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泠看船长向大副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大副重新站在船舵旁,两手庄严地放在舵上,表情虔诚。紧接着, 他转动了船舵, 船边伸出两把巨大的桨,一下下推开波浪, 船又重新动了起来。 这动作让甲板上水手们好像重新看到了希望,一个个盯着那不远处安静的布达尼亚岛。 只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船大约行驶了十分钟后, 布达尼亚岛的轮廓也并没有近一分。 水手们面色灰白,知道这艘船还没有离开迷障,于是离栏杆的位置更远了。 生怕水里再次出现什么东西。 亚索忽然怯生生地开口“我说,有人看见马林了吗” 船员们纷纷四向看去。 “马林,昨天不是值夜班吗,这会儿应该在休息吧” “不”忽然又有人开口,“马林昨天不舒服, 要和我换。昨天是我值的夜班。” 船长面色阴沉“去找。” 终于得到了一个理所应当可以回到船舱里的机会, 船员们抢着去找, 但船长只派去了两个人,一个是帮马林值夜班的船员,还有一个是得力助手安东尼。 看着他们俩能进去稍微躲躲,其他船员都露出艳羡的目光。 就在这时, 忽然又有人想起“副船长, 和他的助手也没下来。” 船长挥挥手“做好你们自己的事。” 没人敢说话了,但所有人都有点不忿。 或许副船长的身份在他们之上,可那个助手又是什么东西 二楼的船舱里, 司谛坐在窗边。 副船长的休息室十分宽敞整洁,窗边放着一把木桌子和椅子,光滑发亮,看起来就是好东西。司谛在窗口看着甲板上的水手,对黑桃说“你下去吧。” 黑桃“可是” 司谛的手在桌面上点了点,这是他不耐烦的时候一贯会做的动作“去就行了。比起被海怪杀死,同僚间微妙的明争暗斗更加害人。” 黑桃点点头“是。” 说完,他就下去了。 而这时候,司谛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份羊皮卷。 这张羊皮卷看上去已经跟船很久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年代开始就被遗忘在这个抽屉里。 司谛将羊皮卷展开,看到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的路线和图案。 在高处,他将此时船与岛的位置与图上对应起来。 黑桃站上甲板,其他水手并不打招呼,而是冷哼了一声。 黑桃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好像懂了刚刚会长说的话。 “快来”船舱里忽然传来叫声。 是安东尼的声音,十分焦急。 话音刚落,另一名刚刚去找的水手就背着马林出来了。 马林似乎在沉睡,亦或是昏迷。只见他肩胛骨的位置上有一道大约二十厘米长的伤口,半边衣服都浸在血液里。 他因失血过多而暂时无法醒来,但好在伤口还不致命,否则一晚上没人发现,恐怕早就死了。 见状,立刻有人去叫赫尔曼来。 船长的脸色十分阴沉,马林肩膀上的伤口显然是人为的,在这广阔无边的海洋上,动手的只可能是自己人。 “船长,要不要”安东尼的话还没说完,船长摆摆手,上前检查。 马林的脸色苍白,像是身体里大部分的血液都从伤口处流走了。 披着脏兮兮白大褂的赫尔曼到来,所有人都自觉为他让出了一个位置。 “刀伤,还好不太深,我去拿药”赫尔曼检查得很快,说完,转身就要回房间。 “站住。”船长十分不相信,“你这就看好了” “不相信我的本事,就别把我留船上。”老头干瘪的嘴唇一张,忽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快点吧,他就剩半口气了。” 没人再拦他。 血腥味蔓延在甲板上,令众人没有吃饭的肠胃翻江倒海,比晕船还难受,紧接着,是燕青忽然察觉到了周围有异,她大叫一声“跑” 下一秒,一条紫黑色的巨大触手出现,以众人无法察觉的速度卷上了马林,和让马林靠着自己半边身体的船员。 几乎是一瞬间,两个人便被缠得死死的。 “啊”意识到是海怪出现了,水手们一边尖叫着一边往后躲。 马林和那个船员被裹挟着,一下子就被带入了水中,怪物攻击的时候可不会在乎猎物的感受,两名船员被卷下海的时候,马林的头卡在了栏杆的间隙中,怪物扯不动,后来干脆一发力,拽着马林的身体,生生将身体拽得从头上脱离。 颈动脉的血喷泉一样喷出来,甲板上顿时一片触目的血色。 马林那只可怜的头还卡在栏杆的空隙里。大家这才发现,刚刚马林似乎被这巨大的痛苦给弄醒了,脱离了昏迷的状态,所以那只头上,两只眼睛圆睁着,俨然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这太残忍,甲板上的水手们吓疯了,惊叫着往后逃窜,直到背部已经撞上了身后的栏杆。 疏泠意识到了什么,叫“别后退” 话音刚落,只见船员身后的海面上又直起一条丑陋的触手,直接卷住了最靠近自己的船员,然后,将他也拖下了船。 那船员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他的头撞到栏杆,“砰”的一声巨响,让人为之牙酸。 船两侧的异变几乎只相差一秒钟,如果不是怪物的移动速度够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怪物太大了,大到它的触手可以分散在船的两边。 也意味着,怪物的身体部分,此时正在虎视眈眈地盘踞在船的正下方,说不定,就一直挂在船的下面。 船员们也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僵直着往下看,只觉得自己脚下踩着的再也不是稳稳当当的木板,仿佛隔着实心木板也能看见怪物的深渊巨口,看见它盯着自己的血色瞳仁。 船上没有人敢动,没有人敢说话。 海风拂过,吹来浓烈的血腥。 船两侧的海面上,这才缓缓飘上来三具尸体。一具已经没了头,身体和其他两具一样被抽得一干二净。 而另一边最后被拖下去的可怜船员,脑袋几乎凹进去了半边,可见刚刚那一下在船上撞得有多厉害。 怪物饱餐过,海面又恢复了平静。他似乎碍于规则的限制,暂时偃旗息鼓。 怪物一天只会出现一次,并不意味着,它一次只会攻击一个人。 当大家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之后,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船员们抱着头蹲在甲板上,瞳仁剧烈颤抖。 赫尔曼刚刚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也听到了巨大的动静,所以一时缩在船舱里,现在看外面的巨响都平息了,才拿着一些止血和包扎伤口的东西走出来。 不过,这船上需要他包扎的伤员早就已经死了。 奥夫距离赫尔曼很近,看到他出来,愤怒地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凭什么可以躲在里面” 赫尔曼“我是进去拿药” “你根本就没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奥夫想挥拳向着赫尔曼的脸来一下,不过这愤怒更多源于他不满为什么自己不能躲进去。 “住手。”船长在此时开口,十分颓然,“就这样吧。” “船长”左拉也接话,“现在船旁边有这样的怪物,我们水手在外面承受被杀死的风险,为什么这个疯子可以安安心心地躲在船舱里” 船长恼怒极了,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是医生,你是船员,你们不待在甲板上,还想待在哪里” 听了这话,疏泠忽然悠悠地拨了一句“船长,副船长也一直没有下来呢。” 黑桃和燕青悚然一惊,纷纷看向疏泠。 这话提醒了其他的水手,一个个都看向二楼的房间。 “让他下来” “为什么船长都亲自出来了,他作为一个副船长,却还躲在上面” 二楼的舱室门被打开,司谛走了出来。他的面容依然是无懈可击的英俊,而且自带一身华贵的气度,站在高处往下凉凉地俯瞰一眼,就让一些义愤填膺的水手闭了嘴。 甚至让人觉得,他虽然只是一个副船长,但却比真正的船长还有威严。 见他出来了,船长有些挂不住面子“老弟,不然就下来吧” 司谛似乎没有听见,一点也不着急地走下楼梯,缓缓踱步过来。他的视线扫着在场众人,当然,最意味深长的一瞥则落在疏泠的身上。 唐凡往前走了一步。 司谛也看见了他,立刻在脑海中对应上了,他就是那个疏泠的跟班,上次在拍卖会的游戏里表现还挺不错的小子。 他路过船长,倒是看也不看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谁是你老弟。” 船长在这艘船上的威望和年龄,除了赫尔曼,他喊谁一句老弟都不为过。偏偏司谛这样说了,他却无法生气。 司谛并没有再往前走,他适时地站在地上那一滩尚未打扫干净的血迹前,停下了脚步。 “处理一下。”他说。 “走,我俩一起。”黑桃拉上一旁的安东尼。 安东尼有些不悦,他听船长的话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连一个副船长助手的话也要听了。 “鲜血的气味。”司谛来到栏杆边,他一点也不害怕,和卡在栏杆里的水手的头对视了两眼,表情平淡无波。 “你们还是尽快打扫干净吧。它能嗅到鲜血的气味。”司谛说完,穿着长靴的脚抬起,蹬在那卡着的头颅上,使了劲,将那头颅从栏杆上踹了下去。 “啪”的一声,头颅落入海中,溅起水花。 他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噤声了,一片安静中,黑桃和安东尼找了水桶和清洁工具过来。安东尼害怕,不敢去海边,是黑桃用绳子将桶放下去,然后打海水上来,冲洗地上的血液。 很快,混杂着血液的脏水就汩汩地流进了海里。只是鲜血实在太多,在甲板上留下了很难去除的深色印记。在司谛的眼神示意下,黑桃蹲在地上,扯下来自己身上的一片布料擦拭。 船长推了一把安东尼,让他也去。 安东尼十分不情愿,他身上穿着的可是为了这次上船,特意在港口服装店买的新衣服,要价不便宜,虽然经历了这么久船上生活,衣服早已经变得肮脏,他也不舍得直接撕下一块来擦地。 何况,这样半跪半蹲在地上擦血,做的事情哪里像一个一人之下的船长助理,简直和最低贱的仆人差不多。 两人在地上擦了很久,也无法把血迹完全擦除,司谛轻哼了一声,面露嫌弃地摇摇头,黑桃和安东尼都站了起来。 “下次记得及时处理。”司谛看起来就像一个患有强迫症的清洁狂。 “好的。”黑桃答应下来。 疏泠在一边看的饶有趣味,她偷偷问了一旁站着的燕青“你们会长在公会里也是这样” 燕青点点头“会长很认真。” 看黑桃听话的样子,疏泠觉得,应该让章茴去向这位帝国会长取取经。 不过,司谛的玩家等级毕竟是sss,很难让人不服。 “现在,各司其职,打渔,做饭,掌舵,值守。”司谛开始发号施令,“怪物不会再出现了。” 船员们虽然磨磨唧唧,但总归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特别是奥夫,此刻他觉得手里痒痒,只想打渔。 “那你”有人问。 “我就留在这里。”司谛直截了当。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布达尼亚岛,依然还在那个位置。 明明看起来已经很近了,但偏偏就像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一样,怎么都碰不到。 他一瞥燕青“跟着她们,去做饭。” 燕青撇撇嘴,遵从会长的指令离开了。 昨天奥夫打的那条大鱼还没有完全吃完,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鱼肉,用作今天的伙食。 大家一看那鱼肉,只觉得腹中开始咕咕直叫。 从昨天发现鱼肉有污染度开始,她们就已经没有再进食了。 而现在,鱼肉上的污染度数字已经到达了10。 即使这鱼肉是一直存放在厨房里的,污染度也在持续上升。 昨天不敢吃的东西,今天更不敢吃。 更加糟糕的是,大家发现船上为数不多的淡水,也开始显示了污染度的数值。 虽然数值很小,只有2。但是按照规律,这污染度一定也会持续升高。 他们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 薛荔沉默着给四人倒了一点水“喝吧。” “如果即使在船上也会导致污染度的提升,那么我们身上或许已经有污染度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既然薛荔都这样说,几个人也不矫情,喝下了自己的水,感觉干咳的喉咙被湿润过。 “淡水,只够今明这两天。”薛荔看着桶里的水位线。 锅里的东西煮好,水气组成了提示字样“受污染的鲣鱼熬成的鱼粥。污染度30。” 鲣鱼后面跟着的那个问号让人十分在意。 “看,和鱼粥比起来,淡水不过是小意思。”薛荔将鱼粥呈起来。 因为受到原料的限制,这次鱼粥的卖相并不太好,船员们也感到兴致缺缺。疏泠端了一杯水,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递给了唐凡。后者一看鱼粥上污染度30的提示,再看淡水上写着的1,二话不说,仰头喝了水。 “船上的食物和水都不多了吧”唐凡问。 他看得出来,今天鱼粥的分量少了一些。 疏泠点点头,唐凡叹了一口气,将杯子随手放在甲板的地面上“左拉和我说,船长的房间里还有其他的干粮。副船长那里估计也有。” “当然。不然司谛和黑桃都不用吃饭喝水的吗。”疏泠往二楼看了一眼。 这几天吃饭,都没见他们动筷子的。 “你知道为什么安东尼会代替左拉,成为船长的助手吗” 唐凡想了想“安东尼似乎有个重病的母亲,所以他很缺钱,也能干一些在左拉看来低声下气的事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疏泠的手正掂量着那枚银币。 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既然赫尔曼占卜的时候只收银币,那起码说明,这东西的价值不会太低。 如果将银币给安东尼,或许可以换得一些可用的情报。 吃完饭,安东尼刚刚放下碗,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唐凡朝自己走了过来。 “怎么了”安东尼问。 “我想知道那个传说的内容。”唐凡说,“银币给你。” 安东尼接过那枚银币,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将银币凑近阳光看了看。他看到了上面雕刻着的十分精巧的花卉图案。 银币虽然是通用货币,但上面的花卉各不相同,其中最为罕见的,就是这样一款雕刻着曼珠沙华样子的银币。 虽然银币的面值是100,但偶尔可以当1000使用。 一千面值的东西,已经可以为家里买上一个月的面包口粮了。 安东尼看了唐凡一眼,认为唐凡估计是不知道这银币的价值,才大咧咧地拿出来和自己交换情报。 于是一边将银币揣进自己的兜里,一边开口“如果是那些女船员们问我,我是不会告诉她们的,毕竟这和她们相关。” 唐凡暗想,果然和疏泠姐想的一样。 派自己过来和安东尼做交易是对的。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怎么相关” “布达尼亚岛上有一处宝藏。这个你知道的吧这处宝藏还没有被其他任何人发掘,但是据说,宝藏需要女性的献祭,所以这艘船上才会带上四名女船员。” “四名”唐凡按捺住内心的情绪,继续发问,“传说要求是四名吗” “这谁知道。”安东尼耸了耸肩,“毕竟宝藏还没有被开采,所以一切都只是传说而已。一般船上怎么会带上女船员,她们做力气活不如男人,偶尔遇上特殊周期还麻烦。” “可现在我们上不去岛啊。” “是啊。”提起这个,安东尼就面露遗憾,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如果上不去岛,那女人们的作用就没了。她们的处境会很危险。” 他捏着那枚银币“毕竟,如果船一直困在这里出不去,大家想着的就不是宝藏,而是活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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