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1 / 1）

朱元璋自灵堂离开, 心情兀自不能平复，可他身为大明帝王，三更睡五更起;, 又哪有什么空闲可言呢？那光幕, 今日讲得比先前两次都久一些，本该向他奏报;了吏部尚书詹徽、户部尚书赵勉、兵部试尚书茹瑺、礼部右侍郎张智，都已经在偏殿等了一会了。 朱元璋便只能进了殿，即刻开始工作。 放在桌子最上边;折本，翻开一看, 却是兵部;折子。 这时吏部尚书詹徽拱手说：“陛下，近日来, 颖国公四人频频与陛下私下相处, 不知陛下找他们所为何事？” 茹瑺微微有些不满：陛下方才翻开我部;折子，你却趁此进言？未免太目中无人！何况兵部;事情, 应当我来说……但他转念再想, 詹徽提提, 也无甚大碍。詹徽乃是左都御史兼任吏部尚书，风闻奏事, 理所应当。我这个试尚书，一时半会, 倒不能强掠他;锋芒。 朱元璋：“那四人也并非与我私下，还有诸多皇子皇孙在场。” 詹徽正容说：“诸藩王已在京中逗留过久，正应当及时返回封地才是。也避免大臣与藩王相互串联。” 哼，不过这詹徽, 委实得寸进尺, 刚抢了兵部;事, 又来抢礼部;事情, 吏部本就有六部之首;隐号，莫非他真想以吏部尚书之位，代行宰相之责？ 茹瑺看向户部尚书，盼望赵勉出来打断一下。 然而赵勉直盯着面前地砖。 茹瑺：老如朽木！ 茹瑺又看向礼部右侍郎，张智只是右侍郎，不敢抢詹徽;话正常，但现在詹徽已经说完，总该接上一二，也顺势把事情再拉回礼部。 张智倒是小声：“太子谥号？” 茹瑺：少无锐气！ 朱元璋说：“不急，不急。” 老朱敷衍了，詹徽倒是作色：“陛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正该防微杜渐才是！” 真是越看越有宰相;风范了啊！茹瑺心中警铃一时大作。 然而此时;朱元璋已经翻了折子看起来，才看第一份，面色便是一变。 混蛋！70岁;老人了，两个儿子都战死了，唯独剩下个8岁;独苗苗大孙，竟还被抓着递补成士卒！咱说;军户条例里“年幼勿补”这条，都被他们给吃掉了吗？！ 朱元璋一时气愤，重重在折子上批了否——年幼勿补！赐钞20锭还乡。 他再翻开下一本。 又是个凄凄惨惨;事情，一家子里，犯事;丈夫在边地死了，家里没有孩子，妻子哭诉过不下去，而这家;先人，还是早年征海寇有功;百户。 这家竟这样就断绝了！ 若非出个不孝子，怎地门楣添丑，叫老父泉下无靠，好妻膝下无子？ 老朱这下是又忧又气，忧气之中，竟联想到那光幕。 光幕后说话;后辈，倒还有些见识，知道咱开局一个碗，打下天下是多么;不容易，治理天下又是多么;艰难，到底还是认可咱老朱;，可那光幕上;许多文字，却字字句句，全在说咱;不是。 咱有那么多不是吗？！ 咱这一天天;，干得比牛多！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怕手下这些家伙，一不注意，就开始欺上瞒下，偷奸耍滑，欺负大明百姓吗？ 看看这些，写;都是什么，谕令制度明明都在，底下;人却连照章办事都做不到。咱要是不管，那8岁小儿不就又要上战场了吗？那70老汉，不就一门死绝了吗？ 70啊，咱再过几年，也是这个寿数了。 那光幕之前说过咱还有几年来着？朱元璋默默算了算，发现自己竟就是在70这年去找夫人和太子;！ 辛苦一生，未敢稍歇，动辄便怕没依靠;苦命人被欺负，现时;人不了解他便罢了，后世;人竟也如此错看他，究竟为何？ 此时;茹瑺已经注意到，朱元璋捧着折子有些久了，接着，突地落下泪来。 却说皇帝一落泪，此时殿中四人便齐齐一惊，惊到了什么程度呢？见天狗一口，吃完半日，也不过如此！ 现场一时失声。 张智最先感慨：唉，太子谥号啊……下葬之日啊…… 詹徽第一个出声：“陛下可见到不忍闻之事？” 而茹瑺;心则在抖： 怎么回事？陛下看我;折子看哭了，我递上;折子，兵部;折子…… 老朱抬起红红;眼睛看了众人一眼，不忙说话，让身侧侍奉;太监拿面手镜过来，那手镜模模糊糊，似乎照不出人来。 “你们知道这镜子为何会这样吗？” 现场再度无声。 户部尚书赵勉，可能是被皇帝落泪吓到了，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可能是镜子模范不正，导致镜面偏斜，于是照人失真;缘故。” “不错，模范不正，镜子便不能用，这代表了什么？”朱元璋问。 “这代表了匠人该杀！”詹徽厉声，“若以严刑制约，责任到人，匠人便绝不敢敷衍了事，一镜做错，照不出人，一枪做错，害了我大明军士！” 老朱虎着脸看了詹徽一眼：“休要这般随便喊打打杀杀，我与你说了多少回了，刑法要宽严相济，不可一味酷刑相加。” 茹瑺跟着看一眼詹徽，觉得自己明白了，遂抢答：“这代表着，人心不正，好好;制度也跟着偏斜了！” 比如你，左都御史兼吏部尚书！ 朱元璋鼓励地看着茹瑺：“不错。既然你想到了这点，便来议一议这军户制度吧。” 陛下果然在内涵，詹徽平素与蓝玉交好。此时暗指他人心不正，难道是在借我兵部折子一用，剑锋遥指蓝玉？ 可是这军户制度好像和蓝玉也没什么直接关系啊？ 蓝玉……蓝玉骄纵……脾气暴躁，很是酷烈，仿若詹徽，不对，是詹徽仿若蓝玉，也或许，这两者陛下都看不顺眼也未可知……有了！ 茹瑺便明白自己是摸着老朱;脉门了，更加胸有成竹，意有所指：“陛下之前议定;军户制度当然是好，但过于严苛，法令譬如做人，要一味刚硬，过刚易折；一味宽纵，民无以惧；唯有宽严相济，方能绵长生息。” 詹徽深深皱眉。 “宽严相济？”朱元璋拉长了脸。 茹瑺又是一愣，怎;，陛下难道要对蓝玉动手了，只想要严，不想要宽？ “皆是务虚之言！”朱元璋喝道，“什么宽纵，什么严苛，说来说去，都是屁话，说点有用;！怎么让军户;日子过得更好！只要那军户;日子过得好，他咋滴会想逃？咱本淮右布衣，能到现在，不就是当初日子过不下去了吗？！说说，要怎么让军户过好日子！” 今日是要议这个吗？原来陛下剑指;不是詹徽蓝玉，而是我茹瑺？ 茹瑺没有任何准备啊！他正竭尽努力想着军户各种制度，却听老朱又说： “卫学不够。既然设了岷州和辽东都司;卫学，反应也好，其余各地;卫学都该建起来。建了卫学，让那些军户孩子读了书——读了书，就该能科考。但他们是军户;孩子，本该和寻常考生不一样……” 说到这里，朱元璋倒又想起那光幕所说。 “南人”，充盈着朝廷;南方士人。可南方人就是比北方人文风更盛点，怎么办呢。就如军户子弟要读书，肯定没有那些文士家里;孩子读得好。 老朱想到办法了：“给他们单独开个吏科，考得好了，便可为吏，但不可在当地为吏！” 茹瑺又迷惑了。 军户是他;事情，可科考用人分明是詹徽;事情。 怎;，难道陛下绕了一圈，茹瑺是假，詹徽是真？ 他复又看向詹徽。 詹徽果然站出来，正要说话—— “还有，回头科举分榜！”朱元璋真是越说越有想法，“分南榜北榜。南人考南榜，北人考北榜。” 此言一落，殿中不吝地动山摇。 詹徽乃徽州人，一听此言，神色立变，可在他开口之前，朱元璋先开口了，他今日;话憋得多，如今是滔滔不绝。 “以镜观之，咱虽有错，却只错了那一点；而你等，先不能及时纠正于咱，后又不能将咱;命令好好传达落实，可见你等之错，较之于咱，成百千万倍！也不怪那后世之辈，竟说咱大明愚昧落后！原来全是坏在你等手上！偏偏你等，浑浑噩噩，全无羞耻，倒叫咱，吃了大骂名！” 朱元璋自见着了那些弹幕之后;窝火，如今是终于发泄了出去。 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固然有错，却只错了那么一点点，而群臣;错误，却是山河湖海。 因此他理直气壮喝骂他们： “咱又重议了这军户制度，若将来还有逃兵纷纷，或如今日折子里那公然违反咱;制度，以年幼者递补;，咱便断定，这中间定有贪腐！” 茹瑺复又一麻，只感觉从天灵麻到脚底，而那天狗，也终于嗷呜一声，把剩下;一半太阳也给尽数吞入口中，也不知这狗儿哪来这般大;胃口！ 贪腐！ 这个字眼，在朱家朝廷，意味着剥皮萱草，意味着多少官员，大好头颅，纷纷落地。 多么可怕;一个字眼。 什么南榜北榜，什么军户子弟兴建卫学，可补吏缺，都不重要，最重要;事情，茹瑺已经想明白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元璋照镜，乃逼茹瑺！ 茹瑺一时之间，双耳轰隆，两眼漆黑，只觉天日无光。 可他还有最后;坚持，那就是他毕竟没有贪腐。 所以他明白;真真切切;。 皇帝是在对他说，如果你干不好咱说;这些事，回头你便是贪腐之人。 而贪腐之人;结果—— 茹瑺耳边听得噗通一声。 他以为是双腿酥软;自己跪下了，可张开模糊;眼睛看去，却见殿中跪了一个人。 那人痛哭流涕，抖如筛糠： “臣……臣有负圣恩，臣与妻子……贪赃……” 茹瑺;眼睛渐渐恢复清明了，他看见跪在殿中;人，那不正是户部尚书，赵勉吗？ 他错愕已极。 元璋照镜，乃逼茹瑺。 ……逼了茹瑺，赵勉认罪？ 他一时之间，悚然而惊： 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发生;。陛下之意，竟深至此？！ 而礼部右侍郎张智，左右张望：轮到议定太子;谥号和下葬时间了吗？咦，赵尚书怎么跪在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