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贵立刻看了一眼褚凤霞, 褚凤霞已经走过来了,接过来电话, 小声问褚家贵“找我的谁啊” 褚家贵没好气, “一个男人” 褚凤霞以为是沈继军打来了,可是想了想,没这么快回来啊。接过电话就听到那头有人着急忙慌地问“你好, 是褚凤霞吗” 这一听,声音很陌生,且连名带姓的叫,不是熟悉的人。 褚凤霞便谨慎道“是的。你是哪位” “我是范乐成。”对方说完, 微微顿了一下, 可能又认为褚凤霞并不知道范乐成是谁, 便补充说明“我是晓卉, 纪晓卉的爱人。” 褚凤霞嗯一声, “我知道。你给我打电话, 是晓卉有什么事吗” 范乐成便道“是这样的,晓卉突然回去了。我给她家里打电话, 家里没有人接。” “回去什么意思回家了”褚凤霞立刻问。 “是。”范乐成说, “我只有她家里的电话, 可打了三天了,都没有人接电话,她姐姐家我也打了,一样没有人接。我实在不知道要找谁了。我记得晓卉说过, 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就”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去找晓卉。”褚凤霞厉声问“晓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边的范乐成微微一滞,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久才道“没、没什么事。” “没事她会自己跑回来”褚凤霞道,“她最好是没有事。我现在就去她家,有了消息,我给你电话。” “好好。麻烦你了。晓卉快要生了,那个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吧。号码是432” 电话机旁边就有纸笔,专门用来记号码的,褚凤霞已经记了下来,然后转头就往外走。 褚家贵看他姐急匆匆要出去,连忙拿上大衣追了出去。 “大衣”褚家贵喊,“大衣都没穿。” 褚凤霞跑得很快,头也顾不上回,道“不穿了,很近,一会儿就到了。” 褚凤霞站在纪晓卉家门口,喊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是纪晓卉的爸爸,一打开门,就一股酒气冲了出来。 褚凤霞见他已经喝多了,便道“叔叔,晓卉是不是回来了” 纪晓卉的爸爸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老实了一辈子,面对不常见面的人时,经常连话都说通顺。这一会儿看见是凤霞,立刻就摇起头来。 他拼命的摇头,继而是痛苦的呜咽。 褚凤霞扶着摇摇欲坠的老人,连忙说“叔叔,我扶你进去,我婶子不在家吗” 褚凤霞走进客厅,才看见茶几上放着好多空酒瓶,一个桌上一个下酒菜都没有,纪叔叔就是这么喝的闷酒。 “叔叔,我给你倒点水,你喝点水,就去睡觉吧。一会儿婶子是不是就回来了” 纪晓卉的爸爸摇头,“不回来,不回来。” “就你自己在家啊”褚凤霞把人扶到床上,又给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这才放下心。 纪晓卉的爸爸躺在床上看着凤霞,喃喃道“好孩子,别告诉别人。因为是你,叔叔能说。晓卉回来了,但是不在家,在医院呢。” 褚凤霞料理妥当纪晓卉的爸爸后,立刻跑了出去。 她回到家,先是交待了一声,让许童跟着崔毓秀睡觉,自己穿好大衣,骑着车就要走。 崔毓秀连忙叫上褚凤霞“等等,拿着点。” 褚凤霞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一下热了起来,低头一看,是她妈塞给她的钱。 “拿着点钱。”崔毓秀说,“万一用得上。” “是。”褚凤霞懊恼道“我竟然忘了。” “快去吧。路上慢点骑。晚上如果回来,先打电话,我让家贵去医院接你,你再回来。” “好。”褚凤霞道,“妈,你也赶紧进去睡吧,我走了。” 褚凤霞骑车骑得飞快,按着纪晓卉爸爸说的医院名字找了过去,走到病房前时,就看见纪晓卉的妈妈正在抹眼泪。 褚凤霞连忙走过去,问“婶子,晓卉呢” “凤霞”纪妈妈抹掉眼泪,可又涌了出来,她看着褚凤霞,抽泣道“推进去了。护士让我们来给铺床,说一会儿手术结束,就送出来了。” “铺床”褚凤霞往里看了一眼,见纪晓卉的大姐正在往床上铺一些被褥和纸巾。 褚凤霞便知道了,这是生了。 她赶紧问“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别提了。”纪妈妈哭道“她从南边跑回来,一路颠簸,还有一路走了好久,一个人,背了那么多东西。刚到家,就不行了。医生说必须生下来,否则孩子不保。” “婶子,你别着急。”褚凤霞赶紧宽慰道,“没事的。有很多提前生的,孩子大人都没事。” “这算什么事啊。一个人说走就走,撇下这个家。如今回来,又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这铺床,哪个床不是婆家的人给铺,人家都是一家人笑呵呵等着孩子出生,晓卉呢,连男人都不在我,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 纪妈妈又哭得不成样子,正哭着,里面晓卉的大姐也抹着眼泪出来了,看见凤霞了,连忙道“凤霞来了。” “大姐。”褚凤霞问,“都铺好了吗,我和你一起吧。” “铺好了。”纪大姐哽咽说,“就是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能出来呢。还有一个月呢,这么早,孩子能活下来不能啊。” 褚凤霞紧紧握住纪大姐的手,安慰她道“大姐,别想那么多。现在医院和以前也不一样了,我们要相信医生。” 纪大姐嗯了一声,转头抱住她妈,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褚凤霞则到手术室门前等着,怕万一护士叫的时候,听不到。 手术室门前有一排蓝色的塑料凳子,凳子上已经坐了两个人,褚凤霞在离门最近的凳子上坐下了,然后拼命回忆着上一世,晓卉有没有生下这个孩子。 可记忆里,褚凤霞都是听说了晓卉的一些事,她自始至终没有再见过晓卉。至于孩子,好像是出生了,褚凤霞记不清楚。 她焦急地等待着,偶尔听到旁边人的抽泣声,一样的冬夜,有人在暖和的床上睡着觉,有人在外面的街上漫步,还有人在苦难的煎熬着。 褚凤霞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听到有人喊,纪晓卉的家属。 褚凤霞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就听到手术室门打开的声音,随即纪晓卉就被推了出来。 褚凤霞赶紧走过去,看见纪晓卉闭着眼睛。 她还是以前的模样,是凤霞记得的样子。 褚凤霞侧过头,擦去了眼泪,跟着护士一起推着晓卉回病房。 褚凤霞想问一句孩子怎么样,可是她没敢开口。 褚凤霞知道,晓卉这时候或许是有知觉的,她能感受到外面的寒冷,能听到人们的声音,褚凤霞不想让她听到不好的消息,以免她在麻醉中,都不能自已。 “孩子在新生儿病房。”护士突然开口,“现在不能探视,等可以探视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们。你们就先照顾好产妇吧。” 褚凤霞红着眼睛,点头,“好,谢谢。” 纪晓卉只记得孩子出生的那一瞬间,她听到护士说,是个男孩。然后护士便把孩子抱到自己眼前,对纪晓卉道“你看一眼,看一眼我就抱走了,得赶紧送新生儿监护室。” 纪晓卉抬眼看了一下,没看见孩子的脸呢,就直接被抱走了。 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坐在她一旁的麻醉师连忙道“你别激动啊,不想活了睡一会儿吧,已经没事了。” 纪晓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推出来的,直到她突然感觉到冷,很冷很冷的,尤其是自己头和脚,冷风一直往里被子里钻。 身边一个人就在一旁给自己掖被子,可被子太薄了,怎么掖都是冷的。 纪晓卉就听见有人道“护士,她的手好冷,咱们快点推吧。” 纪晓卉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人身影。之前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晓卉喃喃道“凤霞。” 褚凤霞立刻走近了,站在纪晓卉身边,轻声问“你醒了” “嗯。”纪晓卉道,“我妈和我姐呢” “我让婶子回去休息了,大姐家里有事,也先回去一趟。我在这里陪着你,放心。”褚凤霞坐下,双手握住纪晓卉的手,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能再见到你,我有多开心。” “我也是。”纪晓卉十分虚弱。 她环顾了一圈病房,发现和她一个病房的产妇旁边都有一个小床,刚刚出生的宝宝就躺在小床里。 有的睡着了,有的扯着嗓子在哭。 纪晓卉又流泪了。 她侧过脸,不敢看向褚凤霞。 她也不敢问。 褚凤霞伸出手,手指从她的头发间滑过,褚凤霞道“孩子很好,在监护室呢。现在还不让探视,不过我问过护士了,护士说状态挺好的。” 纪晓卉已经转过脸来,泪眼滂沱道“真的吗,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褚凤霞说,“你啊,赶紧恢复好了,到时候孩子也能让探视了,你就可以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了。” 纪晓卉用力点头,“好,好” “嗯,对了,你啊,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实在睡不着的时候,就想一想,孩子叫什么名字。护士说,生下来一个月内要去办户口的,医院也要给开证明,你要把名字起好,才可以开证明。” 纪晓卉听了,眼睛看向了天花板。 慢慢地,就不能聚焦了。她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片模糊。 名字,她起过的,和范乐成一起。 可是如今,纪晓卉已经不想再叫那个名字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褚凤霞道“凤霞,叫新生好吗” “新生” “对,新生。”纪晓卉说,“纪新生。纪念我和他的新生。” 沈继军从南方回来,王鹏就在家具厂等着了。 看见沈继军,王鹏便冲了过去,搭上沈继军的肩膀问“怎么样,兄弟” 沈继军挑了挑眉,意气风发,可是他实在又困又累,便对王鹏说“鹏哥,能不能让我先睡一觉,咱们再谈。” “睡什么睡啊,你这一觉睡过去,万一有人已经开歌厅,你怎么办”王鹏“挟持”沈继军到了办公室,按着他坐下,然后道“我把水烧好,给你泡茶。你精神精神,咱们再谈。” 沈继军看着他,“谈什么” “谈歌厅啊。”王鹏道,“怎么,想自己单干,不让我入伙” 沈继军瘫在沙发上,把外套脱掉,然后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摇头说“我都没想干,怎么让你入伙” “啊”王鹏不明白了,“你去之前不是就为了开歌厅吗,怎么一趟回来,不干了” 沈继军便实话实说“鹏哥,我觉得吧,正经生意我能做,这个生意,做不了。” “为什么”王鹏问。 “我去了这一趟,发现里面真的,什么人都有。尤其是晚上,半夜那一会儿,都是喝醉的,闹事的。而且我还见过学生,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的模样。” 王鹏唏嘘一阵,便说“你这是又动恻隐之心了。咱们做生意的,不能想那么多啊。想那么多的话,钱也不要赚了,赚别人的钱,岂不是更不好意思” “那可不一样。”沈继军说“就像咱们开公司,自己的劳动换来生意和利润,无可厚非。可是那个生意吧,首先我自己就不想干,还有一点就是,干不了。” 王鹏想了想,觉得沈继军说得也没错,歌厅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开起来的。那要在这方圆百里都能镇得住的人,才能赚得来这份钱。 “就像街口的游戏厅一样,多少闹事的。”沈继军继续道,“一旦有了问题,咱们摆不平啊。店还开不开不开吧,成本在里面,开吧,恐怕人拦在门口,不让咱们开。” 王鹏舒了一口气,“也是。” “所以,咱们还是安分守己做正经生意吧。”沈继军道。 水已经烧开了,王鹏还是把茶泡了,自己一杯,又给沈继军一杯,说“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怪可惜的。” 沈继军接过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然后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水,满不在乎道“可惜什么” “这不是白跑了一趟”王鹏道。 沈继军没有回话,垂着眼睛慢慢喝茶。 他很沉得住气,比一般人都稳,所以不管王鹏怎么在自己面前长吁短叹,他都没有跟着失落。 王鹏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沈继军的表情,没有可惜,更没有不舍得。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王鹏便明白了,这小子藏了一招。 他赶紧给沈继军又添了水,问“怎么我看你还有话没说啊。” 沈继军稳稳当当接了王鹏倒的水,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又拿起水壶,给王鹏的杯子里加了水,他十分“恭敬”,又“谦卑”道“鹏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做生意” 王鹏立刻就来了兴趣,道“什么生意,赶紧说说。” 沈继军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当他说出来的那一瞬间,王鹏就知道了,自己是走一步看一步,这人,是人精啊,走一步看百步的主儿。 沈继军挑挑眉,问“怎么样鹏哥,你怎么想” 王鹏终于放心了,他叹了口气,又竖起大拇指,道“行了,军哥,以后我叫你军哥怎么样我服了,真的服。” 王鹏坐在沙发上自己寻思,越想越觉得沈继军真是个人才。他实在忍不住了,便问“一共几个牌子,大概需要多少钱,你算了吗” 沈继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得十分清楚。 王鹏拿起来看了一眼,道“行啊,还区分好了,有进口的,还有国产的。” “这几个,进口的vcd机卖的最好,也是价格最高的。现在很多人都崇尚这个牌子,不管价格多少,直接就买这个品牌的。这几个,是咱们国产货中卖的最好的。我觉得要代理的话,就要选进口货里最贵的。还有国产货里性价比最高的。” 王鹏点点头,“行啊,你太可以了” “代理费我也都打听好了,不是最终的报价,就大差不差吧。”沈继军指了一下最后的数字,道“这个数。” 王鹏瞪大了眼睛,“这么多” “你以为呢。”沈继军说,“反正你考虑吧,鹏哥。我自己的钱是不够的,你如果能入股,那就最好不过了。如果不入,我再想别的办法,找其他朋友。” “那咱们的分红”王鹏问。 “亲兄弟明算账呗。”沈继军说,“按入股的股份比例分红。谁也别想多占谁的。反正我不会多占你的,但是你也甭想多占我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平时咱们哥们儿在一起,该吃吃该喝喝,花多少都无所谓。但是一旦一起做生意,分红的时候,还是一分一厘都要算清楚的。” “那当然。”沈继军说,“不过,我有个条件。那就是小辉那里,他也是要入股的。他手头没什么钱,但是不管他出多少,即使达不到咱们的入股最低要求,我也会让他入的。这是我的条件。” 王鹏竖起大拇指,道“行了,兄弟。你这个兄弟我真的认定了。你放心,小辉的那份,必须有。” “对了,”沈继军又道“鹏哥,劳烦你们司机多注意一点,去南方跑货的时候,看看碟片哪里的最好。” “干什么”王鹏问。 “咱们既然要做,就一定都做了。代理vcd机,难道就不能卖碟片了还有麦克风,我发现这个东西,经常坏。咱们也找找厂家,捡好货进。” 王鹏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走,说“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先回去看看我能动多少钱,然后吩咐他们一声,注意碟片什么的。” “行。”沈继军道,“我不送了,不行了,我得先补个觉。” 沈继军虽然这么说,目送王鹏离开后,便拿起了电话。 电话里嘟嘟嘟响了一会儿,接电话的是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那边老爷子的声音炸起,“哪位” 沈继军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爸,是我。” “继军”沈老爷子问“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 “不是说后天才到吗” “早回来了两天。”沈继军说,“那个” 沈继军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怀强堵了回去,“凤霞不在,她也不在家,你不用打电话了。” “不在工厂也不在家”沈继军忙问“怎么了” “好像是一个朋友住院了,她去照顾了。反正凤霞没事。这样,等她回来,我会告诉她你回来了,让她给你打电话。” “好。”沈继军道,“那你给我妈也说一声。” 沈继军挂了电话,也没有补觉,反而是重新穿好衣服,便出门了。 他推上自行车就往外走,正好和于伟辉走了个对头。 两人在车站分开的,于伟辉直接回了家,沈继军则来了太平庄。 可谁知道,于伟辉又耷拉着个脑袋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沈继军问,“不是回家睡觉了” 于伟辉哭丧着脸,“你呢,你不是也回来睡觉的” “我有点事出去一趟。”沈继军看向于伟辉,只见他脸上三道刮痕,从脸颊到下巴处,长长一溜。沈继军就明白了,这是吵架了,而且还上手了。 “你说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怎么一回去就干仗啊。”沈继军皱着眉道。 “别提了。我回家呢,刚进门,就听见我妈和洪钰吵架呢。我妈在客厅站着骂,洪钰在卧室躺着又哭又闹的。我这一进去,我妈见我回来了,就开始转成哭了。洪钰又下不了床,干脆就在床上喊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大嗓门” 沈继军便道“所以你就动手了” “那倒没有。”于伟辉说,“我能和她动手她都躺了半年了,不容易也。” “那你这脸上是” “我进去劝她呢,被她挠了一下子。”于伟辉说,“我就跑出来了。不行,实在是太困了,我先在厂子睡个觉,再回去处理。” 沈继军摇摇头,无奈说“在我屋里睡吧,暖和一点。” “行。”于伟辉依然叹气道“真是不能一起住,如果有钱,我一定搬出来。愁死了。” 沈继军听心里了,仔细碾着于伟辉的话,对比着自己的情况,他家的情况更糟糕,先不说他妈是个只想着自己的人,还有哥哥和弟弟。三兄弟如果住在一起,那才完蛋了。 沈继军就想着,得再买个小院了。住在这家具厂也不是长久之计,还要考虑以后童童上学的问题,要找个离学校近的地方 “小辉,我记得红旗小学旁边有几个家属院啊”沈继军喃喃自语,像是在和人说话,一转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已经推着自行车从家具厂出来了,而他询问的对象,此刻已经蒙上被子呼呼大睡了。 沈继军低下头无奈笑了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疯魔的,竟想起了这些事情。 他一路骑车过去,找到市中心医院,把自行车停在门口,便走了进去。 医院里人满为患,尤其是中心医院,这可是市里最大的医院,沈继军猜着应该是来这里了,可是不知道哪个科室,便从头开始一个个找。 这人也是有心了,搜罗了一遍,还真的被他搜罗到了。 褚凤霞从热水房出来,提着水壶,正往病房走,只觉得手里一轻,热水壶被身边的人提了起来。 褚凤霞惊讶看过去,就是沈继军那张帅到天际、又十分憔悴的脸。 “你怎么来了”褚凤霞问,“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后天的火车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沈继军接过热水壶,笑道“我一个个回答你的问题。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来了,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打电话去车间,我爸告诉我你没上班,一个朋友住院了。” “那你怎么知道在这个医院”褚凤霞问。 “我就算的。”沈继军像个半仙一样,做了一个掐手指的动作,道“就这么一算,你在市中心医院的热水房里,我就直接来了。” “哼。”褚凤霞无奈哼一声,可她知道,他应该像个没头苍蝇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的。 褚凤霞只觉得自己心里一暖,便伸出手,紧紧牵住沈继军的手,“你刚下火车” “嗯。”沈继军说。 “那赶紧回去睡觉。” “一会儿吧。和你说说话就走。”沈继军问“哪个朋友生病了” 褚凤霞没有带沈继军去看望纪晓卉,她知道纪晓卉现在不愿意见人,更不愿意把自己的伤疤扒开了给别人看。住院这两天,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这反而让她好受很多。 她的事除了褚凤霞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褚凤霞带着沈继军在医院的后花园长凳上坐下,两人聊了一会儿。沈继军主要说了说去南方看到的新奇事物,褚凤霞交代的东西也都买来了。可是这次没带,想着在医院呢,下次再单独给她。 褚凤霞从来不吝夸奖,当即就夸了沈继军贴心。沈继军得意坏了,突然开口问,那咱们结婚后住哪里 褚凤霞被这个没有头脑的问题吓了一跳,呆呆看着沈继军,问“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 沈继军一直想着去哪里买房子的事,就在脑海里盘桓,所以问题也是脱口而出的。说完后便知道自己冒失了。不过再看褚凤霞,她并没有恼,干脆就坡下驴,道“现在说也不晚啊。” 褚凤霞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我是这么想的。”沈继军道,“我家人太多了,是绝对不能住一起的。太平庄倒是有地方,但是那毕竟是工作的地方,而且还有工人一起住,实在不方便。还有童童要上学,马上就要读小学了。咱们市最好的小学就是红旗小学了,大姐夫是红旗小学的体育老师,阿姨也是红旗小学的老师,童童进红旗小学读书,应该不是问题。” “哎哎,没有红旗小学了啊。”褚凤霞忍不住纠正,“改名字了,现在叫实验小学。” “是吗”沈继军继续说,“不管叫什么,反正那个学校是最好的。我记得小学旁边有几个家属院,我得空就去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卖房子的,咱们买下来,这样孩子上学也近的多。” 沈继军缓缓说出自己的畅想,坐在旁边的褚凤霞只能听着。 褚凤霞微微侧头看向沈继军,只见他面容疲倦,可是整个人在说这些的时候,却像是在发光。 听他在一旁娓娓道来,好像把一生都要计划好了。 褚凤霞突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是她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这两世加在一起都没有过的轻松感。 好像这个世界不再给她任何压力,有雨的话,沈继军会帮她遮雨,有风的话,沈继军会帮她挡风。 以后的日子,日日是好日,风和又日丽。 褚凤霞难得这么轻松,她像一滩水一般,终于找到了可以休憩港岸。终于可以不用去计较流向,不用再随波逐流,不要再向命运抗争,终于可以停下来,哪怕是享受这一片日光。 褚凤霞伸出手,阳光就洒在自己的手心。 她又缓缓握上,第一次感觉到幸福原来就在自己的手心里。 离她这么近,这么真实。 “好啊。”褚凤霞突然开口,“学校附近的家属院挺好的,不过买房子的时候,我要和你一人一半。” 沈继军看向褚凤霞,很意外,刚刚还说没说过要嫁给他的人,此刻竟然同意了。 他大喜过望,握住褚凤霞的手紧了又紧。 心想房子的事得抓紧了,一会儿从医院离开,就直接先去看一看。至于补觉,还睡什么睡啊。 沈继军走了之后,褚凤霞便回了病房。 纪晓卉的状态好了许多,看见褚凤霞来了,告诉凤霞一个好消息。 “医生说,下午就可以去探视新生了。” “是吗”褚凤霞十分高兴,握住纪晓卉的手,“那太好了。一会儿吃完饭,你好好睡一觉,下午我陪你去看新生。” “嗯。”纪晓卉说,“等着看完新生,你就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我妈在这里守着就好。你一直陪着我,都没去上班。” “你放心。”褚凤霞道,“你只要好好休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 “我知道。”纪晓卉翻了个身,看着褚凤霞。 她看了一会儿凤霞,突然又流泪了。 褚凤霞给她擦了眼泪,轻声问“怎么了” “如果没有你”纪晓卉缓缓说,“我不知道现在还活没活在这个世界上。” 褚凤霞一直都没有问纪晓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怕晓卉不愿意提起。褚凤霞只想让她快些好起来,重新面对生活。 也在等着纪晓卉愿意说出口的那天。 她说出来的那一刻,才是真正放下了。 原来纪晓卉跟着范乐成回了老家后,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范乐成原本调来是为了升迁的,这下好了,出了这样的事,在仕途上已经无望了,重新回到原单位后,给派了个闲职,一眼能看到头的那种。 回到老家,纪晓卉和范乐成的父母一起住。父母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经常当着晓卉的面咒骂,说她不要脸,说她彻底毁了范乐成。要不是她勾引的范乐成,范乐成怎么可能离婚,前妻又怎么可能闹到工厂,闹得范乐成前途都毁了。 在范乐成父母不停的咒骂下,范乐成好像也忘记了当时自己是怎么向晓卉示好并隐瞒自己没有离婚这件事的。他把自己的失败完全归咎到纪晓卉身上,也开始把父母对晓卉的猜想当成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自欺欺人地认为一切都是晓卉的错。 晓卉在家里挨骂,出门也要遭受邻里的白眼,再加上语言不通,她每日以泪洗面,躲在自己的卧室,不肯出来。 再后来,晓卉才知道,范乐成还有一个儿子。 虽然给了前妻,可是范乐成的父母爱极了那个孙子,没事便会带回家养一段时间。 纪晓卉在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自己原来什么都不是。 她忍了又忍,感觉自己都要抑郁了,每天都想着什么时候能死。 就这么熬了大半年,她终于在一个夜晚,范乐成喝醉酒后,回来大吵大闹的时候,想到了凤霞。 她最好的朋友。 在纪晓卉的记忆里,褚凤霞是她所有朋友中最苦的那个。 自小就没有父亲,崔老师并没有多喜欢凤霞,纪晓卉小的时候,常去找凤霞玩,可是凤霞总是在忙。不是在做饭,就是在洗衣服。 再后来,她结了婚,生了孩子,男人却消失了。 消失了这是个多么荒诞的世界 竟然会有人平白就没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纪晓卉突然想,如果自己是她,是凤霞,又会怎么撑下去 她亲眼看着凤霞办了离婚,毅然决然的从许家带着孩子出来。她又看着褚凤霞去摆摊,然后承包了炒货车间。在最后一次见到凤霞的时候,凤霞来送她,在车站,在那个夜晚,纪晓卉觉得她面前的褚凤霞,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凤霞都能做到的,她为什么不能 这个孩子是她纪晓卉的,在她自己的肚子里长大,以后也会由她抚养。和那臭男人有什么关系 为了他去死为了他们去死来惩罚自己 纪晓卉突然觉得自己好好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于是,看着在地上躺着的、喝得烂醉如泥,嘴里还不停抱怨的范乐成,纪晓卉毅然收拾起行李。 她要回去。 她要重新开始生活。 她还那么年轻,她要开始新的一生。 “继军回来了” 小梅听到沈怀强和张梦兰说的话,立刻问。 身边的沈继亮瞅了她一眼,道“继军回来了,你兴奋什么你不是还想着给他介绍对象吧,不是告诉你了,他有对象。” 张梦兰筷子一颤,连忙问“老二,你说什么继军真的有对象了” “是啊。”沈继亮道,“我都见过了,我还问了他,他都承认了。” “你见过了”沈怀强一惊,连忙问,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说出凤霞来。 沈继亮便说“看见一个身影,没看见脸。怪可惜的。” 沈怀强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得慢慢给张梦兰灌输一些观念,等时机成熟了,再让继军开口。 毕竟张梦兰没有和褚凤霞相处过,张梦兰一点都不了解凤霞,一旦知道凤霞结过婚,还带着一个儿子。那相处的机会也绝对不需要了,张梦兰为了阻止沈继军,上吊威胁都是小事。 沈怀强太了解张梦兰了,甚至能想象到张梦兰知道后的反应。 张梦兰在一旁听着,兴奋无比,连忙说“不知道继军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像继军这样的大老板,要什么有什么,放眼看过去,那么多加的大姑娘,不得使劲挑啊。这次,我一定得给继军好好把关,一定让他找一个好的。” 这次 小梅听得极不顺耳,十分不满地瞪了身边的沈继亮一眼。 沈继亮赶紧扒拉饭菜,转头又看向他妈,又把这个白眼还给了他妈。 张梦兰压根不理他,没看见一样挑眉,意思是我就说了,你又能怎样。 转眼,张梦兰嘴角又带上笑,用尽全力幻想自己的三儿媳妇会是什么样的。 沈怀强在一旁看着,赶紧说“什么样的不重要,只要是人品好就可以。人过一辈子嘛,还是要看人品。” “那我儿子能找个人品不好的”张梦兰翻个白眼,然后对沈继亮说“你一会儿给你弟弟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回来一趟。” 小梅在一旁听了,眼睛亮了一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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