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区。
永远是灰蒙蒙的天, 肉眼可见的粉尘,还有可怕的辐射。好像阳光天然的屏蔽了这片地区,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 那么应该就是这模样。
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
虽然也能看到一些建筑的雏形,也许在没有被荒废的时候,它也曾是个热闹的大都市?就跟芮平之前见到的那个科技城一样。那边的人享受着免费的医疗,免费的教育。
真是无忧无虑的日子。
谁想到,就在不到一千英里的地方, 有的人生活在地狱里。
人跟人真的很不一样。明明是在同一片天空下, 却像是两个世界,就像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
如今, 它们相交了。
一艘来着另一个世界的小型飞船带着另一个世界突兀的闯入了这里。
成为了这片天地唯一的颜色。
那是多么活泼的颜色啊。早已麻木的人们眼里好像也跟着染上了一点点色彩。
那些已经认命的灵魂,朝着这里攀爬,用手, 用脚,用他们所有可以利用的一切。哪怕他们可能已经在长时间辐射之下彻底丧失了“人”正常的模样。
一般人可不会长四只手,长三只眼睛。他们活得像是恐怖电影里的怪物。而他们的生活可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恐怖电影还要恐怖。
没人会喜欢这里。芮平更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她垂着头, 身上还穿着病服, 脸上透着苍白,瘦弱。
之前努力锻炼出来的肌肉早就还回去了, 只有身高还支零着, 于是就越显得瘦弱。
。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呢?
残破荒废的城区,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女,她穿着宽大的病服,倚靠在一艘像是被扔进卷筒洗衣机卷过的小型飞船。
而在她不远处,长着畸形的怪物正从黑暗的阴影里爬出来。
镜头定格在这一幕。
随后就是年轻人惊恐的尖叫, 镜头剧烈晃动。他们像是耗子一样疯狂尖叫,被那因为长时间辐射下生长的奇怪面容的人类吓得六神无主。
手里的摄像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这些年轻人的高分贝把刚从阴影里爬出来的家伙也给吓得够呛。于是大家都开始乱了自己的节奏,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奔。
这可真是个滑稽的一幕。至少不是芮平所想象的画面。
她努力选好的角度,摆了半天的pose,就这么浪费了。
芮平有那么点不高兴。
她现在很强大,可以肆无忌惮的那种强大。
她不用再东躲西藏,也不用担忧哪一天自己的小命就不在了。当然,她不怕死。她只是怕死得默默无名。就像她曾经看到的许多死得无头无尾的人一样。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苍白无力。
她是体验过的,那种怎么做都好像逃不脱的绝望。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在沦落到那般境地里去。
如今好不容易,她走出来了。广阔的世界在远方等待着她。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向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她想要报复,报复蒂丽斯,报复萨塔利。她要让他们一个个都忏悔自己过去的行为。
可是面前的一切,就好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难道要指望这些人去推翻蒂丽斯的统治吗?
做梦都要比这来得要更快一些。
丑陋的人和看起来正常的人相织在一起,在一片混乱当中,芮平的思维飘向外面的世界,她觉得自己即好像无所不能又好像仍旧什么都做不到。
也不知是谁慌乱的跑到了发呆的芮平身边。她侧过头,看到一张哭泣的脸。
也许长得还不错,但是因为表情损坏了颜值。他伸出手想要扯住她:“愣在这里做什么,快跑!”
可能是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真切,那种极富感染力的情绪从指尖传到她的身上。在已经贫瘠的空间里开起了花朵。
她忽然张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时候,你还问这个干什么?”他着急的顾不得那么多,伸出手想要拽走她,然后发现拽不动,只能道:“琅东!快走!”
芮平点了点头,从刚刚一直保持不动的姿势变成站立。她说了一句:“琅东,是吗?我记住了。”
琅东瞪大眼睛,满满的不理解。芮平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要选择来“救”她。后来想想又算了。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想救就救了。
她像是想通了一个困扰她的问题。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背负仇恨活着并不是她本意。她也许这辈子都成为不了蒂丽斯那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但这没什么不好的。
芮平在心里面又重复了一遍。
这并没什么不好的。
她从琅东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这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很少在自己的脸上看到这么阴郁的样子。
所以就显得有些陌生。
她不应该是这样子。
芮平想。
她才一十?总之不应该是这样一副模样。她想起自己在军校的时候,那时候她刚刚从阴暗的角落里探出头来,对于那外头美好的一切心怀警惕,最终她大大方方的站在阳光下头。所有的一些都沐浴在光辉下。
她不应该走回头路。
路走偏了,那就重新调整方向。
芮平能感受到其他人的情绪。也许是因为她现在的精神力足够强大的原因。所有的一切在她的面前都是透明。她像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恶客,肆意妄为的读取他人的思维,甚至可以随她心意的……改变。
恐惧,绝望,不间断的负面情绪,通过精神力末梢传到她身上。
边缘区,就是一个最大的负面之源。
她之前从没有去认真的感受这些人的情绪,也没去看这些人的脸,对她来说,这些不过是即将毁灭的存在,自然也不需要花费精力去感受。
但是此刻,就像是琅东伸出手想要把她拉出他认为的绝境,这样没有必要的行为,戳中了芮平心中某个点——
这世上许多事情不都是没有必要且莫名其妙的吗?
只是因为没有必要就轻飘飘的坐视不管,与蒂丽斯等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诚然,蒂丽斯的存在确实让她有一时的迷茫,她表现出来另一种层次的强大,让芮平忍不住向往。她迫切的想要站到更高的位置,因为这样就不会再被人摆布。
她很希望自己能拥有拒绝的权利,至少不会再遇到像之前那般无能为力的场景。她想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吗?
是,又或者不是,她也许只是想要成为一个有办法的人。
比如,有人试图想要从她这里拿走什么。她不用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拿走而无能为力,她有能力去阻挡,又或者有办法去改变。
也并不是只有蒂丽斯那般才行。芮平想,自己见过的人还太少了。
也许……她需要一些朋友。
她的目光投在琅东的身上,并不非得一定是很优秀的人。普通的,有着许多小毛病的人,能让她慢慢找回自己。
·
琅东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觉得。那些怪物……不,女孩说他们其实是跟他们一样的人。
这比怪物还要让人觉得可怕。
女孩用一种悲天悯人目光看着那些怪物。原谅他这个形容,他真的从女孩的眼里看到了同情和怜悯——正常人不应该是恐惧和嫌恶吗?
也许女孩是一个同情心过分泛滥的好人?
但是好人会把机械兵团撕成一团废铁吗?可能是他有些落伍了,不太了解如今好人的定义。
他知道她的能力,否则当时他不会朝她靠近,但是他想她能轻易的对付那些机械,却不确定她能不能这么轻松的对抗这些……丑陋的怪物。
那些“人”长得简直能让人做噩梦。哪怕现在他们安静了。但是仍旧让人看一眼就恶心作呕的程度。
辐射,对了,女孩说这是因为辐射的缘故,天啦,这里有辐射!他没有带防辐射的装备,他不会……不,应该已经是被染上了。
想到自己以后会变成那怪物的样子,琅东觉得自己未来都惨淡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调转回时间,把一开始兴奋上头想要搞个大新闻的自己一巴掌打醒。
这个代价真的太大了。
他有点想死,但是又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于是沮丧了一会儿,在看到那些怪物用垂涎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女孩又靠近了一些。
女孩也许注意到了,也许没注意,她好像顿了一下,但并没有真的扭头看向他。
讲真,琅东真的觉得,待在女孩的身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虽然她看起来好像很虚弱,但是……
不管了,命最重要。
琅东心安理得的龟缩在芮平的身后,像是一只小尾巴。
·
芮平很轻易的就让这场荒诞的打斗结束了。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那些在边缘区徘徊的幽灵就匍匐在地面,他们已经很虚弱了,随时会成为一具尸体,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发烂发臭。
是啊,能被尖叫声吓到的家伙,怎么看都跟凶狠恶毒沾不上边。但是人的命运就是这般的奇妙。
怪谁呢?谁也怪不到,也没有能力去怪。
真可怜。
这些在边缘区诞生的生命,是最最底层,他们连活下来都难,更别说接受教育,所以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群文盲。因为身体变异严重,也没人会把他们当人看。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靠吃同类的尸体吗?是啊,这里什么都不多,就死人最多了。
如果真有一种特产……芮平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就算是她也有些接受不了。
好在她的精神力可以省了那些沟通的功夫,否则想要让这些人听懂人话,意识到自己是人,而不是什么奇形怪状,可真的是太难了。
她忍不住又想到自己曾经在先锋队接的那个任务——那些奇形怪状……搞不好原先也是人。
幸亏她并没有吃什么东西,这真的是太倒胃口了。
她闭了闭眼,不让自己被那些情绪干扰。
先把自己要传达的意思通过精神力传达出去。
比如自己是无害的,你们安全了。由于受众的理解能力太差,智商也都有缺,她是把这种情绪印在了这些人的脑海里。
原本瑟瑟发抖的身躯平静下来。
然后那种负面的情绪平复下来,随后芮平感受到了新的回馈。
那是有别于死亡和恐惧。
是可以带来新生的,蓬勃的……希望。
芮平细细的感受,这些“人”在用他们的语言称呼她——
神明。
·
伟大的神明啊。
如果您听到了我的祈祷,那么请把我带离这里吧。
我愿意付出我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灵魂。
沉沦在地狱的生命日日夜夜的祈祷。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