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一战后, 两人都有些累。 谢征将断裂的木剑捡回来,又想到遗失在落月潭中的发带, 不免叹息这么下去, 连衣服都要没得穿。 这个月弟子舍和膳房的灵石还得缴,入不敷出,看来, 是时候去善功堂找样事情做了。 望了望天色,他毫无睡意, 回眸瞥见傅偏楼也精神奕奕地, 干脆牵着人,顺道溜去了膳房。 夜阑人静,膳房空无一人, 入道后, 谢征的眼力变好许多, 不用点灯,借着月光便能看清。 哪怕不常来,谢征依旧轻车熟路地在后厨找着了豆缸。 他舀出两勺投入锅中, 准备熬一碗红豆汤。 “外门这儿倒有意思,还能自己动手。”傅偏楼倚在门口四处张望,“你是不知道,在内门, 只会送什么山上长的灵果来,味道还可以,但也遭不住天天吃啊。” 谢征随口道“修道者脱离凡俗,讲求六根不染,入口多有忌讳,大抵是顾虑这点。” 这些还是琼光和他说的, 不过下一句就是“这罪孽由我替诸位消受”,谈论起吃喝来,百无禁忌。 傅偏楼不禁咋舌“顾虑这顾虑那的,修个仙反而把自己框住了,算什么” 他又想到清云宗,不屑极了“该框的地方放纵,不该框的处处在意,求道求得可真本末倒置。” 谢征不予置评,只道“勿失勿忘,做好你便可。” 分开未见的一个月里所积累的生疏和不安,随着炭火哔剥和炖煮的水声,以及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不知不觉,渐渐消融。 待红豆汤煮好,傅偏楼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喝得眉眼弯弯,瞧上去心满意足。 谢征没什么胃口,坐在对桌轻抚断剑,一会儿盯着傅偏楼看,一会儿又垂眸想着心事。 片刻后,忽而问道“拿血炼丹,你是从哪儿学来的邪招” “你不知道”傅偏楼愣了一下,“拿到药时反应那般快,我还以为书上写了呢。” “血腥味掩不住,你还遮遮掩掩的,必然有鬼。”谢征蹙眉,“究竟怎么一回事你又想起前世的事情了” “一点点,不多。”搁下碗,傅偏楼勾起一缕发丝,在指尖转了转,轻笑一声,“谢征,你很担心么” “少蒙混过关。” 谢征问,“除此以外,还有哪里不对” 傅偏楼犹豫一瞬,还是将魔的问题咽了下去。 反正只能当个苍蝇在耳边吵吵嚷嚷,他想,何必说出来,让谢征徒增烦扰 “没有。”他摇摇头,“只不过,大抵日后,会慢慢想起更多的东西。” 见谢征面色发沉,他一面不由自主地窃喜,一面又为这诡异的高兴感到愧疚,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多想起些,就少走些弯路。” 不过一点令人不快的东西,他尚且能分清何为当下,何为过去。 傅偏楼表现得潇洒,谢征却记起那莫名上涨的黑化值,望进少年清澈的右眼,深觉不安。 和傅偏楼相处久了,他实在难以将这个少年意气的孩子看成原著中阴鸷疯狂的boss,可又不得不承认,傅偏楼的性格中的确有偏执的一面。 记忆和认知,是塑造一个人的基础。 倘若想起从前的一切,对面的人会否变成他不认识的模样 到那时候傅偏楼,还是眼前能因一碗红豆汤展眉的傅偏楼吗 谢征不愿细想。 多思无益,他所能做的,只有尽量避免那种未来。 吃饱喝足,傅偏楼不肯回内峰去,非要在小小一间的弟子舍里过夜。 谢征已慢慢习惯用打坐替代休息了,本没有躺下睡觉的打算,但看他执意留下,也不多推拒。 算了,张弛有度,偶尔歇歇也有必要。 更何况今晚,他稍稍有些倦了。 沐浴过后,和衣躺上床,傅偏楼自觉滚到里边,从薄毯中探出头,满身温暖的水汽。 他的发还有些潮,和从前一样没耐心擦。 谢征伸手过去,五指插入那流水般倾泻的乌瀑之中,用灵力沥干了。 惬意地眯起眼,傅偏楼咕哝道“你这边好冷。” “嫌冷便回内峰去。”谢征不为所动,“外峰没有冬暖夏凉的阵法。” “那边也冷,”傅偏楼哼道,“冷清的冷。我不喜欢。” 没理会他的贫嘴,谢征握住他的肩,不言不语把人从被窝里扯出来,捋高衣袖。 入目便是纵横交错的伤疤,两边都有,比在竹林时的一瞥要清楚许多,虽已结痂,但依旧吓人。 不难想象,当时下了多重的手。 抬眼,傅偏楼心虚地低下头,谢征没有斥责,仅淡淡出声“不疼” “”不敢看他脸色,傅偏楼小声道,“有一点吧。” “不是一直说怕疼何苦折腾。” 谢征原以为自己会生气,然而真正看见时,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无奈。 和因考虑不够周全而起的懊恼。 若他多放些心思在傅偏楼身上,早点察觉对方的不安,是不是就能少遭这罪 没有意想之中的挨训,傅偏楼呆了一呆,发觉近在咫尺的面容上,居然流露出一丝涩然,不免真心后悔起来。 “怕疼是怕疼”他妄图抹平谢征的眉心,手指按在那条惹人瞩目的红鱼上,讷讷道,“不过也就疼一会儿。我更怕” 怕被丢下,怕不再管他。 真蠢。他暗暗嘲弄,怎么想都明白,谢征怎么会不管他 之前是说了结束,可不也说了,“会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实在患得患失太过了。 “我错了”独处一室,傅偏楼早摘下了蒙眼的白绫,翻出药膏,一双异瞳湿漉漉地求饶,“下次不会了,别在意。看,我也不傻,拿了药的,清热止痛,没多难捱。” 见人不说话,又连连唤道“谢征谢清规你理理我啊。” 谢征握住他的手腕,给伤口涂药,嗓音发沉,“傅偏楼,别总不当回事。” “想他人爱惜你,你得先爱惜你自己。” “”傅偏楼顿住,半晌,才笑了笑,“头一回有人这么教我。” “谢征,你知道吗。”他突然语气飘忽,“那些任务者,他们的爱惜和关心很难要。想要的话,就得付出十倍百倍才能得到,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事事奉人为先我习惯如此了。” 对从前发生过的事情,他们向来心照不宣地避过。 那是傅偏楼的私事,想来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也与谢征的谋划无关,故而他从不强求傅偏楼说给他听。 乍然听闻,不禁蹙眉。 “你跟他们不太一样,我既高兴,又有点害怕。”傅偏楼说着,看药涂完,收回胳膊翻了个身,将温度冰凉的脊背贴上来,“不过我一想到,其实我根本打不过你,就又不那么害怕了。” 谢征默然。 “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笑了笑,“但要是你觉得不好,会像今晚一样揍我吧” “会。”谢征颔首,“揍到你清醒。” “那,”傅偏楼声音模糊,“那你得一直当我的师兄。” “自然。”揉了把他的头发,谢征也躺下身,闭眼道,“你尽管修你的道,追得上我再说。” “睡吧,师弟。” 话既然放下,谢征更不会囿于现状。 靠系统空间修行,虽然作弊,但积分浓度逐渐降低,往后还不清楚能不能赶得上傅偏楼。 他向来居安思危,打上了原著的主意。 说到底,修行效率还是和灵根挂钩,他不愿用傅偏楼的血药,便需从天地灵物下手。 有这般作用的,普天之下,只有可遇不可求的洗灵果。 而问道中,差不多就在近时,蔚凤出宗历练,恰巧得到一株洗灵果。 这东西珍惜无比,于他却没什么用处,到手后,被他当作生辰礼物,赠予了从小将他带大的小师叔宣明聆。 宣明聆乃水火木三灵根,服下后,洗去了木行,水火相冲,反而没比之前好多少。 既然如此,也是浪费,谢征决定欣然笑纳。 盘算好,第二日一早,他便去往善功堂,接下了泱泱挂牌中,无人问津、后被想要下山的蔚凤随手拿走的斩妖任务。 “谢师弟,你真要下山”琼光跟在他身后,纠结劝道,“赚取灵石方法有许多,还是再修炼些时日,待修为稳固,除妖也不迟啊。” “更何况”扫了眼任务牌,琼光牙都疼了,这不是几年来都扔在角落里长草的东西吗 凡人渔民早年上山挂的牌子,描述也不清不楚的,说是赖以谋生的湖域忽然起雾,不论怎么走都会绕回来,跟鬼打墙似的。 又邪门,又没多少油水,给的是凡间的银钱,折算下来也就几块灵石。 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妖怪作祟,很可能白跑一趟,路费都补不齐吧 真亏谢师弟能把它挑出来 “王师兄放心,我有分寸,去长长见识罢了。” 琼光看他坚持,也不好说什么,犹疑道“不然我跟你一道去” 他总归是在仙山带了十几年、接过不少牌子的师兄,有点经验。 让谢征一介刚入道不久的师弟独自上路,实在于心有愧。 “不必了,谢过师兄。”谢征摇摇头,佯装苦涩,“其实也不瞒你,我这趟下山,不过是想散散心。” “这样啊”琼光猜测他果然还是介意和表弟的差距,叹口气,拍拍他的肩,宽慰道,“人生无常,看开点。” “对了,你要下山的话,还没有趁手灵器吧。”忽然记起,琼光一锤脑袋,“太久远,我差点都给忘了” 谢征露出一丝疑惑。 “是这样,我们问剑谷的外门,有一位先生” 姓宣,名明聆,道号舒望。 “每有弟子下山,都可从他那儿请一样灵器。”琼光兴冲冲道,“师弟你还未取过,正巧能去,也算有个傍身” 宣明聆 谢征轻轻挑眉,这不巧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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