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的天空, 白白的云。云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够触碰到。芮平站的这个位置,视野很好, 能够看到广阔,无边无际的世界。
这是个伸出去的天台, 她脚下就是大海、沙滩、树林、草地, 还有数不清的, 正在从远方迁徙而来的动物。
她靠在栏杆上,伸出手——
欢喜的脚步声很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 站在她的身后,看了一会儿,才道:“……大家都在讨论考核内容的事情。你怎么不去听?”
芮平仰起头,张开双手, 闭着眼睛,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没有说话。
于是欢喜也没有再问了。
阳光扑洒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把一切照得金光闪闪,好像遍地都撒上了金粉。芮平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染上了一层金边。欢喜站在那个角度看她, 忍不住怀疑她像是要张开翅膀飞走了一样。
然后芮平说道:“我在看……”
欢喜朝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水天一线, 确实是难得的美景。他见过成堆的垃圾山,见过奢华的摩天大楼,繁华的都市,但是却很少见到这样自然旷丽的美景。
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看海。
“看到那些在河边上的动物没有?”芮平睁开眼道。
欢喜垂头望过去。
“那就是未来的我们。”她说着, 放下了手,转身离开了这里。
【我好像稍微明白了战争的意义是什么了。】芮平对塔维斯道。
塔维斯看了看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芮平沉默的推开门。那里有无数的人在等待着她,等待着她做出最终的决定。
她必须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接下来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我今天会带着他们去打动物,也许明天就会带着他们去打别人。在未来,我还会带着他们打萨塔利,打一切试图挑衅,并侵占我们的利益的人。】
【其实对错并不重要对不对。因为我们只是一把刀。别人只想要这把刀是不是够锋利,能不能捅死敌人,而不会想着让自己的刀有自己的想法。】
塔维斯一直没有回应。
芮平于是就专心的投入到别人的问题当中,她条理分明,逻辑清晰,一件一件的安排下去。甚至没有再扭头问塔维斯一句,自己是否有哪里没有考虑到的地方。
她其实已经成长为一个较为成熟的领袖。
在某方面来说,她已经表现得非常出色了。她领导的队伍,上下一心。大家齐心协力,每个人都纯粹而又简单,热血又富有激情。
他们尊敬她,崇拜她,喜爱她。
她的意志就是这个队伍的意志。这一点,她做得非常好。她已经把自己的队伍凝聚起来,用很短的时间门内。
这已经具备了一把好刀的雏形了。
塔维斯没有跟芮平说,但是芮平自己发现了这一点。
其实考核任务,对于这个队伍来说。对于现在已经在各种训练挑战当中提升的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了已经。他们已经打磨出了基本的默契,别说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兽潮。
就是再翻一倍,他们也能顶住,不让一个多余的进来。
如果再发生之前在夜晚被鼠群袭击的事情。他们甚至可以做到零伤亡的击溃鼠群,不采用任何投机取巧的行动,就是正面交战。
芮平不下场都可以。
不只是她一个人,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锻炼出来了。他们懂得如何更好的跟旁人合作。在这短暂的集体训练的生涯当中,他们已经有了不错的默契。
不仅是自己单兵作战能力提升上来,整体的实力更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连现在这个时候,芮平基本只用提个大纲。然后自会有人去填充里面的内容。
从勘测地形,到基本了解战场环境,再到修缮作战营地,前面还会另外安排人手充做前哨,观测动物的迁徙情况,预测兽潮到来的具体时间门。
一项项的事情安排下去。
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他们已经学会如何给自己找事做。至于考核内容的积分奖励。他们也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商讨了一下。比如说这样前线作战的兄弟好像会多拿点分。
但这种好似占了便宜的想法也就短暂的出现了一瞬,更重要的是,如何让自己的队伍取得胜利。再说不是还有团队奖励分吗?他们相信自己的努力最终会得到应有的回馈。这种对整个团队的相信让他们并没有只想着自己个人的一亩三分地。
而且,芮平也跟他们争取到了研究所的利益。不管最后积分排名如何。他们只要参战,胜利了,每个人都能获得一管精神药剂。
所以必须要赢。
这也是他们经过集体训练后,第一次向老师,向同学展示自己的成果。每个人都想要交出一份最完美的答卷。
芮平抽出空给自己解决伙食上的问题。她拒绝了别人的帮忙,自己烤着食物。大乔带了酒和特产过来找她,她也只是垂着头撒着调料,埋头做事,也不做声的样子。
大乔坐下来:“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芮平忙活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道:“……那就多了,你既然主动提,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大乔立刻又说道:“不过我们能力有限,太多的忙也帮不上。”
芮平摇头,嗤笑了一声。她切了片烤好的肉给大乔:“你去看过你原来的族人吗?不担心他们会熬不过寒流?”
大乔说道:“这种事情,我也避免不了。就算我帮他们顶过了寒流,也还有其他的事情,我不可能处处都把他们带着。如果让他们对我产生了依赖,从而放弃了与自然,与环境,与野兽搏斗的冲劲。那才是真正害了他们。”
他咬了一口,才道:“生老病死,优胜劣汰,总是难免的。”
芮平发现了。她一开始跟大乔闹不愉快是有缘由的。她就是跟他聊不到一起去。
她不想搭理他。但是他又老是要来找她聊这些有的没的。
大乔见她不吱声,问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芮平道:“教他们知识,训练他们,提高他们在恶劣环境下生存的能力。”
大乔看了她一眼:“这样,他们就会对你产生依赖。如果你一旦离开……”
芮平打断他:“我可以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大乔怔了怔,接着失笑。
芮平见不得他这样子:“怎么,你不信?”
大乔道:“你怎么带他们离开?首先身份,你怎么安排?这些人,连话都不会说,你没办法确认他们智慧种族的身份。还是你打算圈养他们?当宠物?”
芮平皱着眉头:“你又是怎么获得的联盟身份?”
“那是有所长,再加上我也凭借自己的能力考上了研究生,否则……”
“既然你能做到,为什么他们不能做到?”芮平说道:“你们不是同样的吗?如果你觉得大的难教,那就教小的。还有你这里有研究所,那肯定不是跟外界完全隔阂的吧。你既然会酿酒,为什么不把这个传授给他们,让他们把这件事经营下去呢?”
“你跟我说这不行,那不行。你不去尝试,你不去做。你怎么知道不行呢?”
芮平有很多话想要槽:“还有这个兽潮,这些动物肯定也不是全跑黑山吧。我看你说的拉比拉鼠不就是藏在地下躲避寒流吗?为什么不给这些动物也安排在地下呢?再还有,你说拉比拉鼠挖地穴挖得太过分了。从而导致了火山会提前爆发,那还可以去海上啊。”
芮平:“我知道你想说,我想得太简单,事情没那么容易。但是,总好过你这样,什么都不做。束手就擒要好很多吧。”
大乔沉默了。
芮平说道:“而且你现在已经明明有了精神力,你完全也可以兼顾机甲方面的训练,如果,我是说你能够申请到一台机甲的使用权。那你能做的就更多了,就算萨塔利的人再过来,你也可以跟他们说不……”
“当然,我是这么一说。”她道:“具体怎么做取决于你。我已经答应了考核的任务,兽潮,我会帮你解决。那些动物,我也会帮你拦在外面。拉比拉鼠我也会帮你适当的清理。但这治标不治本。”
“就是说……你不能总是指望着别人。这个星球,如果你真的把它当做自己的家的话。”
“你得自己要站起来才行。我只看到你嘴上说的,并没有看到你的行动。你可能觉得我说得有点多了吧?”她摇头:“你可以当做我什么都没说。毕竟我到底只是个局外人,也许确实是看不到你的‘难处’吧。”
芮平抹了把嘴,把酒收了下来,准备送给欢喜喝。
她还是没忍住。
·
塔维斯在她走后,才跟她说道:“你可真会给人出难题。”
芮平道:【哎,我也没想那么多。】她微微侧了侧头:【会给学校带去困扰吗?如果大乔这边想通了的话。】
塔维斯笑了起来,像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那也没办法了,你说也说了。不过这种事情,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决心。能不能真的在这其中找到一条生路吧。”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抱怨,不如说里面深藏着某种骄傲:“你总是对弱者抱有着一股悲悯。”
芮平:【是啊,谁叫我是个善良的人呢。我总是不愿意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她叹了口气:【我是想要打造一个纯粹的队伍。但我并不想真的做别人手里的刀。】
塔维斯好奇的打量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没想好。】芮平说:【就东做一点,西做一点。想到哪里做到哪里,说不定哪天,这些事情汇聚在一起就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呢?】
塔维斯:“你觉得大乔你以后可以用到吗?”
【我不知道啊。】她说:【我说了,我没想那么多的。】
塔维斯笑着道:“……你这样,会让很多人都拿你没办法的,你不怕把人惹毛了?要是真的不用你了怎么办?”
芮平知道他说得是以后的事情。未来,她是要上那个战场的,但她却并不是那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士兵。她有着自己的思想,甚至还很叛逆。
可以这么说,她一直都很叛逆。
塔维斯即担忧这点,又骄傲这点。可以说他也很矛盾。他既不想她完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没有自己的一点想法,又不想她太特立独行,引起别人的忌惮。
芮平道:【那就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让他们非用不可。嗯……】她想到这里,失笑道:【是不是太说大话了,毕竟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她摇了摇头:【总之,先把当下的事情做了吧。】
【说不定输了呢?】她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一点焦虑紧张都没有。她并不觉得在这里失败有什么。输了有输了的应对,赢了有赢了的应对。
她的思维,眼光,格局,已经在很短的时间门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连塔维斯都需要仔细想一会儿,才能跟上她的思路。
很难想象的是——她仅仅才十八岁。
哪怕是塔维斯都有种无法形容的感受,在他想要让她走上这个位置之前,他想的其实并不是让她去扛起那份不属于她的责任。而是很简单的觉得——她就应该站在顶端的那个位置,除了她,谁都不配。
更可怕的是,她还在疯狂的吸收她所有一切可以吸收到,利用到的东西。
而她将来到底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就连塔维斯心中都有点微微的心惊。
·
欢喜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下面的动物。
芮平扔过去一瓶酒给他,不等他问,就自己说道:“大乔送的。”
欢喜双手接了过来,露出个笑。
“你说错了。”他说。
芮平朝他望过去。
“我们永远不会成为这些束手就擒的动物。”他扭过头道。
“那我们是什么?”她问。
“我们可以是岩浆,可以是寒流,可以是让别人无可奈何,无法抵挡,只能束手就擒的一切。”
芮平笑了,跟他撞了一下酒瓶:“这么看好我们啊?”
“我不是看好我们。”欢喜大拇指顶开瓶盖,“bang”的一声,橡木瓶塞朝着天空飞了出去,溅起几滴水珠,透过阳光反射出七彩的光芒。
“我是看好你。”
他说。
芮平眼里承载着笑意,看着他。
“要是我失败了呢?”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他说:“还有我啊。”
芮平伸手拥抱住他。
远方,是浩浩荡荡奔袭而来的动物,在前哨发出的号角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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