗。湖跺作为苏省地域面积最大的地级市,经济总量却一直徘徊在七八位的样子,没有啥大的进步,也不会掉到10名开外,不狂妄傲娇也不低三下四,算是一个比较保守而古板的城市。 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堆积着灰尘,每一个夜晚的角落都藏着让人心碎不已的故事。 在这路边的摊位,就有要了一瓶啤酒边喝边哭的中年男子。他一边咬着肉串,一边用烟嗓飙着高音:“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每个人都需要一道光吧,照亮自己的同时能让别人看见,这就是大部分人拼搏的意义。”巡逻到此处的薛磐也是无限感慨。自从进入六扇门以来,一直为了所谓的光鲜亮丽而奋斗,已经好久没有回到家中,即便是匆匆回去,也是洗了把脸睡了个觉而已,在这并不繁华的城市里,自己也算是一个追梦人吧。 只是,这梦想始终漂浮,当初的那份激情却已经烟消云散,始终算不得一缕耀眼的光。手中的这份通缉令也让他苦笑。 这技嘉生物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技嘉集团的副总裁顾福安,前两天还是湖跺风云人物,能翻手覆云信手覆雨的。此刻已经被列为了杀人案件的头号嫌疑犯。而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咬牙切齿要把他送入地狱的居然是他的父亲:顾清。 豪门恩怨他不想了解更多,但是却感受到了一种人性的凉薄。所谓的情感,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也许就是这个城市的色彩。 下班了之后,他约了孟波喝酒,这个师兄离开捕快门之后混得不错,只是当他把通缉令递给他看的时候,他也沉默了。那一刻孟胖子想到了高澜,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怪不得有抖音的大V说我开始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世界,一天就可以交朋友,两天就可以确立爱情,第三天的时候我们开始说爱过何必拥有。“在这个大都市生活好累,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一样,醒来之后,大家都变得一无所有,胖哥我还是喜欢慢悠悠的生活,至少失去的节奏会变得慢一点,诚恳一点。”孟波看了一眼手中的通缉令,自言自语地道。 薛磐道:“哥,你现在当老板了,自由自在,不像我们,节奏不由自己掌控,上面严一点,我们就累成狗。” 孟波笑笑:“你有跳槽的意愿随时来找我,我给你在公司留个副总经理的位置,放心,和这一位不同,我不吭自己人,你也上不了通缉令。” “还是免了...哥,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我比较懒,喜欢一个舒适圈就不出来,我啊,还是在这体制内带着吧。你想喝酒的时候喊我就行。” “那成..你可以随时改变心意,随时记得找我。”孟波也不矫情,从一旁的宝马车上扔了两件巴宝莉的外套给薛磐,他现在的身家,这个可不算行贿,薛磐笑纳了。待他走后,孟波无意识地往湖跺市执法协会走了过去,老远的地方看到了夏天海的身影,他不由得苦笑一声,一年多之前,自己还是跟踪这个嫌疑人的卧底,现在人家摇身一变成了湖跺市执法协会的捕快,据说快提干了,这才两年啊,自己七年了,还不如人家干的明白。孟波一声长叹,十分怅然。 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像湖跺这个近600万人口的大市,少许人在金字塔尖,更多人是在阴影下活着。 要继续生活下去,就要适应这温吞水一般的日子,就要自己制造惊喜,就要自己把生命给提振起来,做自己的光和英雄... “你自己喜欢什么是没有用的,要看这个世界喜欢你什么,成就你什么。干活吧,追光者!”薛磐换上了巴宝莉衬衫一边自嘲着,一遍重重地把手中的A4纸片按在了一旁的超市门口的宣传栏里。 此刻是下班时间,无所谓穿不穿制服,薛磐也是一副老子是个义工的嚣张模样,其实他选择也是没错的,他虽然比不上夏天海,但也算是官运亨通,已经是正股级的侦察员,工资级别那是副科。可孟波辞职之后,唐天实对他的重用引起了湖跺市刑侦协会内部的强烈反弹,在他们眼中,孟波的辞职就是一种对捕快事业的背叛,而这个家伙不过是孟波的跟班,既不是刑侦出身,又没有特别强势的后台,他也许那脑后也有反骨,说不准哪一天就随孟波一起走了,他能当这个队长,就因为唐天实的一份承继于孟波身上的欣赏,而唐天实再过两年也到站了。 薛磐的处境也并不妙,方才孟波的招揽也是让他着实有些心动。 白丰来湖跺执法协会之后,一直没有明确职务,本来唐天实以为他时来当刑侦协会会长的,后来才慢慢感觉好像人家另有打算。甚至,他意识到这些日子钱大莽这个老搭档貌似和自己有些貌合神离,这让他麾下的逆鳞也变得有些厚重。 第一个反对的声音就是来自于白丰,身后谁的指示不知道,反正人家是当议题拿到委员会上说了。刑侦协会内部也出现了让薛磐回到龙虎协会的声音,这份声音之所以被压制,还是唐天实的妥协,他把薛磐从刑侦协会重案队调整到了以发放通缉令,上传下达信息为主要工作的综合科,级别表面上看是提升了,实则是退出了刑侦协会的核心。 这个调令一出,反对的声音几乎没有了。毕竟综合科在刑侦内部就是一打杂的,级别高,那是沾了在领导身边的光。仔细一看,那光其实就是反光。 领导的发言要他们写,走*账也要通过他们,是一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自我安慰。 明升暗降之后的薛磐看了看手中的通缉令,苦笑无言... 追光者的眼里实则是没有光。他并没有等到唐天实的解释,他只能从命,心中却在反复响着孟波的那一通话... “蓬蒿,最近挺风光啊!传说中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个桑榆真不太晚啊,据说孟家那二小姐天天来你们推理社咋地,真要以身相许啊?” “没办法,挡不住的风*情,我就是太优秀了!”周蓬蒿臭屁道。 “挡不住的疯情是一部颜色满天星的小电影,蓬蒿,你堕落了。” “堕落个屁,我辈正年轻,应当有探索之精神。” “哈哈...我知道你认识不少小日子的老师。” “蓬蒿还是挺伟大的,唯一的瑕疵在于被小辣椒给踹了,这个是他的人生污点,永不能磨灭的那种。”薛继跃揶揄道。 “你说这小辣椒怎么突然之间变性了?我看她以前对钱也没那么看重,在湖大的时候总是清淡的妆容,衣服也没啥大牌子,我...记得你们租房的钱都是她出的。额,这么一列举,蓬蒿你他么的还挺禽*兽的,是不是因为太抠门这个原因她才甩了你?”潘东升搂着周蓬蒿的胳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疑惑地问道:“你不正是张兰直播间里说的那个卤蛋吗?” “滚你喵的瘪犊子,老子虽然穷,但是对她不抠。你看过请你们喝酒我身上带过钱么?那是因为我所有的钱都用在了她身上了。呃,当然,她也没有乱用都存了起来。我去,我都在跟你们说些什么啊。各位大佬,用你们的小脑想一想,这技嘉集团的突然出现是不是很诡异?她投奔他们的时间点也比较怪异,在两起爆炸案和董佳失联之后,我总觉得她有些事在瞒着我们,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周蓬蒿被前舍友灌了两杯白酒,此刻也有些晕乎,他大着舌头道:“子涵她是爱我的,比孟佳凝更爱我,全世界都知道,那顾福安算个屁啊,被我们摆了这一道之后就是个丧家之犬。” “算不算P我不知道,不过我们的反击还是卓有成效的。”潘东升本在闷着头喝酒,此刻也没来由地高兴起来,周蓬蒿和戴景伦虽然有些不合,但是这两人的坑人组合还真不是盖的,顾福安一下子从天之骄子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一招玩的太绝了,算是狠狠地为自己哥几个出了口气。他看了看远处的湖大校园,心道被出气的何止眼前的这几个... “这些纨绔都他么的活该,自己家大哥都下得了手,简直畜生,不,畜生都不如。”潘东升虽然三杯酒下肚,但是依然保持了一定的清醒。至少不像周蓬蒿那般大舌头,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都很正,此刻说出来的话也是风清气正。 “老三,你这话不对。像这种豪门家族,人性本就淡薄,哪有什么兄恭弟敬,我看啊,他们每天都在读三十六计,研究如何发动玄武门兵变。”戴景伦则不然,当了老板的他显得有些失态,摇晃着身子,一副看穿了世界的模样。 “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公子哥,一天到晚地阴谋论,咋地,这个世界不勾心斗角,就转不了了?”潘东升鼻孔朝天地回敬道。 “老三,你这是没事找事,我告诉你,别把我列入那些公子哥的行列,我是一个忠于朋友忠于本心的人,为了你们几头混蛋,我差点被那孙氏给活烹了,我能活到现在,纯粹是他喵的运气好。”戴景伦脸色一变,毫不客气地道。 “好啦好啦,自己兄弟,辩论个啥,两小儿辩日!其实就是在辩个鸟。”薛继跃打了个哈哈,然后被二人一阵狂怼,气氛一下子又缓和了不少。 辩日?其实在辩鸟?很有深度!好像是小日子哪位老师的名言!离开了公园旁的砂锅摊位,路灯下几个人的影子被拖曳得很长。 几人疲惫的眼神中,隐约可以看到他们心里定然都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薛继跃插科打诨之后继续道:“蓬蒿,你说这豪门大少突然成了流窜犯,心理落差会有多大?” “那是相当地大。”周蓬蒿朝天上做了个熊抱的手势,比划道:“那么...那么大!” “蓬蒿,你比划的那个图案是个仙桃么?弯弯的,还有弧度?” 潘东升歪歪斜斜地走道,此刻大嘴一咧道:“狗屁仙桃,蓬蒿就是个流氓,他比划的那是子涵的...PG...哈哈哈哈。” “滚瘪犊子,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周蓬蒿一脚踹在了潘东升的屁股墩上,把他踹了一个大趔趄。 潘东升也不恼,爬起来学着周蓬蒿又比划了一番:“这个弧度还挺夸张的。” 只喝了一杯酒的夏天海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快步离开了。 对于他来说谢贝贝的死亡真相还没有解开,董佳也没有恢复往日的风采,这就不能算是成功,所以压根就不存在什么庆功宴。 “蓬蒿,下面去乱世佳人酒槽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我喜欢安静,那种喧嚣的氛围并不适合我!”他拿过手机给周蓬蒿转了3000元,然后正色道:“不准拒绝,我人没去,但是心和你们在一起。你们是我在湖大最好的同学,也是最亲的搭档。多说一句:我们的兄弟里不包括那个肥腻的孟波。” “孟波?都好久没见他了!老二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他那张肥脸了。”潘东升若有所思地道。 “好像也开了家咨询公司,和老三是同行,但是他还是和刑侦协会勾勾搭搭的,我直接怀疑他开了个黑店。”夏天海有些小情绪,双目灼灼地道。 “片面了,哥!敢开咨询公司的都是场面上人。”潘东升呵呵一笑道:“我觉得那胖子还挺义气的,虽然好死不死当过卧*底,还卧的是咱们兄弟的底。” “老二,给多了。一瓶芝华士才300,点一瓶装装逼就可以了,我们酒酣了去也是喝啤酒的,用不着那么多。”周蓬蒿敏锐地感受到了夏天海的不快,连忙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对于孟波,他也持保留态度,毕竟他代表了整个湖跺执法协会对508宿舍甚至推理社的怀疑和审视,这个是挑战了周蓬蒿的极限的。要知道他们为湖跺市执法协会的破案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被当做贼一般地防备。这有些骑磨卸驴的味道了,他自然是不爽。 “拿着吧!老二可不缺这点钱。”潘东升大咧咧地一笑,“他是刑侦协会的顾问,还兼职好几家公司的HR猎头职务,每一家给出的筹码都不低,都是能让我们仰望的份儿,我再透露一点哈,老二的女友是刑侦协会的第一美女钱静。” “钱法医?”周蓬蒿有些讶异,想到了那个公大美女的精致脸庞。 “人家早就是副大队长了,现在据说还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戴景伦虽然已经是一个百亿集团的老板,但是八卦起来还是专家级别的。 “是,小钱也想来参加我们的聚会,被我拒绝了,这算是我俩的心意。” 周蓬蒿闻言连忙看往别处,戴景伦赞同地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回绝。 毕业了之后,大家都混得还不错。其实都不缺钱,有的时候在朋友面前大方一点,反而是一种珍视友情的表现。这一点不容置疑,也不可抵牾,否则就伤害了夏天海的一片心意。 “好,老二,你忙吧,有事我们多联系。” “放心吧,莲花案一天没破,我夏天海会幽灵一般地出现在你们身边,督促你们赶快破案,我的大侦探们。”他的唇角已经泛起笑意道。 “老夏,幽灵说的,你这个表达有些渗人歪歪的。”薛继跃眨巴眨巴眼睛回应。 “就这么一说,我是个刑侦案件的侧写师,心里阴暗点不也正常么?” 乱世的酒槽里既可以喝酒,也可以蹦迪,音乐一起,兴奋劲一来,满身的晦气和不愉快一下子被甩得老远,这一顿酒喝得确实痛快,技嘉集团这巨无霸带来的压力已经一扫而空。赵英然也通过微信传递过来的信息:他们对两起爆炸案的调查已经有了新的线索,沿着这条线索尾随下去,可能会钓到大鱼。 “大鱼?”周蓬蒿回头不经意地一扫场中,他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这寒意逼人的气息无法锁定,身边的蝰蛇那是躁动不安,显然祭出它们也不可行,周蓬蒿悻悻然地坐下,这气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在不停地变幻着方位,让他难以捕捉,好在一瞬间之后,这股压力小了不少,看来对方已经走了。 “滴滴!”他低头看了一眼微信,竟然是白丰让他抽空参加到捕快的特招考试。周蓬蒿想了想之后也是答应了。对于他来说,解开身边的这些谜团是极其重要的事情,他需要一个捕快的身份,让这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路灯下,几个人亦哭亦闹,亦狂亦歌。一直闹到乱世打烊。 “兹”的一声巨响,突然有人从前面的树杈之上跳了下来,吓了几人一大跳。周蓬蒿定睛一看,这货不是旁人,正是几天前被己方在鸿门宴上吓跑的顾福安。 “顾福安,你小子胆子还真不小,一个A级通缉犯,还敢在大马路上大摇大摆地出现!你知道么?这里,这里...全是摄像头。”潘东升话音未落。 “摄你妹的头。”只听“嗖”的一声,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寒森森的匕首,直咧咧地刺了过来。目标正是周蓬蒿的胸口要害,还恶狠狠地道:“周蓬蒿,你给老子去死!” “顾福安,你这是狗急跳墙么!”戴景伦大惊之下赶忙冲了过来,却眼看为时已晚。 喝大了的周蓬蒿此刻正在那里转圈,浑然不知眼前的危险。 “噗嗤!”这一刀狠狠地扎在了他的胸口,顾福安还狠狠地喇了一下,却没有意料之中的鲜血横流的场面,反而是一道红绿相间的强光把他震开老远。 “我去,两个都在?”顾福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诡异笑容,很是光棍地把匕首一扔,摊了摊手道:“我投降了,别打我,周蓬蒿,你他喵的真是太坏了,我就知道蝰蛇在你身上,居然还是两条,你骗得了老头子,可骗不了我。现在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不是一无所有了。怎么地,坐下谈谈吧?” 滚尼玛的瘪犊子,你他喵的刺老子一刀,然后要和平谈判?真是贱的可以!被冷然的匕首喇了一下,周蓬蒿刹那之间清醒了不少,如看天书一般地看着眼前无赖一般的顾福安。 “后面那几个凶神恶煞就不要跟着了,一是人多口杂,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老头子的人;二是周蓬蒿有蝰蛇保护,我也奈何不了他,所以他不需要保镖,你们想保护我也可以跟着,我怕周蓬蒿不喜。”顾福安朝周蓬蒿身后说道,此刻的他咧嘴一笑,那不安分的大手竟然是搭在了周蓬蒿的肩膀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多年好基友呢。 “离老子远点,直接说,去哪?” “前面小树林!” “小树林?!”周蓬蒿感到一阵恶寒,心道这怪物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吧。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顾福安。 这顾福安倒是一点就透,连忙放开手,一抖激灵道:“别用那种眼光看老子,我没问题,性别男,爱好女!” 周蓬蒿久久凝视着他,终于点了点头道:“好,走就走,老子就看你能起什么幺蛾子。” 月光之下,湖大直巷的尽头,数个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那里。潘东升恶搞的声音传来:“蓬蒿,这小子要是用强你就大声喊出来。” 闻言,周蓬蒿一个趔趄差点没撞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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