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盖亚看到的不是他, 但是单番却觉得,他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拿到了那枚钥匙。他甚至感觉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他们会把他彻底撕碎。单番已经预料到了那个结果。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是自己拿到了黄金钥匙呢?单番整个人都快要哭了起来。他之前从脚下抠钥匙的时候并没有多隐蔽, 他觉得一定有人看到了。
虽然他在发现后, 立刻把它收了起来。但绝对有人看见的。
也许就在这个时候, 藏在某个角落里,暗中对他下手……
·
芮平并不在意谁拿走了黄金钥匙和白银钥匙,她手上已经有了一枚黄铜钥匙。
【以你的实力, 你明明可以成为最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但塔维斯在意。
芮平觉得他有些吵了。
【你知道枪打出头鸟吗?】她一边默不作声的往前走,一边跟塔维斯说道。
【那是因为那鸟不够强。】
芮平觉得,她跟塔维斯之间的代沟不是任何事情能够抹平的。
【你明明有可以把所有的人都打败的实力, 为什么你不这样做呢?不管是谁捡到了那枚钥匙, 你都可以让他交给你, 而且那本来不就是你应得的吗?那枚钥匙本就属于你。】塔维斯简直不肯善罢甘休。
芮平深吸一口气。
【没有任何东西本就属于我。】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应了。
【如果它要是真的属于我,当时它就应该朝我这边飞来。】她扭头看向塔维斯, 接着她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不赞同的表情。
他甚至在对她笑,带点得意的。
【在我眼里, 任何东西都是应该属于你的,也许它只是飞得慢了一点。】他说。
芮平忽然就对他生不起气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只能压抑着自己, 不再看向他。
就像她没有问塔维斯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这个问题,塔维斯也一直未曾对她有过这方面的明确回应。
之前她是不想自取其辱, 后面在她从记录本上, 从母亲的话语里证实了他未曾说出口的爱。她就觉得既然已经知道了, 那就不用问了。
但是此时,真正亲身感受到他对她寄予的感情,她仍旧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她会忍不住这么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她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较远的地方传来。
那是个年轻的学生,他的脸上写着自信:“我不知道谁拿走了黄金钥匙,我希望他识相一点尽早拿出来,否则接下来的场面会不大好看。”
他的身边聚集了很多的人。
芮平看过去,发现他好像有点眼熟。
【有人做了本应该是你做的事情。】塔维斯说道。
【他想要干什么?把所有人都挑战一遍?】芮平不理解。
【为什么不呢?】塔维斯朝她看过来,【你不应该如此天真。也是因为你迟迟没有选择站出来,所以他们认为你不打算去拿那枚黄金钥匙。】
【我确实不打算去拿。】
【所以他们就去拿了。】
芮平眉头微微皱了皱。
【狮群需要一个狮王,你既然选择了退让,那么他们只能另外再挑一个了。】
芮平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也许是习惯了当一个透明人,她总是下意识的就把自己的位置摆在一个中下的区域,不会轻易的选择站出来。
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比如在竞赛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让机甲真正站起来,当然她可以等待,等待别人先站出来。
可是她当时身边,只有一个看起来咋咋呼呼,随时打算逃跑的欢喜,还有个被抽走精神力身受内伤的柳上尉。
好像只能她上了,所以她就上了。
在她犹豫的时候,那个放话的人已经出手了。芮平本来是不想管的,塔维斯说得确实也没错,她不出手,总有人会出手。没有那个实力,就算一时运气好捡到了钥匙,也是留不住的。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极为残酷的淘汰赛。没有任何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要么你比别人更强,要么你就只能出局。
芮平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在想,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她给自己的定位,从来就不是最优秀的那一批人,反而是那些普通的,随时会被淘汰的人。
两个月前,她在这群人的眼里,估计连地上的一粒尘埃都比不过。这里面最菜的人,都可以只用一只手就吊打她。那时候她想,自己可能要凭一己之力拉低第一军校的下限。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她,面对此时的情景,她好像除了等待别人的放水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除非她愿意跪地求饶,但是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要困难。
她会被人狠狠的,结实的揍一顿,像摊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哪怕咬碎了牙也改变不了任何结局。而这,是大概率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确实有个人跪地求饶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跟周围格格不入的人,他形容狼狈,涕泗横流,体型也微胖——芮平怀疑他才是那个走后门进来的,这简直不像是经过多年训练的体型。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周围的人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芮平能够看到之前那个放话男生脸上的悲哀、怜悯,他张口冲着这个人道:“……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也能上第一军校?”
芮平觉得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问自己。
【你不会想救他吧?】塔维斯不赞同道。
救他?芮平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救他。她是为了什么呢?她自己并没有想明白这件事,但是她确实站了出来。
“站起来。”她的目光落在那个跪地求饶形容狼狈的人身上。
单番愣了愣,然后一溜的爬起来,他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但是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有些痴呆的看向芮平,他当然知道她是谁。他只是不理解,她这会儿出来是什么意思。是想要给他一个痛快吗,还是……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芮平的身上。
之前那个放话的男生往芮平这边走了一步,芮平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了。她在飞船上还承了这人的情,正是那个暴躁老哥。
“这种人,你就算让他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注定会被淘汰,不是我们,也会有其他的人,你护他,你能护他一辈子吗?”
芮平一脸淡定:“我为什么要护他一辈子?”
暴躁老哥这时候看不到一点暴躁的表情,他甚至有些同情的看向单番:“那你就不是救他,而是害他。”
芮平侧过头,看向单番:“他不是自己站起来了吗?他为什么不能靠自己一直站着?”
老哥好像在感叹她的天真,一边摇头一边道:“他现在站着,是因为你。你不在了,那么他也就没法在站了。”
“我不这么觉得。”芮平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站出来了。
“一个人既然为了留下来都愿意给人下跪,那么他想要留下来的心比任何人,包括你我,都要强烈,只要给他一个机会……”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
“他就会发挥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只为了挽回曾经丢失的……
曾经错过的……
曾经放弃的……
“重新站起来。”
·
【你后悔了吗?】
塔维斯在芮平的脑海中问道。
【你是问哪件事?】芮平回头看向塔维斯。
是后悔自己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沉浸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痛苦当中走不出去,放弃自己,自甘堕落。
还是后悔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外界的一切关心和援助。
又或者是后悔这么多年,把失去母亲的痛苦强加到塔维斯的身上,用对他的恨意来支撑自己?
塔维斯却没有问了。
他叹息一声。
【你想救就救了吧。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是你。】
【我也错过了许多次机会。】芮平在内心回答他。
【如果他在这次事情当中缠到了甜头,缠上了你呢?】塔维斯给出了另外一种结果。
【那他就想错了。】芮平很平静的道。
单番见芮平一直不说话,也不敢出声,埋着头跟在她的身后走。
眼泪顺着脸颊划了下来。
他无声的落泪,直到前面传来一声:“哭什么?”
单番抽抽噎噎:“……我这样的人,却总是那么幸运的遇到好人真心的帮助。明明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是我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是我不听老师的话……”
芮平静静的听着。
她想,她这样的人,为什么仍旧有人还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呢?
单番絮絮叨叨的把他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他老师对他说得什么话,他自己为什么没做到。
他说:“对不起,其实那个人说得对,你不应该帮我的。”
“我可能……”他说:“我可能会再次让你失望。”
他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眼泪,无视芮平脸上茫然的表情。
他露出个笑容:“不过你说得对。我既然都愿意可以给人下跪了,那么我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不就是被淘汰吗?重新站起来就是了。”
“哦,对了。”他想通后,就觉得这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那枚黄金钥匙递给芮平。
“我觉得你更应该拥有它。”
【也许做好人好事还是有收获的。】塔维斯的语气特别惊喜。
【我说什么来着,它迟早会飞向你的。】他简直不要太得意。
芮平有些无言,她并没有立刻接受这枚钥匙,她的表情很复杂,本来她的意思不是这样。弄得好像她是为了这枚钥匙才去救单番一样。
单番说道:“你拿着。反正我也拿不住,给其他任何人,都会带来腥风血雨,你是最有资格拿这枚钥匙的人。而且你拿着,我也高兴。”
芮平叹了口气,还是把钥匙收了下来。她把自己原先捡到的那枚黄铜钥匙递给单番,怎么说,拿黄铜钥匙换黄金钥匙,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但是单番却拒绝了。
他说:“我要靠自己去拿。”
芮平没有问他,既然都下跪了,为什么现在又不怕了。其实有时候,人就只是想要一个人把她拉一把。她那个时候真的非第一军校不可吗?
其实不是的,她只是想要找个理由。等她真的拥有了勇气,重新站起来,就算你告诉她,之前第一军校的录取通知书是假的,她也可以凭自己的实力再拿一个真的。而且就算不来第一军校,她还可以留在部队,也不是不能学东西。
她也没有非要把黄铜钥匙给单番,如果他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拿到一枚黄铜钥匙,比她这个时候给他,要来得更宝贵一些。
“既然已经不畏惧了。”她说:“那就上吧。”
不用想那么多,不用觉得对不起谁。当你有着真正一往无前的决心,谁都没办法能够阻挡你。
芮平把黄金钥匙放回自己的口袋里。她望着单番毫不犹豫的迈出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那些人再次选择帮助她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
在手递出去的那一刻,其实并不在意对方会不会真的带来收获,因为最宝贵的收获在手递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拿到了。
她忽然感觉到真正的放松。
在其他人都在为一枚钥匙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双手插着兜,闲庭散步的从他们身边穿过去。
“看起来你很享受嘛。”有个声音道。
芮平侧过头,看到欢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前。
“你可真是神出鬼没。”她说道。
欢喜沉吟了一会儿:“有技巧的,你想学吗?”
芮平想了想,摇了摇头。
欢喜耸了耸肩膀:“本来我还想着,你要是想学的话……”
芮平好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一样:“你也不会真的教我。”
欢喜:“……”
他狐疑的看了芮平一眼:“我总怀疑你的精神力是能够读取别人的思维的。”
“那是因为你比较好懂。”芮平说道。
“哈?”欢喜像是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他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失聪。
“我好懂?”他不知道是被逗笑了,还是怎样,肩膀一抽一抽的耸着:“我好懂?那么这么多年,怎么没有一个人真正懂过我?他们总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跟我说,欢喜,你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吧。”芮平也学他耸了耸肩:“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看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欢喜眯起眼睛:“……什么样的人?”
“是个傻瓜。”芮平说道:“口是心非,不肯承认。总是想要逃避,还厌恶自己,但仍旧改变不了你的傻瓜本质。”
欢喜想了想,自己对芮平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得快点说些什么找补回去,他可不能输。
最后,他露出个笑:“那可真是巧了。”
芮平侧过头望向他,想看看他能说些什么狗屁话来。
“我们的想法竟然一样。”欢喜用着“这可真是缘分”的语气:“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竟然敢单挑机甲。老实说,我那会儿真的被你给刺激到了。”
芮平还以为他能放些什么屁,结果就这?
她一脸淡定的:“所以你就想要在傻的方面超越我?”
欢喜:“……”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你既然口才这么好,为什么平常还一副不善言辞的样子?”
芮平笑了下。
“我确实不善言辞,但我没说我不会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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