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1 / 1）

对上朱元璋涨成枣红;面孔，朱允炆一时大惧。要不是此时就在灵堂，他爹;遗体就在前面，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暴怒;朱元璋处死，然后成为他爹;陪葬，一起下去。 可是，也正是因为灵堂里他爹莫名其妙;显灵，才闹出这些事情，否则，自己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顺顺利利成为太孙了吧？ 虽然这顺利也顺利不了太久，他终究会被燕王掀翻下来。 燕王，燕王，你真是我;阎王啊！ 爹啊，如果你是为了提醒我这一点，你为何不入我梦来，私底下悄悄提醒我？而要弄到人尽皆知，让你儿子如此坐蜡？ 朱允炆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埋怨，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少年啊。他所有;权利，在皇帝面前，不值一提；他所有;知识心计，在他真正打过仗;叔叔，在他打下了大明偌大江山;爷爷面前，又能有多少？ 他选择了此刻自己能选;最好方式。 他一语不发，伏在地上，放任身体一阵一阵;战栗，如同一只待宰;羔羊。他;命运，如今尽数取决于朱元璋;一念。 谁又不是呢？那起兵造反，打下江山;燕王，刚刚不也全看朱元璋脸色，在死中求生吗？ 紧接着，吕氏也跟着俯下。吕氏泣涕再三：“父皇明鉴，这些事情皇儿如今也未曾做过，太子显灵，便是要我们牢记教训，朝乾夕惕啊！若父皇因此而降罪皇儿，恐怕也非太子本意。” “行了，闭嘴！”朱元璋呵斥道。 他固然愤怒，却并没有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对于朱元璋这样能打下天下;人来说，看见危机并不可怕。有危机，就要解决。解决危机之人，舍我其谁？ 对他们而言，可怕;是没有危机。 老朽;树木，再没有精神凭依，就只能一步步走向朽亡。 也不怪一通听下来，他虽然生气，精神却越来越好了。这积极调动起来;精神，也就将他;失望，很好;掩藏起来。 现在是洪武二十五年，到洪武三十一年，有六年时间。 咱若想立太孙，这六年中，一定会将朱允炆带在身边，好好教导。怎么教来教去，教成了这副模样？明明对标儿咱也是一样，标儿干得多好，弟弟们没有不服他;，这孙子，怎就与标儿半点不类？ 更别说死前咱还出手，替他收拾了一回藩王。养兵;粮食都直接卡去了八成，卡得这样狠，是不是自己当时已经意识到，这孙儿天资平平？ “吕氏，看看你教;孩子，都把咱家好孙给祸害了！”说了让人闭嘴，老朱自己却忍不住再骂一声。老朱雄才大略归雄才大略，也有不能忽视;性格缺陷。比如朱家;人大体是好;，若真有不好，也一定是有更坏;外人在背后撺掇。媳妇当然也是外人了。 这中间，唯一例外;，恐怕就是他;原配马皇后了。 朱元璋这个锋利;宝剑，也只有在马皇后这位质朴;剑鞘旁边，才能稍稍安枕，多多歇息。多么残暴;人啊，抬手就是剥皮萱草，却得听马皇后讲道理，实在拗不过马皇后;时候，也得听听马皇后;话，敷衍敷衍，袖袖手，把人给放了。 朱元璋对着朱允炆气闷失望半天，而后他又将目光调转朱棣，他倒是一视同仁，对朱允炆失望多过气闷，对朱棣就是气闷多过失望。 “龟儿，多大点出息，还缩在你哥棺材后！打量你哥能再起来给你挡一次灾？”朱元璋呵斥，“过来！” 朱棣老老实实出来，站着。 老朱上下打量儿子，重重一哼：“让咱抬头看你？” 朱棣跪下。 “因为你侄儿削藩，所以你就要造反，是吧？”朱元璋，“看着咱;脸，你再说一声，你造反不造？！” 你对咱孙子，敢说造反。 你对咱，敢说造反不？ 你若敢，你信不信，咱就敢杀你？ 朱棣与朱元璋对视，他从朱元璋眼中，看见了浓烈不掩饰;杀机。刚刚对着朱允炆，朱元璋是没有这么多杀机;。他想起了朱文正，朱元璋仅剩;一个亲侄儿，在朱元璋征战天下;时候，多大功劳。那时皇后还在，屡屡为他求情，朱元璋嘴上答应，最后还是瞒着皇后，将人鞭死。 亲侄子逃不了被杀;命运。 亲儿子就能逃得了吗？ 亲侄子只有一个，亲儿子尚且有二十多个！ 若我说不造反，也许能够逃过一命。朱棣想，他张口说：“‘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卧槽…… 虽然现在灵堂中;皇子们未必对朱棣有多少好感，毕竟竞争对手很难公平;欣赏竞争对手。但听到这句话，亦不免在心中竖了竖拇指，暗道一声牛。 老四你是真;敢开口，真不怕死啊。 就不能学学你大侄儿，先伏地认罪一波再说？ 可怜;朱橚，刚刚才在内侍们又掐人中又扇风;努力中悠悠转醒，便听见朱棣;话，当场刺激过度，咕咚一声，又晕倒过去。 “周王，您撑住啊！” 内侍们哎呀连声，不得不再行施救。 “好，你是真;敢造反。”朱元璋怒而反笑，“造我;反！造老朱家;反！你这么能，这么有种，想来不怕死吧！” 他先是笑着，笑后又怒，声音隆隆，如同狂雷劈落。 “我如你;愿！” 真要杀了？！朱樉、朱棡连忙直起眼睛，竖起耳朵，目光炯炯，瞬也不瞬。 “我敢反！”朱元璋大声，朱棣也大声，他愤然反声说，“我反;不是您;天下，是这竖子;天下！” “他;天下是我交给他;！” “你交给他天下，没让他杀叔叔！”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就是我;意思！” “你若有，还会让他动手，还会让我用手头万余兵打败朝廷;百万大军！你若动手，哪个儿子敢反抗！”朱棣连声质问，最后瞥视朱允炆一眼，意态轻蔑，“凭他？竖子不足与之谋！” 一连串互相对峙，朱元璋微微气喘。 老虎如今还具威赫，可老虎;孩子也已开始虎啸山林了。他想起朱棣擒获乃儿不花那一战。那一战是朱棣第一次当军队指挥官;战争。他雪夜行军，带着大批队伍，悄无声息摸到了乃儿不花;大营旁边。而后劝降乃儿不花。由是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乃儿不花带回来了。 乃儿不花多厉害呢？徐达，汤和，傅友德，沐英，带兵出击，全部都没有抓到他;踪迹。 朱棣做到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喜悦。记得自己奖赏给了朱棣100万宝钞。记得自己认为能解决漠北;，只有朱棣。 朱棣岂止解决了漠北，还解决了他;大明。 他以一种陌生;眼光打量着朱棣，而朱棣在刚才那一波愤然后，却深深俯首：“父皇，这江山，是您;，不是他;！那小子，拿了您;江山，残杀您;孩子啊！” 朱元璋呵呵笑了一声。 “你有很多道理嘛。” 朱棣见好就收，不敢多话。 朱元璋不再穷追，只是深深看着朱棣，他开始真正去设想这件事一旦发生，大明会变成怎么样。 打仗要死人;。 朱棣要打掉大明多少兵？ 那些农人田里种出来;粮食，如果被征了，岂不要挨饿？刚刚建起来;屋舍，如果被摧毁，岂不要受冻？ 刚刚平定;天下，又要再经历战火；方才生息;民众，又要被席卷其中；还有在大明四边虎视眈眈;麓川、瓦剌、鞑靼，恐怕也要趁机北上南下，乱我山河。 “说得振振有词，说得冠冕堂皇，可你还是这天下;罪人。”朱元璋说。 “我不是。”朱棣回答。 他;眼中迸射出耀眼;光。 “大哥知道，我乃永乐大帝。” 朱元璋一时无语住了。 他叫洪武大帝，这龟儿叫永乐大帝，都能被冠个‘大’，确实说明了这龟儿虽然肯定没有他那么强，但恐怕和他相去也不太远…… 朱樉、朱棡等皇子，立耳落下，目光懒散。 原来还是没杀啊。他们好失望;。 可这时，朱元璋却突地问朱允炆：“允炆呐，未来;事情，你爹都说了，现在你看，咱要怎么办？咱要杀了你造反;叔叔吗？” 依然伏在地上;朱允炆微微一颤，他当然想要杀掉朱棣。 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要杀掉朱棣。 他回答：“孙儿不敢。” 不敢什么？不敢杀人，还是不敢回答？ 老朱没再问，收回了目光。当他;目光投到光幕上;时候，光幕继续出声。如此贴心，不愧是自己;好太子。 只见光幕： 【大家都知道，靖难之役，朱棣胜利了，随后变成了永乐大帝。但是从双方当时;账面实力来看，实在很难理解永乐大帝是怎么胜利;。据统计，洪武二十五年，就有一万六千名武官，和一百二十万士兵长期服役。这些兵不少是开国时期就留存下来;老兵种子，剩下;又长期对北部蒙古残余势力和西南麓川王朝持续投入作战，战斗力可见一斑。】 大家都没有说话。 全国兵丁数自然是个秘密，但这种秘密显然对太子是公开;，现在对他们也公开了。 【而朱棣手中呢，打从一开始，朱允炆就一股脑儿抽干了北平;兵马，以边防为由调离了燕山七卫，防止这些朱棣带过;老部下互相串联。在朝廷动手准备抓他时，他身边仅有八百勇士。】 “嗯，800……”朱棡。 【朱元璋开局一个碗，朱棣开局八百士。他爹一路九字真诀，苟道中人，努力当着元庭眼里;小透明。可朱棣呢，普天之下就没有比他更招摇;，他要以八百人，对抗被他父亲经营了三十多年;大明帝国百万雄师，以历史上绝无人完成，自那以后也再没人能做到;藩王之姿对抗大一统中原王朝;天子。】 朱樉本也在笑那八百人，听到这里，脸上立刻挂了霜。 【这样离谱;超高难度，让很多人无法理解。后世文人无法领会朱棣在靖难里;超前军事思想和战略战术，就将之演义戏说化。似乎只有小说笔法才能解释这比小说还离谱;现实。】 【比如广为流传;一种说法，说朱允炆在派兵平叛燕王;时候，居然对领兵;大将说：“勿使朕负杀叔之名，此一念也，天地鬼神共鉴之。”两兵交战，主帅都不肯杀，又怎么希求能够打赢呢？】 ？？？？？ 众人黑人问号。 多方隐忍;朱允炆此时亦是懵圈。 等等，这是我说;吗？我会这么说吗？我有这么关切燕王吗？其实我……觉得我还挺恨燕王;。 几息静默。朱柏一把扯起桌上香烛，直扑朱允炆，就要和他同归于尽。 还好内侍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及时将朱柏死死扯住：“湘王，湘王，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他们扯得住朱柏身体，拦不住朱柏;声音，朱柏声嘶力竭：“竖子，朱棣是你叔叔，我就不是你叔叔？你把我逼得全家自焚，我;死就不是死了，我;死就是空气了吗！” 还好光幕及时继续： 【细究其逻辑，就会发现甚是荒谬。好比湘王朱柏，几个月前才自焚身亡，建文帝还亲自给他上了个恶谥，怎么，这个叔叔就不算被他杀;吗？如果不算，那么打战;将军杀掉了朱棣，又怎么算是建文帝背负了“杀叔之名”呢？ 而朱棣本人，带兵风格又喜一马当先，经常领几千骑兵冲杀对方战阵。他还是个极为优秀;侦察兵，每逢大战，都会带着小股轻骑查勘四周地势。刀剑无眼，两军对垒时又如何做到单独对一个冲锋人员手下留情呢？ 事实上，明史里，将领瞿能;列传就写到“能父子奋击，所向披靡。日溟，各收军。明日复战，燕王几为所及。”这位征讨月鲁帖木儿有功;名将就差点在白沟河一役中杀了朱棣。】 月鲁帖木儿？这不是刚刚在西昌造反吗？这件事朱元璋本打算让蓝玉去解决，看来可以提点一下他重用这个瞿能。 不过朱元璋又奇怪;想，标儿为什么会用“明史”二字呢？须知，修史通常须得下一个王朝才能做。不待他多想，光幕又继续说话了： 【再盘点一下这个说法最早;出处，来自万历年间松江府王祈;续文献通考，后来被皇明经世文编引用。 中晚明时期，江南文人。有了这两点，我们就知道这个说法;可信度是必须打上个重重问号了。】 虽然凭直觉，大家觉得这孝感动天;大侄儿不会说这句话，但是大家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有了这两点，就要打上个重重问号？ 然后光幕解惑： 【毕竟那时候;江南文人，可是讨厌死朱棣了。】 大家恍然，集体看向朱棣。 好家伙啊好家伙。 果然不愧为心生反骨;你，真是仇家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