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贴着殿壁悄然一面角门走出, 穿过殿廊,转到一无人处,承平迫不及待抓住裴萧元的手臂, 嚷:“你瞧见了没?你方才瞧见了没?太子面前有个画师,就是!烧成灰我也不会认错!老天!这怎可能?怎会来了长安?来长安便罢,竟进宫廷去做画师?怎么敢的!” 他嚷完,觉察友人清朗的面容是一贯的沉凝, 也没应话, 全不像己这般惊跳失措, 疑惑不:“你怎的……” 忽然, 他过味来了。 “莫非你在今日之前便知此事?”他狐疑地。 裴萧元颔首。 承平一怔,登恼了:“好啊!你竟如此!明明知道下落了, 也不告诉我一声?你是何意?” 他性情向来放纵, 此番却为日一轻浮口无遮拦之事负疚至今,这一点, 裴萧元然清楚。 其实那夜在与叶不欢而散来后, 他除立刻发信送往东都待裴冀收, 也想过需将此事尽快告知承平。一来叫他放,二来,叶不听他劝,执意入宫担画师,承平为左武卫郎将,若出入皇宫, 难免遇到。早些提醒, 免得万一到举止失, 替招惹祸患。 但却不知为何,这些天他下意识地不愿再去想那晚的过, 加二人也没碰面,他从早到晚忙于衙署之事,懒怠特意去寻他说,便耽搁了。 今日知他也来神枢宫,本打算散后和他讲,却没想到叶也在,还受太子召见露了面。一看到,他便悄然后退,场截住承平,将人带了出来。 “确实是我的过。” 裴萧元赔罪。 “本想今天和你讲,没想到你己先遇到了。我也是数日前才确知来了长安,并非故意瞒你。” 承平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听得一头雾水,追:“到底怎的一事?我真是糊涂了!你莫卖关子,快和我讲!” 裴萧元便说青头西市偶遇,他去寻人,最后找到。然,省略了间历的那一番波折。 “来长安便来长安,为何入宫做了画师?难道疯魔了不成,真将己做男儿——” “噤声!” 裴萧元皱眉,低低叱断了承平的话。 承平一顿,左右环顾,也放低声:“……若被人知晓份,是欺君之罪!你是的义兄!你怎不加以阻拦?” “我劝过,但似另有所想。” 裴萧元简短道了一句,深里实在不愿再多提此事半句,望着承平,神色转肃。 “此事你知便可,切记勿对人言。” “还有,往后你若无必要之事,最好莫去扰。不愿和人往来。” 顿了一顿,裴萧元又叮嘱道。 承平此却没有立刻应话,立着不动,双目恍惚,神思若飘游出窍,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阿狻儿!”裴萧元再次唤他本名。 “我的话,你记住没?” 承平哦了声,过神,撞裴萧元投向他的目光,胡乱点了点头:“晓得,晓得!”恰好前方大殿的方向飘来几缕宫监预备起驾的声,应是太子将要结束巡视出宫了,承平忙转道:“走了走了。我记住了,你放吧!” 二人一同到前殿。果然太子殿下在王彰、柳策业、崔道嗣老臣的陪伴下步出了崇天殿,预备起驾。裴萧元和承平各悄然归原来的队列。 临走前,他微微偏首去,望了眼方才那道影所在的位置。 空空荡荡。 早和边的那几名画师一道退下,不见了。 忽然此,走在最前的太子唤了声:“崔公!” 这是在叫崔道嗣。 众人举目望去,崔道嗣赶忙出列,弯腰拱手:“殿下折煞臣了。臣不过一老朽而,何敢殿下如此称呼!” 太子微笑道:“崔公何必谦。崔氏是数百年的天下名门。公之门庭,于我朝也代积功,崔公更是朝重臣,这些不必多说,人尽皆知,不但如此,你那甥男裴家二郎也是英才不凡。三年前西征,以弱冠之年,便立下赫赫战功。日我遥领行军总管,也知其年少英雄,如今他归得朝廷,今至尊圣人察知其才,委以重任。我实在是替崔公感到高兴!” “裴家那二郎,今日也来了吧?”太子不急不缓地一声。 崔道嗣立刻遥望列在队伍后方间的裴萧元,示意出列。 在许多双眼目的注视下,裴萧元走了来,向着太子行叩拜大礼。 太子在他行礼一半之便亲手扶住命起,不容他行完全礼,以示恩重。 “太子所言极是。圣人目光如炬,量才用人。我听闻裴家此子十五六岁起便马杀敌,及至三年前立功,也是厚积薄发。再假以日,必能成国之重器。”宰相王彰第一个接过话,赞不绝口。 薨冯妃之父、尚书冯贞平在他侧,闻言略一犹疑,旋即跟着称是。 “早听闻裴氏子一表人才,人龙凤,果然传言非虚。如此儿郎子,也不知将来哪家有幸,能揽作娇客。”充任今日祭祀主礼官的白头太常卿也抚须赞叹。 裴家儿绯衣金带,足踏玄黑麂靴,肃然立于殿前的天青高台之,诚是姿若剑,神气高朗,叫人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众官一片附和。与太子近的宰相柳策业和神武大将军陈思达人虽初并未发声,俄而也是陆续点头,一满场赞声,不绝于耳。 崔道嗣慌忙代外甥向众人拱手辞让,口道:“甥男不过侥幸立得毛发之功而。初西征,全赖至尊圣人洪福在先,太子遥领坐镇于后,他不过是和众将士一道死命效力而!如今再有厚栋任重,岂是他小小年纪能己担得住的。须继续仰仗圣人与太子殿下,叫他多有机会加以琢磨,日后或才能够作器。” 太子闻言点头,目光满是嘉许:“好好历练,积功兴业,勿负至尊圣人之望!” 裴萧元再次行礼:“臣必尽事,夙夜匪懈,不负至尊圣人与太子殿下厚恩。” 恩见并勉励一番过后,太子又与众大臣就新宫闲话了几句,结束今日之事,迈步走下大殿台基,摆驾而去。 出了神枢宫,送走太子,百官也各散去,崔道嗣叫住裴萧元,来到宫门附近一偏静处,命随从候望四周。 他想着方才太子无端在百官面前夸奖外甥,王彰第一个力捧,柳策业也随众称赞,然而分明口角含着微微冷笑的一幕,未免忧,低声道:“康王将满十六,王彰有一孙,我听闻太皇太后有意赐婚。” 多年下来,朝之人皆知太子虽然领得人,但皇帝对这个嫡长子,却似乎并不如何满意。作为太子舅父,柳策业深知王彰想要扶持康王的图谋,对此深恶痛绝,并极为警惕。 而今东宫一方,有多年积累下来的声望,有以柳家为首的关内大族为靠,有陈思达这样的实权将领拥戴,看似牢不可破,然而康王其势,其实不遑多让。 王氏大族,柳家与太皇太后虽也论有表姻,但太皇太后本姓为王,偏袒谁家,不言而喻。康王的外祖父冯贞平,也在年变乱平叛战立过汗马功劳。论家、实力,并不比太子弱多少。 对于如今的崔道嗣而言,最叫他费思量的,并不是和哪一家交好,而是皇帝到底如何做想。 可惜这两年皇帝不大朝,潜居道宫,真正可谓是“垂衣驭八荒”,所思所想,叫人实在无从探知。 “你如今初来乍到,盯着的人多,各方不敢操之过急,但我若所料不错,再过些日,太子和康王两边必会各动作。试探也好,示好也罢,到你既勿开罪,也无须结交,该如何如何,见机行事,先一阵子,至少到圣人大寿过后,再看情况夺。”崔道嗣殷殷叮嘱外甥。 若能看清意,然再好不过。然而如今不明,两边势均力敌,最明智的法子,便是待,伺机而动。 如崔、裴,这种一一的士族或家,不管最后是哪位皇嗣收归大宝,只要不曾卷涉过深,最差,也就是没有从龙之功罢了,根基不会动摇。 裴家年就是不懂转圜,没有及早抽,最后才会落到那样一个结果。 崔道嗣也知崔家年做得绝了。 其实这些年,他掌家后,也不是没想过和裴冀恢复往来,然而每每一想到圣人性情阴暗,手段莫测,甘凉节度使令狐恭和在他此前的历任,不管与裴冀私下交情如何,必也于暗监察着这位昔日朝廷名臣的举动,他又背生寒气,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 知外甥如今难免存有芥蒂,所以这些话,他也不敢说得太多,只略略提了几分,料他己应能领悟。 “甥男谢过舅父提点。”裴萧元应。 崔道嗣面露笑意,改说家常:“你舅母前几日和我提了句,道你事忙若是脱不开,可派人替你收拾永宁坊的宅子,方便你随搬去住。如今你那住的地,听家管事讲,颇为狭仄,怕是有所不便。” “我一人住公廨更方便些。旧宅暂用不,也就不必费事收拾。请舅父在舅母处代为转达谢意。” 崔道嗣己也颇厌恶王氏面目,怎听不出外甥婉转绝之意,无奈只能再说两句叫他得空多门走动的话,最后道:“另外还有一事,舅父是受宁王所嘱。” 原东都留守使,今的宗室族兄宁王为着养病,不久前东都返长安。 留守使虽无实权,但位置特殊,官职清贵,历来担任,无不是帝家腹。 宁王在早年今仍居潜邸之,兄弟关系便亲厚胜过旁人,后因才干,外放实职,变乱之,他正担任袁州刺史,今应裴冀号召奔赴阵前领兵,他便借官职之便,在南方诸道为官军筹措粮草。不但如此,将刚成婚不久的长子也送至裴冀帐下听用,后不幸被叛军俘虏,誓不愿降,惨遭杀戮。是立过实打实的大功的宗室名王。 他此番卸任归来,原本并没什么,毕竟年老迈,比今皇帝还要大十来岁,但东都留守的继任竟是裴冀。消息于数日前传开之后,引发的波动,可想而知。而他此番归来,为答酬旧交,将在曲江园设一局赏花宴。 “除去那些故交老人,老殿下也想见见如今朝廷各家的年轻儿郎们是如何的模样。何况他早年与你伯父往来丛密,是多年的老友了。知你如今归京,很是欢喜,再三叮嘱,你到若能脱得,记得赴宴。” 他说着,袖抽出一帧烫金宝相花纹面的柬贴,递了过来。 “到你事再多,也不可不去。如今宫内宫外,若说还有谁能在圣人面前说几句话,也就剩宁王。多些亲近,于你大有裨益。况且我看他对你颇多器重,嘱了我好几声。” 裴萧元接下柬贴。 崔道嗣说完话,匆匆离去。 裴萧元独走出宫门,随卫引马前迎接,他跨马背,走出去了一条街,慢慢地,不知为何,放缓马速,最后停了下来,头望一眼后皇宫的方向,踌躇了下,又转马到方才出来的皇宫大门,询守卫,是否看到过阿史那王子出宫,听到好似并未见到,不再犹豫,立刻入了宫门,沿原路折返。 太子率百官走后,便是晌午分,画工们有两刻钟的空,可以用来进食和小憩。 普通的宫廷画工,进食是没有位子的,送饭的宫监手领到饭食,就地屈在宫廊或是工案之吃完了事。只有副直以的画官才有位子可供腾挪,若是工间长久,也能就近得到一个休息的临场所。 此次作画从头至尾,预估长达半年,大分的间,都将耗在这座新宫之内。宋伯康照顾新收的弟子,破格从管事的曹宦那里为絮雨也要来一处临的休息之所。其实就是供将来在此服役的宫监宫住宿的地。位置然偏隅,位于神枢宫后的一处角落。 再过去,隔着一片蓊郁的深深草木,在一道斜陂的尽头,便是年那片毁于战火的永安殿残址。那里虽无宫卫把守,却属禁地,不得擅闯。这一点,在之前的画学,诸画学生都被教导过,人人牢记在。 絮雨在宫新得的住所吃饭。 这屋是供将来的宫役头目住的,陈设简陋,好在是个单间,能庇人免受杂扰。匆匆吃完饭,也就差不多,该去工。 今早见到了李懋。 应是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记忆寡淡,多年后再次会面,并没有太多特殊的感觉,唯一感慨,便是人海阔阔,物换星移。 从前那位性情有些深沉的长兄,如今也变作了如此一位庄重而亲善的太子。 絮雨往前殿走去。 新宫营造完毕,此前在此做事的大分工匠去,只剩漆、画以及草木移栽项,入驻之人各由宦官领着继续做事,偌大的一座新宫,剩的人不多,此刻正午,宫监匠人们都在休息,更是静悄一片,不闻人声。 行在一道宫廊之,眺望不远外那片被草木深埋的荒宫残角,不由又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便是在彼地,被阿公所救,带着走出了长安。 而今多年之后,如同环循行,又到了初的旧地—— “你可还认得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然冷不防听到侧传来一道声音,稍稍一惊,循声转头,望见宫廊侧的墙边站着一人,那人材雄健,穿武官朝服。 节初夏,午后阳光开始有了白花花刺目的感觉,他立于廊下,头顶无所遮蔽,双眼便被阳光射得微微眯起,看去面若带着不豫之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胡儿承平。 只见他不待应,话音落下,人便迅速走到宫廊近畔,一掌搭在廊栏之,轻轻一翻,人若鹞子般落到了廊,停在絮雨面前,随即不由分说,拽着臂将人强行带到了偏殿之后。 此处很快会被修作园苑,但如今还没成形,乱石堆垒,只移栽了些丁香木樨之类的香木,其最多的是楸木。 正是此木花盛的季节,满树紫蕊吐绽,连成大片,远远望去,若云浮殿间,紫雾蔽檐,倒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这胡儿生于狼庭,幼起牙牙学语之,便随父兄族人骑马开弓,臂力极大,絮雨被他抓住,如何挣脱得开,只能随他行走。 承平将人一直拽到一丛茂盛的楸木之下,方撒开手,下打量一眼,点了点头:“真的是你!你怎来了这里?还入宫做了画师?”语气含着质之意。 午在崇天殿内看到了离得近些的裴萧元,并没见到此人。但猜测他必也在场。此刻忽然这般冒了出来,虽有几分意外,但也没有十分吃惊。 此前在郡守府和这王子虽连话都不曾直接说过,但多少也是看入眼,此人行事狂肆,不讲章法,这样在宫强行拦人话,于他应根本不算什么。 更无意树敌。 在不知裴萧元也来长安之前,便曾考虑入宫后万一遇到此人该如何应对。便想好,和他解释一番,软语请他保守秘密,料他也不至于特意为难。而今裴萧元也来了,事情便更简单。 “裴司丞不曾与王子提过吗?”。 承平立在树下看片刻,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神色渐软:“然说过。只是我还是不解。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此宫为圣人万寿而起,内将要复京洛长卷。我是画师,若能参与其借此留名,此生无憾。” 承平轻轻嗤笑一声:“你我三岁小儿?” “若不为此,你说我是为何而来?”絮雨反一声。 承平面露迷惘之色,大约确实也想不出来,闭口再望片刻。 “罢了!我是有别的话要和你说!” “日在郡守府,你可是因听到我与裴二的话,误会是他在我面前对你加以诋毁,这才悔婚出走?此事和他毫无干系。前一晚他半句也没说你不好。的混账话,全是我己胡猜乱想逞一口快而。你去后,裴公大发雷霆,将事全怪到了他的头。虽然你二人早解约,但既然找到了你,此事我须面和你说清。一人做事一人担,你怪我无妨,不可误会裴二郎。” 没想到这胡儿来找己,竟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絮雨再次开口,语气也软和了:“我知道。一开始你二人我便谁都没怪。” 应得如此之快,言语然,倒叫承平怔了一下。 “真?”他仿佛不信。 “我骗你作甚,原本就是我己要走的,你说没说那些话都一样。” 此事一直是承平的疙瘩,此刻终于解开,浑一松,觑对面人一眼,忽然又想到己曾绕墙三日欲得见一面而不得的事。 “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为——” 他本要说“最为狠的郎”,想了想,把话吞了去,顺势只将己斜靠在近畔一株楸木的树干,静静看着对面树下的人。 絮雨道:“我要走了。” 午休将过,这里或许很快就有花匠路过。不止如此,前殿那还未油漆的宫廊的方向,也隐隐飘来漆匠们拖动工案摩擦地面发出的吱吱的尖锐杂声。 “怕甚!”承平觑着懒洋洋道,“我瞧你颇受器重,才入宫,就被引到太子面前了。前殿全是人,暂少你一个,又如何?” 絮雨不睬他,转要走,忽然听他又短促地道:“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絮雨不解,停步转头。 承平的目光落帽:“你头有东西。”他说道。 絮雨仰面。 头顶紫英纷纷飘落,原来风摇树梢。 明白了,抬手在帽拂了拂,几片紫楸花瓣掉落。 “我真要走了。”再次迈步。 “还有一片!我帮你取罢!叫人看见不好。” 承平倚靠的树干直起,笑吟吟向迈步来,待举臂替拈去头顶残瓣,蓦地此,后传来“咚”的轻微一下,若有异物弹射在了树干之。 承平倏然转头,目光掠过一粒方坠在他靠过的楸木树干根畔泥地的小石子,面色微变,低声冷叱:“谁?滚出来!” 十数丈外,一丛茂实的丁香枝条之后,转出来一个和承平仿佛年纪,亦穿相似郎官袍的人。 竟是西平郡王府的那位年少子,宇峙。 他的唇角噙着一丝满含讥嘲的冷笑之意,日光下粼粼烁动的目光扫过对面承平和絮雨的面,低声却清晰地一字一字道:“孤男寡,好不知羞!” 刹那间承平眼底掠过一缕凶芒,下意识便摸拔佩刀,手探到腰间,取了个空,方神,今早入宫,因禁令,未得携带刀剑。 虽拔刀未成,他的形却半分也没停滞,转眼扑掠到对方近前,砰的一声,握拳击宇峙的面门。 宇峙不及防备,翻倒在地,口鼻登出血,发出一道吃痛的闷哼声,却也是个狠人,倒地一脚重重踢在了承平胫,承平也跌倒,二人顷刻扭在一起。打斗间,承平被宇峙一肘击,也脸面,满嘴甜腥之味。他吐出口血水,猛发力,使出他擅用的脱拿摔跤之法,再将宇峙反制在地。 起初在这个剑南道来的子,说出那一句话,令承平以为是己言语泄露叶份秘密之,便动了杀。此刻更是被疼痛激得恶怒,新仇旧恨,顺手抄起近畔地的一块尖石,扬臂便要重重砸向宇峙的头。 絮雨怎料到会发生如此一幕。 方才这二人缠斗,在旁便焦急无比,几次想分,二人却都是凶暴之徒,出手便若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凭又如何能插得进去。这里又是宫廷,怎叫人相帮?此刻看到承平竟似要下杀手,惊骇不,不顾一切冲前去,拽住承平的手。 “不可!你疯了不成?” 承平不过一个瞬间的迟疑,便被宇峙翻而起,一脚踹开,踹得承平撞在了后一株楸木之。 “喀拉”一声,那一株碗口粗的楸木从腰折,刹紫樱乱飞,残叶满天。 宇峙抹了把嘴角的血,将还在近旁的絮雨一把推远,眼睛盯着承平,捡起方才承平脱手的那块石头,狞笑,振一跃而起,去就要补砸报复。 承平岂容他得逞,二人又搏在一起。 这林子尽头前殿的方向,传来一阵纷纷的急促脚步之声。 “何人胆大包天,在此滋事!” 隐隐能听出,是曹宦所发的厉音。 絮雨被宇峙那样一推,噔噔噔连着倒退了七八步,踩地的一块石头,重重跌倒在地。 承平和那宇峙皆挂彩,却杀红了眼,此刻仍扭斗在一起,附近木折枝断,泥地里全是足印和滚痕,入目一片狼藉。 又惊又怒又是不解,不懂这二人怎就会这样撞一处,还什么都没说便搏起了命。 眼看曹宦带人就要到了。 这二人也管不了了,不能叫人看到也在此。 从地爬起,正要退走,落地的左足脚踝传来一阵疼痛之感,人也站立不稳,晃了一下,才知方才扭到脚。此也顾不得这些了,勉强站,四顾就近找藏之处,看到十数丈外,那里有一堆用作日后堆砌假山的乱石。 忍住钻疼痛,奋力蹒跚向着石堆奔去,也不知己能否在曹宦看到之前躲起来。就在这,子一轻,若升腾而,落入一双坚实臂膀,竟是被人一把抱起,迅速转到了那堆乱石之后。 仰起面,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裴萧元来了,将抱到这里藏。 一惊呆,人在他怀,失了反应。 堪堪才藏好,几乎同一刻,曹宦领着宫监便从树丛后转出来,奔到近前。 “来人!将这两个胆敢白日行凶的刺客抓起来——” 曹宦脸色铁青,高声呼喝,话音落下,忽然看清打斗的两个人竟是狼庭王子阿史那和西平郡王府子,一顿,急忙改口:“王子!子!快住手!此地皇宫,不可造次!” 承平和宇峙各见血,早就凶性大发,充耳未闻,拳拳到肉。 “砰”的一声,又一株树断折倒地。 曹宦焦急不,立刻命跟的宫监宫卫将二人分开。众人围,又忌惮他二人势若疯虎,一不敢靠近。 絮雨也被石堆前所发出的那又一道树木倒地之声惊醒,过魂来,也不知是片刻前太过紧张还是怎的,陡然砰砰狂跳了起来。 此裴萧元将轻轻放坐在地的一块平石,俯首靠近耳低声吩咐:“待这里别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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