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 射礼。 天未亮,宣威将军益州折冲都尉黎禄便早早起身准备今事,正忙碌着,郡王府管事找来, 向他报告一件事。 世子昨夜不知去了哪里, 回来很晚, 管事恰好遇到,见他两眼发红神情恍惚,闭门便睡了下去。管事方才特意又去看,发现世子仍未起身, 叩门询问, 屋内也无动静,感到不放, 便找了过来报告。 黎禄立刻来到外甥住处, 叩门良久, 方见门自内打开,外甥懒洋洋地露面,端详一番,见他果然如管事言,面色晦暗,眼底布着血丝, 看去神情倦怠无比, 便问怎么回事。 宇文峙只说无事,听到黎禄催他早些起身准备,面露不耐色, 随意应了句知道,又说还早, 便又关门闭闩。这回无论黎禄如何拍门,也不开了。 黎禄知外甥性情散漫,做事随欲,见状也无奈,略一沉吟,对着屋内道:“世子为今射事烦吗?放!舅父必全力助你夺魁,叫你赢得公主,风风光光回去!”说完低声吩咐管事照应这边,勿令世子迟到,自己匆匆先行去了。 屋内,宇文峙仰面卧在榻上,闭目,一动不动。 昨夜回来后,他便片刻也未曾睡着过,回想种种过往事,时而沮丧无比,想着她既如此说了,不如遂了她愿,成全便。终究他里的人,她能得偿愿,那便最好。他堂堂丈夫,何必自寻烦恼茧自缚。时而又觉万不甘,定要搅了今事。他不遂愿,天下谁也休想遂愿。不能得到自己仪人,那就叫她记恨一辈子,也值了。 宇文峙只觉中忽而爱意翻涌,不可遏制,忽而恨怒滔天而来,意气难平,已辗转半夜,竟然始终无法做下决定,正煎熬着,又听管事在外叩门,小翼翼地提醒他,时辰快到,不禁变得愈发烦躁。躺片刻,猛一咬牙,睁目,自榻上翻身而起。 他被人服侍着洗漱,更衣毕,沉着面出来,转过门墙,抬看见黎禄正一名随他此番同行而来的家将也自近旁一屋中行出,人看去刚议事完毕的样子。 那家将家族中人,名宇文吉,也他父亲的腹一。走出去几步,黎禄好似又想起什么,看了下周围,将人叫到木荫遮蔽的庭隅,低声吩咐了几句,完毕,目送宇文吉匆匆而去,这才松了口气,转而望向宇文峙住处的方向,摇了摇,正要走来,冷不防,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你们在商议什么?” 黎禄转,见宇文峙自一丛枝木后走了出来,这才松了口气,敷衍两句,打量了眼外甥,他已换上礼衣,人看去精神许,夸了几句人才出众,便催出门。宇文峙却不动:“你们躲躲藏藏,不有事瞒?” 黎禄见外甥冷冷瞧着自己,迟疑了下,领着他返身进屋,闭门低声将计划说了一遍。 蜀地能人异士,他此行带来了一名养了的极擅驯马、能通马语的能人,今扮随行带入射场地,伺机而动。 据那驯马人的说法,马能听到一种人耳不能察觉的声音,此人便能出此声,用来操控马匹。到时宇文峙若局面被动,那人便将当场施技,扰乱对手坐骑,从而保证宇文峙能在射礼上夺魁。 黎禄说完,见外甥定定望着自己,以为他不信。 “世子放,那人极少失手,并且,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舅父早上不对你说了吗,定能叫你如愿以偿,赢得公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住口!”宇文峙忽地变了脸色,勃然怒。 “若有本事,自己去赢,技不如人,那便认输!你将当成什么人了?” 他的面容铁青,说完,拔刀转身便去。 黎禄知他要去杀那驯马人了,反应过来,喝道:“站住!” 宇文峙怒气冲冲,哪里还会听从他言,黎禄抢上去一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此事郡王也知晓!你敢不从?” 宇文峙一呆,脚步停了下来。 黎禄开门,看了下左右,命随从全部远远退开,重新闭门说道:“你父亲对此事极重视,此行出发前,他三吩咐,定要想法助你赢得公主。” 他顿了一下:“你知他为何对此事如此重视,寄予厚望?”见宇文峙望着自己,将声音压得更低。 “剑南道如今可不止你父亲一家独。世子你若能做成天家娇客,挟朝廷恩,对你父亲借机立威坐,收拢人,都有裨益。” 宇文峙起初低不言,片刻后,咬牙道:“要用这种手段去赢人,恕难从!” 黎禄为气结,顿了下脚,犹豫片刻,道:“你难道真的半点也不知晓你父亲的思?几前他礼遇叶钟离,这般延揽求士,你道他目的为何?” 他附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话。见宇文峙猛地抬目看来,面露惊色,继续道:“他思隐秘,这些事自然不会讲,但怎能瞒得过的眼?自然了,不目下,目下机会未到,但,等到圣人有朝一去了,那便说不准了。” “你的父亲姬妾成群。你还不知道吧,就在动身来此前,他的宠姬刚生下一个儿子。世子!你要为自己将来打算!” “黎氏系剑南道世家。你的父亲当求娶你的母亲,就看中黎家势。如今你虽还有母家可供倚仗,但后,假使郡王坐,受妇人蛊惑,寻个借口废你,也不无可能。废嫡长,立庶幼,如此事,古往今来,数不胜数。你须抓住如今这个机会,借机也扩你的势,叫你父亲不得不倚仗你,将来,一切才都会你的!” “舅父定会全力助你。你也听舅父的,此事,照计划便,勿叫你父王失望。” “射礼时辰快到,你收好刀,整理下,随去!” 黎禄凝神听了下远处朱雀台方向隐隐传来的号角声,吩咐一声,打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宇文峙双目直勾勾地望着黎禄往外去的背影,眼皮跳个不停。 慢慢地,他抬起那一只握刀的手,将刀举至面前,盯着雪刃上清晰映出的自己的那一双眼,面庞渐渐扭曲,猛然一个反手,将刀砍向了自己的左臂。霎时,殷红的血沿着刀锋流下,染红片衣袖,滴滴答答,溅落在地。 “铛”的一声,他撒了手,那一柄染着他血的刀,掉落在地。 黎禄被身后的异响惊动,慌忙反身而回,走到门口,目睹这变状,一个箭步跨入门槛,扶住宇文峙。 “世子!你这在甚!” 他惊骇万,慌忙压住外甥臂上那一道正不住淌血的伤口。 宇文峙疼得脸色惨白,豆的冷汗自额滚滚而下。 “谢舅父,助下了决。原本还想着,去了做决定……” 他低低地道。 “世子你说什么?”黎禄没有听清。 宇文峙闭了闭目。 “父王想做甚,这个当儿子的,自然无不跟从。唯独此事,恕不孝,恐怕只能叫他失望了。” 他的身体慢慢歪倒在地,然而唇畔,却浮出了一缕扭曲的笑意,看着面前惊骇又不解的黎禄,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这一场万众期待的射礼,终于如期而至。 射礼的场地,设在圣人来此次曾举行过讲武并宣布公主归朝的朱雀台前。 广场上,依周礼,设靶、算筹、用以惩处违礼者的扑杖,以及盛放算筹的虎中、熊中、豹中。这用青铜铸造的三种兽形容器,照制,只有君王行射礼才能使用,三种铜兽皆伏跪状,朝着朱雀台的方向连排摆开,阳光照耀,气魄威严。 司射,即主持今射礼的人,当为德高望重、声名卓著人。宁王担当此责,自能够服众。 巳时正,来自诸卫的近万人,皆已围着赛场列队就位。 伴着悠扬而庄重的乐,皇帝携公主、百僚、藩君使者以及被邀嘉宾的众文人名士,依次列队现身。 皇帝带着公主登上朱雀台,其余人也各自归坐。诸卫将士发出整齐的叩拜声。 礼毕,有司、执事、监礼官等人各自在赞引的引领下升位,皇帝引众人祭祀五帝以及禹汤武三王过后,宁王登上司射台,朗声宣说,射礼起于乡射,目的为教民知礼,敦成俗。上古天子,更常以射择诸侯、卿、夫、士。 射礼,不但考校箭术,倡勇武竞技,更寓礼于射,乃君子争。今圣人效法古礼择士,设这一场射礼。 全场次山呼万岁。声止,宁王示意执事宣布射规则。 今射两个部。 第一部,为效法古礼而设。三轮比射,称“三番”,每一轮,竞赛者发四支箭。 一番射,不计成绩,观射士射箭时的姿势仪态,以及否遵循礼节。 番射,以射士实绩计筹。 三番射,射士当呼应音乐发箭,未合节拍者,即便中采,也不能计筹。 在这更重表演性质的古礼三番箭后,以成绩最优的八人,进入第部特设的比赛。 这才今射的重,八人,两两成四组竞技,也没那么的讲究,效仿军队实战,射士骑射,自由竞赛,依次决出四人、人后,由最后的两个人争夺彩。 胜者,今射礼麒麟士。 执事宣布规则毕,宁王执弓挟矢,进献皇帝,随后,射礼开始。 就在今早,一个消息突然传来,龙武卫中郎西平郡王世子宇文峙,或因求胜切,在住处习武时竟不慎伤到手臂,且伤势不轻,无法掌控弓箭,自然不能参赛,只好退出今射。 为此前的四位求婚者一,宇文峙纪虽最小,但弓马娴熟,家世在当中也颇占优势,故他在赛前的风虽也被兰泰盖,但龙武卫上下人,对他依旧寄予厚望,忽然传出这消息,引发不小关注,众人议论纷纷。等到参加比赛的全部射士现身,列队立于朱雀台,接受皇帝检阅,他果然不在其中,确证消息真。 别人也就罢了,最觉得惋惜,因他临时退赛,少了一个看点。但龙武卫人,对此意外,难免失望。 不过,今失望的,绝不止龙武卫人。 金吾卫下众官兵,也提不起劲。 裴冀上月也到苍山觐拜皇帝,驻留了些时,等到裴萧元肃清陈思达余党回来,次他便走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少。 就在几天前,卫中有一个说法流传开来。 虽然裴司丞入京后受圣人重用,他公主此前也早早相识,私交不浅,一度让人以为他便不的驸马人选,又传言裴冀此行觐拜皇帝的目的,便为他求娶公主。然而,皇帝应有别的考虑,并不愿将公主下嫁于他,故裴冀没等到射礼毕,便仓促回了东都。 这消息在金吾卫里不胫而走,随后,众人发现裴萧元此次外出归来后,确实不看得到人,不像兰泰、贺都他们,每皆在勤练箭术,尤其贺都,因不知乐礼,还跟着乐师习乐。 对比下,众人难免对裴萧元失去信,不少原本投注在他身上的官兵怕输钱,打算改押别人。却不知被哪个嘴的告到了韩克让的面前,韩克让极不满,将卫下将官全部叫去,训斥一顿,责骂风纪败坏,卫下人竟肆参赌博,随后下令,不许官兵投注别卫人。 照如今通行的投注规矩,比赛开始前,可以改注,但不能撤。 也就说,只要交了钱,庄家便不退。金吾卫里那些投过注的人迫于韩克让淫威,不敢抗命,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运气,盼望此前传言假,裴萧元能够参今的射竞。 他若上场,以他的骑射功夫士风采,想要压过别人夺魁,希望还很的。 然而,龙武卫的人一样,金吾卫官兵亦失望,甚至比他们还要沮丧,真真可谓输人,又输了钱。 在全部参射礼的几人当中,根本找不到裴萧元的身影。 他真的没有来。 今场上这些获得资格能够参射竞的,皆来自各卫的轻俊杰士,他们戴弁冠,身着礼衣,腰束饰金的蹀躞带,依射礼要求,列着整齐的队伍,戴扳指、护臂,一手持弓,一手挟着一箭,将另外待射的三支羽箭插在腰上,个个皆英姿勃发,威武雄健。 在一阵鼓声过后,射开始。 一番射,相当于个人风采展示,众人无不顺利过关。 番射,开始决出射艺高下。四箭过后,每个人的射筹各不相同,箭术高超人,开始领先。 三番射,乐工演奏诗经召南驺虞曲,在缓而凝重的雅乐声中,每人依次也放出四箭,经监礼官判断,若合乎节拍,计入算筹。 如此三番射,箭过后,场上的计筹官们得出名次,送到了司射官宁王的手里。宁王登上朱雀台,将结果先呈给皇帝预览。 皇帝看了一眼,点了点。宁王接回,交给执事,执事当即转向正屏息等待的现场众人,高声宣布进入第轮骑射的八人。 来自狼庭的阿史那王子、西蕃国贺都王子,以及呼声最高的兰泰,毫无意外,顺利进入骑射。 除了这三人,剩下五位,也都来自各卫的箭术最为精绝的儿郎,当中便有龙武卫将军范思明的儿子范亦光。 宁王随后宣布,一刻钟后,骑射竞赛开始。 在满场发出的喝彩声中,承平、兰泰、贺都等人挟弓持箭,各自入场。骑马绕场一周后,显示荣耀过后,八人在场中列成一排,遥遥向着皇帝行军中礼。 李诲一次偷偷看向离他不远的皇帝,见他面带微笑,命人传话,勉励八人,随后,他的面色便转为庄严,喜怒不显,帝王在这种场合下应当有的模样。 然而李诲总有一种感觉,皇帝似乎半也不曾受到今这场射礼的气氛感染,甚至,若叫他胆猜测,他总觉得,皇帝不在焉。 他又望向他的公主姑姑。她今次以盛装示人,金饰丽衣,非但没有夺走她的风采,反衬得她愈显乌发明眸,美丽无比。此刻她手持一柄团扇,坐在位上,目光越过了她面前的无数人,正面带微笑地眺望着远处那一座布置在校场中央的麒麟台。 骑射竞赛用的箭靶方才不同,架在这座高台的顶端,上方踞伏一只错金青铜麒麟,麒麟的口中,叼衔一只彩球,球以一根细比婴儿指的绳索缚住,悬在空中。 谁能先将细索射断,取到麒麟口中掉落的彩球,谁便今射礼的最后胜者,曰麒麟士。 整个过程里,除了不允许使用刀剑暗器,没有任何规则限制。 骑士要在阻止对方成功射箭的同时,力争能让自己胜出。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场面将会如何的精彩。 麒麟台上,负责裁判的执旌官正在最后检查着靶子,以确保不出任何问题。 那八名参竞射的人也骑马入场,等待竞赛开始。 他们抽签决定组,两两竞赛。 随着他们现身,场上的气氛在顷刻间被带到一个热烈的高潮。 然而姑姑此刻看去,竟依然神态自若,皇帝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 她今的当事人,她可以做到如此云淡风轻,好似置身事外,然而李诲却坐立不安,在欢呼声中转目,望向看台上的观者。 到处都人,各卫以旗帜为别,各占一块地方,将靶场围得水泄不通。 李诲寻望片刻,也忍耐不住,借更衣为由,离座起身,下到看台,在人群里又到处找,终于,眼睛一亮,看到青,见他离开看台,往校场北青龙河的方向奔去,跑得飞快,忙跟了上去。 青一口气奔到附近的青龙河畔,这才停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嚷:“郎君!你还在这里浴马!亏你沉得住气!方才韩将军叫告诉你,你不去,卫下兄弟下月就要喝西北风了,家都盼着你去呢!” 在淙淙的水岸上,放着一具卸下的马鞍。裴萧元正用一柄鬃毛刷,在为金乌骓梳理着毛发。 金乌骓的四蹄淌在水中,享受着来自主人的伺候,舒服地半眯着马眼,一动不动。 它的皮毛在阳光下油亮发光,好似披了一身上好的黑色绸缎,晶莹的水珠顺着马背滚落,漂亮极了。 青在他身后嚷,裴萧元恍若未闻,也没回,继续打理着金乌骓。 这时身后校场的方向,随风送来道道鼓声。 青知骑射就要开始,顿了顿脚,急急转身去了。 李诲也望了下校场,又听到现场起了一阵欢呼声。 他回过,盯着前方那道背影,正犹豫不决,忽然听到他发话:“你不去观摩箭法,来这里甚?” 裴萧元并未回,只如此说了一句。 李诲只好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师傅,你去休息,来吧……” “不用。自己也无事。”他道。 李诲第一次跟他学骑射,就听他说过,坐骑于战士而言,极其重要,尤其在战场上,坐骑同袍并无两样,关键时刻,它或能救人性命。以他教导李诲,平若有空,不妨亲手浴马,而非交给马夫或奚官。只有这样,才能坐骑熟悉,并建立起相互信任的关系。 李诲沉默了一下。 “师傅……你真的不去吗?” 天知道,他有希望师傅能做驸马都尉,成为自己的姑父。 他近乎执拗地觉得,只有师傅,才最配公主姑姑的驸马都尉。 别人好,在他这里,也遗憾。 “师傅你若现在去,还来得及……” 李诲喃喃地道。 然而这回,他没有回应了。为金乌骓梳理毛发完毕,将它牵上了岸,开始擦拭残留在它毛发上的水痕。 李诲一咬牙,又冲口而出:“师傅,你当真不喜欢公主姑姑吗?” 他一顿,随即回,看了过来。 “你回吧。今剩的这几人,都骑射高手。难得有如此机会聚在一起,你若错过,未免可惜。” 裴萧元对他微微一笑,说道。他的神色看去依旧平稳,不见丝毫波动。 李诲不敢提了,然而又不甘就这么走掉,垂丧气地立在一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萧元也未发话赶他走,只在仔细打理完金乌骓,装回马鞍后,回到水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岸边的东西。 这时,伴着身后校场上空次响起的一阵欢呼声,只见青次急火火地现身,朝着这里奔来。 “郎君!郎君!”他嚷。 “第一番结束了!剩四个人!阿史那王子骑术绝佳,方才在场上出风!他将对手踢下马,率先发箭中靶,赢了!” “兰泰、贺都、范亦光亦各自赢下对手,他们四个争第番!” “签也抽好了,阿史那王子对兰泰,贺都王子对范亦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青汇报最新战果完毕,喘了一会儿气,见主人依旧不为动,只立在岸边,凝神望着远处的方向,也不知他在看甚。 他悻悻然,又顿了下脚,这才看见一旁的李诲,因急着去观看战况,也顾不上说别的,朝李诲见了一礼,掉又跑了回去。 青去后,很快,应新一轮的骑射战开始了。两边同时竞赛,场上的喝彩助威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声浪一阵压过一阵,惊得河畔树林里的鸟雀也飞了出来,纷纷逃离。 李诲在一旁默默陪着自己师傅,一动不动。 片刻后,伴着场上次发出的阵阵高呼声,青也又一次地狂奔而来。 “郎君!郎君!” 他发着嘶声力竭的吼声,一边跑,一边冲着这边挥手。 “第番也结束了!你猜怎样了——” 他冲向裴萧元,没收住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人更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跑得发痛的肚子,咳嗽了起来。 “到底怎样?各自都谁赢?” 李诲忙跟过去,伸手替他拍背,发声追问。 青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总算匀回来了一口气。 “……贺都王子打败了范家儿郎!阿史那王子也勇猛无敌,把兰泰击倒了!” 青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也就说,最后一番那个万众瞩目的麒麟士,将在阿史那王子贺都王子间决出了。 这个结果,实话说,李诲相当惊讶的。 从此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圣人显然更属意兰泰。在这个前提下,无论如何,兰泰都不该这么早就出局。 至于靠兰泰自己的本事,还别的什么“运气”因素,这便不可说了。 这个道理,人人知肚明,以才有那么人看好兰泰,在他身上押注。 其说相信兰泰,倒不如说,在揣度上意。 李诲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望向裴萧元,发现他方才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他回过,目光凝重,投向校场的方向,人一动不动,仿佛在费神思量着什么。 慢慢地,他的眉皱了起来,面上显出一缕浓重的惊疑色。 “师傅?” 李诲轻轻叫了他一声。 他的眼一眨不眨,若正在凝神细辨来自校场的由各种杂音混出来的声浪。 李诲不敢出声,又归于沉默。 这时,那边又传来咚咚的击鼓声。 “开……开始了!” 青挣扎着,自地上爬了起来。 “郎君,你若不去,万一被那西蕃王子赢了,叶小娘子……” 他一顿。 “公主她往后就要吃苦了!” 他气得嚎一声,红了眼,丢下主人,又朝着校场奔去。 鼓声止,全场的杂声也慢慢地停歇,最后,归于彻底的寂静。 便仿佛整一座苍山,天地间,此刻竟空无一人。 然而李诲知道,因在距此不远外的那个校场里,万众皆屏气敛息,在等待最后一场骑射竞争开始而已。 “师傅!” 他的中涌出一阵焦惶感,也忍不住,又出声呼唤。 就在此时,裴萧元已倏然转面,朝着金乌骓打了声唿哨。 坐骑扬蹄奔来,他迎上去,连马镫都未踩,径直便飞身上了马背,紧跟着,调转马,纵马朝着校场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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