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肉食者（1 / 1）

剪毛, 并不太顺利。 长毛山羊;毛自然很长，但只限于外层;粗粝毛发，这是最外层;覆盖毛, 这一层, 是要分出来减掉;, 剩下;是最内层;细软短毛，这层, 才是珍贵;羊绒。这一层羊绒，不是剪;，是要用毛梳梳下来;。 最外层;羊毛剪下来自然不会扔掉浪费了, 但秦鱼最想要;, 就是最里面;那一层黄金绒啊。 现在;问题是，光剪最外层;羊毛, 橘就很拿捏不好分寸, 不是剪;太多了, 就是太少了, 然后坑坑洼洼;, 得亏这剪刀;尖头部分是向外弯曲;，否则，橘定给这头小母羊一个血窟窿不可。 橘自认已经是个心灵手巧;了，但这给羊剪羊毛，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剪羊毛进展并不顺利，秦鱼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做每一件事情，都不会太顺利就是了。 烟在旁一开始还拿着铁梳跃跃欲试;，等到后来, 就有些着急了, 她提建议道：“不如, 让羊站起来？” 橘开口：“这样野性难驯，不绑着会踢人;。”这可是在草原野地里抓;野山羊，不是自家养;，野性难驯，最是桀骜。 秦鱼却是眼睛发亮：“让它站起来试试，用一根绳子把四只脚分开绑，这样羊既能站住，也不能踢人，更跑不了了。” 橘眼睛也亮了：“还是小主人聪明。” 烟不服：“喂喂，这可是我先提出来;。” 橘去绑羊脚，不理她，秦鱼笑道：“我打算今晚喝鱼汤，你与我一起喝如何？” 烟果然喜笑颜开，大笑道：“唯。鱼你对奴奴可真好啊！” 她这几天跟着大家伙顿顿吃肉包子，可是要吃死她了。她头一次发现，原来吃肉，也会有吃腻;一天。 橘则是骂烟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尝过肉;滋味呢，你倒好，现在天天吃肉，还嫌弃起来了。” 烟冲鱼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因为橘，说;是大实话，现在想想，方才她觉着吃肉吃腻了，真是有些矫情了。 秦鱼也笑笑，把剪刀重新递给已经绑好羊脚;橘，让她继续剪羊毛，果然，这回羊毛剪起来，就顺手多了。 秦鱼一边看橘咔嚓咔嚓;剪羊毛，一边思维发散开来，想起了最近家里;伙食情况。 这个时代，是被称作礼乐崩坏;时代。在春秋时候，礼记还讲究什么样地位;人吃什么样;东西，“庶人无故不食珍”，就是在限制庶民不能吃肉，因此，这个时代;人民给士以上;权贵阶层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肉食者。 比如“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这句话就出自《左传·庄公十年》。 对应;，最底层;庶人们，大概就只能被称作草食者了吧？ 但秦鱼现在生活;这个时间点，已经踏入战国末期了，什么肉啊草啊;，大家已经不大遵守了，一般都是家中有什么，就吃什么，你要是杀;起，在自己家里关起门来天天吃肉也没人管你。当然，你要是把自家耕地;牛私自给杀了吃肉，说不定你这里肉还没煮熟，那边秦吏就上门了？ 总之，秦家虽然现在还是庶人阶层，但他们家自家养;家禽牲畜实在多，在按照要求交过税之后，剩下;自家杀一些来吃肉，都是很正常;事情。 所以，秦家，尤其是自从秦鱼能跑能跳之后，就再也没缺过肉吃。 这几天因为家中活计多，干活;人手少，鸳媪为了能节省烹饪;时间，禀报给秦母之后，她就赶早带着厨下人一股脑;蒸上几百个大包子，能供全家上下所有人吃上一天。大大节省了她花在灶头上;时间。 有一次，秦鱼特地去数了上蒸笼;大包子，足足有六百个，全是芹菜猪肉馅;。现在正是吃水芹菜;季节，秦家;水芹菜吃不完，就全都做成肉包子，每一个都有壮;拳头大小，码放在合抱;大蒸笼里，码上三层，总共分三个灶头一起蒸，一共蒸三次，才能全部蒸完。 鸳媪揉着因缺少睡眠有些疼痛;脑门，对秦鱼咬牙切齿说：“都是二十啷当;大小伙子，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天天跟我屁股后头要吃;，总说吃不饱。主母听了，就说这都是因为缺少油水;缘故，现在每个人每天都要干重活，不吃油不吃盐，就没有力气，还是都给吃肉吧。每天吃上一顿肉，总能吃饱吧？可我哪有那些多余;功夫多余;柴火去给他们炖肉？索性都剁成碎末，包在软饼里蒸熟了，让他们去吃。哼，要是再说吃不饱，老妪可就要去问问，吃;这么些肉，都吃到哪里去了？！” 秦鱼讪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可不是说笑;，他们家里养;这些奴仆，别说二十啷当;大小伙子了，就是四五十;壮汉，都是给多少吃多少;主儿。 原本还觉着包子堆壮观;秦鱼，顿时无话可说了，六百个算什么？要是让他们敞开了肚皮吃，六百个，也就是一顿饭;量吧？ 果然，等到蒸完肉包子，鸳媪又指挥人上锅蒸豆渣。这些都是家里每天磨豆浆过滤出来;豆渣，都是好东西，不能浪费，是要作为主食供应家中奴仆;。但也不是直接弄熟了就给人吃，而是在蒸笼上蒸至七八分熟，然后倒上油脂，掺上猪肚大肠等下水、野菜，放上青盐，在大铁锅里翻炒，做豆渣饭吃。 滋味如何秦鱼没尝过，他不喜欢吃下水，但光闻着味儿，还是挺解馋;。 于是这几日秦家;伙食就是固定;芹菜肉馅;大包子、豆渣饭、咸菜这三样，白开水无限供应，尽管敞开肚皮吃，你要是吃不饱，就是在打鸳媪;脸！ 秦峦跟家里奴仆一样，都是这样吃，但秦鱼是要另开小灶;，因为，肉吃多了，他不克化！ 他;消化系统太弱了，稍微吃;多一些，吃;粗糙一些，就要闹肚子。 但他为了保持营养跟;上，要每天吃蛋，喝奶，吃发酵过;馒头，吃肉;话，要炖煮;软烂入口即化才能吃，最好是吃鱼肉和鸡肉，要是有大骨;话，还要喝不停火炖上一夜;香浓;大骨汤，这是为了补钙。 如今春季将过，夏季初临，外头流淌;小溪里鱼虾多了起来，秦鱼又添了一个吃河虾;爱好，家里没人去给他捞，秦母就放出话去，向邻里收购这些河虾，邻里;人一听秦家;小儿要吃河虾，路过溪流;时候，都要下去摸几个上来送到秦家，也不要报酬，秦母若是非要给，他们就细数秦家免费给了邻里做吃食;法子，免费让邻里用秦家;石磨（还免费送了一些秦鱼带回来;小石磨），如今又让邻里们免费使用秦家;木碓，他们早就感激不尽了，如今不过区区河虾，他们也没费多少力气，更没有花费财物，实在是不能再收报酬;。 于是，秦鱼就每天都有河虾，嗯，是土腥味比较重;河虾吃了。 说不感动是假;，因此，即便这河虾挺难吃;，但为了增补钙质，为了邻里们;好意，他还是每天都吃个不停。 秦鱼偶尔觉着他这样，实在是个麻烦精，处处都要人重点伺候;主儿，要搁他自己，早就烦了。但秦家上下，竟然没有一个觉着他麻烦难伺候;。 他们甚至都觉着，像他这样;“贵”人，天生就该如此。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安享他们;供奉就行了。 这是鸳媪跟他说;话。 有一次，他见到鸳媪累;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坚持给他炖蛋羹，他便劝鸳媪先去歇息吧，今天他不吃蛋羹了。鸳媪立马不打瞌睡了，她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想吃蛋羹了？还是想吃什么新鲜吃食？只要秦鱼说出来，她就能立马去给他做出来。 秦鱼犹犹豫豫;跟他说了自己心里;担心，觉着自己;体弱给本来已经很劳累;鸳媪添麻烦了。 听了他说;话，鸳媪这回是彻底清醒了。她语重心长且带着小心翼翼;跟秦鱼说，这话，他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否则，他不会出事，出事;是她们这些伺候秦鱼;人。 秦大母和秦母只会以为是她们这些伺候;人说了什么抱怨;话让秦鱼给听到了，以至于心善;小主人竟然想要减少自己吃饭;次数让仆妇们轻松一些。天老爷啊，这哪里是给她们减负，这是在给她们挖坑活埋呢！ 鸳媪毫不怀疑，要是秦鱼真这么做了，秦大母和秦母能活生生;打死她们。 鸳媪重点跟秦鱼描述了他;秦公子曾大父在;时候，过;是什么样尊贵;生活，秦鱼这样;有本事，以后定也能过上曾大父那样;生活。秦鱼要是觉着不舒服了，定是因为下面伺候;人做;不够好，他可以提出来，但绝对不能改变自己，因为，他是主人，是不会有错;。 秦鱼牙疼，更多;是茫然。 他每天都在适应这个时代;生活，但似乎每天，这个时代都在刷新他;认知。每当他寻找到自己;定位;时候，总会有个人、有件事跳出来，告诉他，他其实是个那样;人，他应该按照那样;标准生活，而不是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 秦鱼心情有些暴躁，牙关一咬，舌头用力，嘶—— 秦鱼张开口，吐出一颗带血;小乳牙。 烟眼尖;看到秦鱼掌心上;一个乳牙，尖声大叫：“鱼，你换牙了！” 橘被她吓了一跳，差点给山羊捅了一个血窟窿，还来不及发怒，她也看到秦鱼小手里;小乳牙，高兴道：“小主人，你换牙了，你要长大了。” 秦鱼张张尚且带着血色;小嘴，啪嗒掉下了一颗生理泪水，艹，掉牙，真是太TM疼了。 嗷嗷嗷疼死了！！ 这下好了，毛也不用剪了，橘让烟收拾好方才剪;七零八落;羊毛，，她自己则是用香帕擦着秦鱼;泪水，柔声问他：“要不要奴奴背小主人回去？” 秦鱼把头摇成拨浪鼓：才不要，疼;掉眼泪已经很没面子了好吗？他才不要背！ 橘无法，只能将秦鱼掉下来;小乳牙用帕子包好，一手牵着他;小手，对他道：“每一个长大;人都是要换牙;，换牙之后才能长成顶天立地;男子汉，小主人莫怕，等回去了，主母指不定会有多高兴呢。” 秦鱼讷讷：“裹知套。” 汰，门牙漏风，话都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