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山洞中, 几人正安静地蛰伏,悄无声息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天边阴云翻涌,雷声隐隐乍响, 冷风时起吹得草木沙沙作响。 距离他们逃出留安城,已经过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 他们遭受了六次攻击, 受了数不尽的伤, 一路有惊无险跑到这里。 而现在,那个元婴期的高手依旧埋伏在附近, 随时等待他们露出马脚然后一网打尽。 “轰隆” 闪电照亮云层,滚滚惊雷劈落旷野,刹那之间门, 万千雨滴如同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洒下。 湍急的暴雨冲刷着大地,原本屈膝而坐的姜翎猛地扭头,直起身子形成半蹲的姿势,锐利的目光穿透藤蔓,一眨不眨望向洞外。 不需要一句话,所有人都调整状态蓄势待发,连呼吸都竭力放轻。 他们知道,那个人, 要来了。 时间门仿佛静止, 粘稠的空气之中,只有雨声一刻不停地传来。 寒意攀附着冷风灌入山洞,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缕压抑却令人战栗的威压。 下一刻,不待对方出招, 三口仙剑已一齐飞出山洞 “怎么,还想跑”洞外的女子冷笑出声,元婴期的威压毫不掩饰倾泻而出。 一抹红衣自天而降,姜翎手持仙剑,迎面向她斩去,其余三人则分散往不同的方向。 女子长袖一甩便抵消了滚滚剑气,阴郁的脸上满是杀气。 “别着急,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姜翎退至对面,身体在高境界的威压下,不自觉微微颤抖。 暴雨倾盆而至,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 女子的身影倏然闪现,抬掌就是数十发攻击,招招致命。姜翎咬紧牙关拼命抵挡,浑身经脉剧痛无比。 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搏斗。仿佛野兔对上雄狮,在双方打照面的一瞬间门,就已决定胜负。 “砰” 女子一掌挥出,携带排山倒海之力,掌风强劲无匹,连周围雨滴都纷纷避让。 “唔” 姜翎如风中落叶般向后飞去,重重砸落在地,泥泞的地面,眨眼间门多出一个深坑。 女子不屑地收回目光,元神顷刻散发方圆数里之远,轻易确定了剩下几人的位置,旋即便欲转身离开。 然而那泥坑之中,却传来轻微的响动。一只脏污的手掌猛地举起,紧紧攀住了地表的石土。 女子倏然回头:“你竟然还能动” 在嘶哑的喘息之中,姜翎费力直起身子,摇晃着走出泥坑,再度举起仙剑。 “我不仅能动” 狰狞的雷电滚过苍穹,在忽明忽暗的白光之中,那双碧绿的眼眸,闪现出惊人的明亮。 锋利的长剑高举至头顶,在斩落的一瞬,汹涌的灵力和炸裂的雷声一同迸发,混淆了少女切齿的吼声 “还能打爆你的狗头” 苍冥剑诀,第十六式,点苍天 山崩海啸似的剑气自空中席卷而过,将无数雨滴斩得飞溅四散。 无比丰沛的灵力向前冲去,如同天地间门的灵气都汇聚于剑之一端,在震耳欲聋的怒吼中发出这前所未有的一击 女子骤然睁大双眸,身体急速撤退数十丈。可纵然她有元婴期的本领,也逃不过这仿佛要毁天灭地的一招。 灵力凝聚如蛟龙,在空中游走肆虐。她惊恐地想要逃离,却只看到白光骤然膨胀,巨龙猛地张开大嘴,无情地将她吞噬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霹雳,暴雨穿越万丈高空,仿佛带着滔天怒火,要将这大地砸出无数个洞。 脏湿的地面之上,红色的身影依旧挺拔,身穿藏青袍子的女子却吐血倒地,衣衫破损,遍体鳞伤。 姜翎踉跄走到她身旁,剑尖往衣领处一挑,胸口上黑色的图案便跃入眼帘。 冰冷的黑焰如期燃烧,姜翎颤抖着捂住胸口,蹙眉吐出一大口血。可那被雨水泡得惨白的脸上,竟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终于彻底明白,无论是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还是个逍遥快活的剑灵,都并非她真正的愿望。她心中所想,其实从来只有一个。 像一名战士一样去战斗。 远处的天空传来呼喊声,她眯着眼睛仰起头,听到夏且歌高声的欢呼,看见莫齐轩微笑的面庞,以及宁昊炎不苟言笑的脸上真挚的赞赏之意。 是啊,她赢了,他们赢了。 三天前,石洞中。 好不容易逃脱魔掌的四人围成一圈,看着莫齐轩掏出地图摊在地面。 “这是地脉的走向。”他拿手指在图上比划,“这是两个脉眼,曾经被开采枯竭,但历经数十年,已经恢复了不少。” 说着,抬眼环视众人“我有一个办法利用聚灵阵,将地脉之力汇聚到一个人身上,发出致命一击打败苍焰教的人。她只有元婴期,我们胜算很大。” 姜翎说“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是吗” “是。”莫齐轩说,“以我们的修为,光是启动一次聚灵阵,就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门。倘若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 宁昊炎说“我会铺设阵法,可以帮忙。” 夏且歌说“赌一把吧,城里的百姓还等着我的药方呢。” 莫齐轩微微一笑“那好,我和宁兄去榨取地脉之力布置阵法,夏且歌,你来当阵眼。” 夏且歌诧异道“可是我” “听我说完。”莫齐轩说,“我会把泰阿剑给你,到时候,你就把所有灵力都汇聚于剑上,并借此传送给姜翎。” 夏且歌一愣“所以真正和那家伙对上的人是姜翎” 莫齐轩说“她的修为最高。阿翎,有问题吗” 姜翎犹豫了一下,最终深吸一口气“没问题。” “等等。”夏且歌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泰阿剑可以把阵眼的灵力传送给姜翎那不是你的本命仙剑吗” 莫齐轩顿了顿,说“我们是道侣。” 姜翎“他说得对。” 夏且歌恍然大悟“我就说你们是一对,之前还不承认” “好了。”姜翎尴尬地打断她,“继续完善计划吧。” “哦哦。”夏且歌见她神色担忧,不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去打爆那个家伙的狗头” 莫齐轩也说“你尽管做就好,就算输了,地脉之力也足够保住你的性命。” “好。”姜翎低声应下。 而现在,她果然做到了。 暴雨仍在继续,咆哮的雷电,时不时照亮阴沉的天空。 姜翎收回剑,发出轻声的喟叹,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女子的身体很快被黑火燃烧殆尽,莫齐轩等人飞奔着落到她身边。 她转头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莫齐轩说“去找曲临冬。” 他眺望远处的城池,声音格外沉静“上次高澹见到曲知春没有任何反应,那些人看重的灵根,应该就在曲临冬身上。趁他们的计划还没开始,先把人带走,然后去找高澹” “他把地图给我们,是早就猜到今天这一出了吗”夏且歌问。 莫齐轩说“应该说,正是他的提醒,才能让我们抢先逃出城,并成功击败追兵。所以我想,他应该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而那些毁了他灵根的该死之人或许马上,就能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莫齐轩不禁攥紧手掌,幽深的双眸锐利如刀。 忽然地,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腕,他侧过头,见到了姜翎清澈的眼眸。 “我们赶快走吧。”她说。 心中暴虐的杀意瞬间门平息,他低声说“好,即刻回城” 于是三口仙剑,再一次冲着留安城飞去,径直落到城西之中。 夏且歌这几天飞来飞去,恐高症非但没好反而更加严重,只见她面如菜色,哆嗦着走下飞剑,几乎要吐出来。 但因为顾念着曲知春,所以脚步丝毫没有停歇,咬牙冲在前面,沿着熟悉的街道一路飞奔。 “知春,你” 可她话才喊到一半,脸上的表情就骤然凝固。 在她身后,姜翎的呼吸也随之屏住。 因为在破败散架的木屋之上,她望见了一个少年。 瘦弱病态,衣着破烂,有着一张和曲临冬一模一样的脸。但姜翎知道,那不是他。 透过重重雨幕,“曲临冬”看到他们,然后笑了起来。 他笑着说“真抱歉,你们来晚了。” 夏且歌抬脚就要冲过去,却被姜翎死死拽住。 她大吼道:“曲知春呢” “死了啊。”曲临冬的语气轻描淡写,“其实我本来没想杀她的,谁让她非拦着不让我离开,求我放过你们。如果你们早回来一会,说不定还能救她。” 夏且歌浑身血液逆流,连声音都愤怒到战栗“你把她杀了” “是啊。”曲临冬挑起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尸体么好像被野狗拖走了。” 他望着几人难看到极点的脸,轻笑出声“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你们的馈赠,毕竟这具身体可是城里唯一能找到的天灵根,实在美味之极。” “混蛋,我杀了你” 曲临冬置若罔闻,自顾自抬起胳膊,看着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他轻轻地“啧”了一声。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他还没完全融合,恐怕不一定能把人全都杀光。 他叹道“算了,就不陪你们闲聊了。” 说话之间门,已然倒退着飞掠至高空,含笑的声音幽幽传来。 “再会,各位。好戏才刚刚开始。” “轰隆” 惊雷滚过天际,泰阿剑迸发出强烈的金光,汹涌地冲向前方 可什么也没有留下。 曲临冬早就逃得无影无踪,莫齐轩五脏六腑如被火烧,鹰隼般的双眸溢满杀气。 “快去找人”姜翎喊道。 不待他们回答,她就已经转身沿着街道跑去。 暴雨之中,小巷里满是脏污,泥泞的地面横满一具具尸骨。 她找啊找,终于在昏暗的巷口,见到了一串断裂的珊瑚项链。 “在这里”她扭头嘶声大喊,然后赶忙跑进巷子里。 曲临冬口中的野狗没有出现,一点点映入眼帘的,只有女孩破碎的身躯。 像是被铁锤击中般,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脚步沉重到完全无法动弹。 夏且歌从巷口一步步走近,蹲下身看着女孩惨不忍睹的面庞,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姜翎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宁昊炎弯下腰,默默为她披上外袍。 夏且歌轻柔地扶住她的肩背,将她抱入怀中,任由血污染脏自己的衣裳。 她抱着这具过分瘦弱的身躯站起,缓缓向外走去。 忽然间门,女孩原本虚握的手掌无力垂下,啪嗒一声,一个圆形的东西坠落在地,滚到三尺外。 姜翎顺着声音低头去瞧,蓦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看向莫齐轩。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他的表情在一瞬间门僵住,脸色格外苍白。良久之后,他缓缓俯身,伸手够住那样东西,紧紧攥在了手心。 这是一枚,女孩始终没来得及送出的铜钱。 一时间门,所有人都望向了他,静默无言。 半晌,他哑声说“先找地方,安葬了吧。” 他们最终挖了个临时的坟墓,将她葬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等待事情结束后再送她去和父母团聚。 大雨不知不觉间门停歇,几人站在墓碑前,形容肃穆,眼里皆是哀痛。 也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横亘在面前的,究竟是多么可怕的敌人。 莫齐轩低垂眼眸,盯着简陋的坟墓,捏紧了掌心的铜钱。 冰凉的铜板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如热油般滚烫,几乎要将他的心脏烫出一个洞来。 暮风吹落枝叶上的雨珠,黯淡的苍穹,渐渐透出光亮,凄艳的日光撕裂黑云,自天外洒落人间门,打在了少年硬挺的半边肩膀上。 姜翎无声望向他,宁昊炎也侧首注视,夏且歌张了张口,试图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僵冷的气氛。 “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莫齐轩的声音低沉沙哑,“是我的错。” 他把铜钱收到怀里,静静地想。 又一次,没能来得及。 他以为能把桂花糕喂到母亲口中,他以为能把解药送到曲知春手里。 可他什么也没做到。 下一刻,他忽地转身,大步朝着远方走去。 姜翎毫不犹豫地跟上,轻声问“我们要去哪” 莫齐轩抬眼,望向城池深处的高楼。那双布满暗沉血丝的眸子里,分明酝酿着森冷的怒火。 “城主府” 此时的城主府外,早已不复原本的宁静。 密密麻麻的官兵和百姓围成一个大圈,正中央零星站着几个人,众矢之的毫无疑问是大家口中的邪僧高澹。 苍焰教的分舵主厉声斥责:“高澹,你作恶多端,祸害百姓,还不快认罪伏法” 留安城的城主也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好心留你在此做客,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犯下此等弥天大罪” 他们声势浩大,气势汹汹,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然而在高澹身旁,却仅仅站了一位极年轻的男子。 他微抬下巴,不卑不亢地回应“你们要抓人,也要讲究证据难道能仗着人多势众,就把无辜者绳之以网吗天理何在律法何在” “柏兴安你一个万象神宗的弟子,为何要替这个邪僧说话” “沈城主,你想错了,我不替任何人说话,只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做派倘若你们能拿出他害人的证据,我二话不说即刻撤离,并自请去督察院受罚” “黄口小儿,休得无理事关重大,岂容你捣乱的份” 几人一言不合再度争吵起来,高澹却是气定神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面红耳赤进行争论,竟没有一句辩解,反而半阖着眸露出一个微微的哂笑。 直片刻后,半空中迎面飞来几道剑影,他的瞳光才轻轻一动,仰头望向天空。 沈正忧还在扯着嗓子大喊“什么证据这些尸体,难道还不够证据确凿” 话音未落,一抹红衣倏然跃下飞剑,有什么东西被径直甩向人群中央,随之响起的是少女空灵冷淡的嗓音 “你们要证据,这就是证据。不过不是用来指认他,而是指认你们” 高澹一挥衣袖,将抛落的灵简收入自己手中,注入一缕灵力。 灵简之上,赫然投放出一段影像 身穿藏青袍子的人躺倒在地,雪白的剑尖挑开衣襟,露出肌肤上印着的古怪图案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崎岖的鬼脸状似骷髅。 再一转眼,画面中黑火燃起,将整具身躯烧得只剩灰烬。 现场鸦雀无声,沈正忧骤然色变。 高澹掸了掸灵简上的灰尘,微微一笑“几位,难道要我说明,这图案和火焰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沈正忧强自辩解“你们、你们以为伪造一段录像就能” 高澹大笑起来“这些天你们一直在监视我,也在监视这几位小友,我们之间门究竟有没有瓜葛,恐怕你是在清楚不过。” 他的语气迅速转冷“伪造可笑至极恐怕他们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沈正忧啊沈正忧,如果我把这条证据上报给督察台,你猜会怎样” 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孔,他的笑容越发幽冷“会让你生不如死,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然而,眼看场面要被镇住,围观的百姓中忽然传来喧哗。 “杀死邪僧,救我家园” “残害无辜,按律当诛” 一开始是几个人,后来是整个人群,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群情激愤要讨伐凶手。 “杀杀杀” 高澹望着这一切,不再说话,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意外,平淡地嗤笑一声。 沈正忧松了口气,露出诡异的笑脸“你看,就算你再怎么狡猾,可老百姓的眼睛却是雪亮的” 他回头大吼“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沈正忧”高澹沉声道,“你们两个也不过是合体下品和化神巅峰,如果我想反抗,今天谁都别想好过” 沈正忧神情瞬间门扭曲“高澹,你敢在这动手,督察台不会放过你的” 高澹闻言却是一笑,嘲弄而傲慢“你觉得我会怕吗” “”沈正忧的额角滴下冷汗,他当然清楚,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疯子。 高澹收回凌厉的目光,淡淡地说“给我一天时间门。” 沈正忧怔住“什么” 高澹说“我问心无愧,也有信心能找到幕后主使,所以给我一天时间门,我负责去抓住他。而你呢,你敢吗” 沈正忧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跟苍焰教的人对视一眼后,最终一咬牙关。 “好”他恨声道,“那就给你一天时间门” 他阴恻恻地说“如果一天后,你还是没办法给我一个交代” 高澹无所谓地道“那我就任你处置。” 沈正忧深吸一口气“但你不能离开城主府” “自然。”高澹伸手指向人群,“把他们留下,我会把办法交代清楚。” 他手指的方向,赫然就是姜翎他们。 沈正忧一再审视,确保他们最高只有金丹期,这才说“好,谅你也使不出什么花招” “把人都给我带进府里,关到一个房间门,谁也不准打扰”他回头吩咐。 姜翎靠近莫齐轩,低低地问“要跟他们走吗” “走。”莫齐轩的脸色依然阴沉,“绝不能放过那些家伙” 姜翎回头看向夏且歌和宁昊炎,两人均是点头,神情同样沉重,宛若上弦之箭,蓄势待发。 最终,他们和高澹被关进同一个屋子,正式面对这位合体期的强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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